第144節(jié)
郁容這才冷靜了,不由得生出悔意:“兄長,我好像把藥放多了,萬一他們被毒死……” 聶昕之及時截斷了他懊惱不安的話語:“盡皆咎由自取,容兒何需忐忑怯怯?” “……” 事已至此,郁容自覺糾結(jié)也沒用,干脆按捺著亂七八糟的心情,轉(zhuǎn)而正色問:“可要進暗室一探?聽他們的口風(fēng),這一家子好像都是人販子?” 聶昕之語氣淡淡:“何止這羅家一家?!?/br> 郁容微微一愣:“什么……”忽而想起什么,眉頭漸漸皺起,“兄長的意思是,整個羅山村都是干略賣人口的勾當(dāng)?” 第120章 聶昕之只給出“可能”這般不確定的回答。 但依照郁容對這男人的了解, 知曉這基本就是肯定的意思了,無非沒有實打?qū)嵉淖C據(jù)罷。 至于證據(jù)…… 他看向暗室敞開的門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覺得那里隱約有小孩哭聲傳出,在這冷寂黑暗的夜里,莫名有一種讓人寒毛直豎的意味。 “進去一探就……誒?兄長?” “回客房睡覺。” 郁容黑線, 兄長還真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不讓睡覺,拉著他“做賊”,這才剛探到名頭,事情查到一半, 不上不下的又開始阻止了,存心讓人難受嗎! 聶昕之淺聲道:“或有危險?!?/br> 郁容連忙表明:“我那藥可厲害了, 保證他們睡到明天不得醒?!?/br> 聶昕之提醒:“門房?!?/br> 也是。 萬一這頭鬧大了, 指不定招來那兩個門房,不過…… 郁容略不負責(zé)任地開口:“有兄長在,怕什么,再者, 我還有……”不對,藥被他撒光了。 遂語氣一轉(zhuǎn), 他道:“就兩個人, 綁了即是?!?/br> 然而,涉及到郁容的安危問題,聶昕之是少有的“不聽話”, 闔好暗室的門,再將羅家一眾捆束,便抱著郁容回客房,心安理得地補眠。 可郁容哪里睡得著:“就這么不管了?不是懷疑羅山村是人販子窩點嗎?” 聶昕之語氣淡然:“寡不敵眾?!?/br> 郁容囧了囧。 好吧,他想得太理所當(dāng)然了,兄長再厲害也就一個人,便是自己能做到不拖后腿,萬一驚動全村的人,撐死了他們或許能逃脫,可……被略賣的小孩們就危險了。 道理如此,郁容心里難免慌得很:“那……趁著天沒亮,我們?nèi)グ峋缺坎皇钦f每個城都有逆鸧衛(wèi)坐鎮(zhèn)?” 聶昕之沉聲安撫:“容兒稍安勿躁。” 郁容遂冷靜了:“兄長說怎么辦?” “我已傳達了訊息,”聶昕之沒吊他胃口,“至晚明日午時,自有逆鸧衛(wèi)前來營救?!?/br> 聞言,郁容舒了口氣,轉(zhuǎn)而感到奇怪:“兄長何時傳達的消息?”這可不是現(xiàn)代,有什么秘密通訊器。 聶昕之的回答讓他更加意外:“路經(jīng)鎮(zhèn)子時?!?/br> 郁容愣了愣,不由得轉(zhuǎn)動起腦筋,遂是高深莫測地瞇起眼:“兄長該不會早就盯著這邊了吧?” 聶昕之有問必答:“常鄱略賣人口成風(fēng)。” 郁容:“……” 聶昕之簡明扼要地說起了前后緣由。 常鄱這一帶略賣人口的情況屢禁不止,逆鸧衛(wèi)敏銳地發(fā)現(xiàn)本地部分官員有些貓膩,近來便一直在暗地里追查,就查到了被羅里長喚作“寶山”的曹山礦,發(fā)現(xiàn)里面有部分苦力,來歷不明。 不想,事實比預(yù)料的更棘手,那些可能是被略賣過來的人,個個口風(fēng)緊得很,思想更是高度統(tǒng)一,感覺像是……被洗腦了一樣。 郁容驚訝道:“不會是有人想謀逆吧?” 聶昕之微搖頭:“廢國向己,行私竊利。” 郁容迷惑:“那用得著洗腦嗎?搞得像……” 傳銷似的……誒? 莫非真的是旻朝版?zhèn)麂N? 聶昕之接下來的說法,差不多證實了郁容的推測。 當(dāng)然,并不是傳銷。 這一窩人販子跟尋常的人販子不一樣,非?!皩I(yè)”,所略賣的人口,不拘男女老少,男的賣作苦力,女的送勾欄院,對小孩子處理的手段就更多了。 為了保證“貨”不出問題,人販子在鬻口的同時兼起了“訓(xùn)誨”。 最終賣出的人,往往被洗腦得十分徹底,“安安分分”,對主家俯首帖耳,任勞任怨、任打任罵。 因著絕大多數(shù)被略賣之人嘴巴太緊,逆鸧衛(wèi)又得顧忌著莫打草驚蛇,查找人販子“窩點”的工作一時不順。 遇到虎子被人販子拐賣是巧合,聶昕之素來敏銳又謹慎,盡管嘴上說去理縣報官,為防止萬一,在經(jīng)過小鎮(zhèn)時留了暗號。 遭遇羅里長,來到羅山村,就是“意外之喜”了。 “兄長如何懷疑他是人販子?” 聶昕之淡淡道:“觀其看容兒眼神,必存心不良?!?/br> 郁容:“……” 剛剛還暗自贊嘆兄長厲害得緊,聽了男人這一句,頓時覺得有些不靠譜了。 便莫名想起了幾個月前的事。 郁容試探地問:“清河坊那位藍姑娘……兄長還記得吧?你當(dāng)初懷疑到她,可也是因為她看我的眼神,咳,不對?” 問是這樣問,在心里暗笑自己想太多,事實要真如此,也太扯淡了。 不料,聶昕之居然點頭了:“心存不軌,定有不可告人之秘?!?/br> 郁容一時無語,遂覺壓力山大。 早先腹誹過燭隱兄“戀愛腦”,其跟這男人相比,真真小巫見大巫罷? 真擔(dān)心,因著自己,導(dǎo)致兄長哪回判斷或決策失誤,屆時可真是罪過了。 郁容不由得糾結(jié),半晌,糾結(jié)不出個所以然。 只好將注意力放回人販子一事上。 “為什么又懷疑羅山村是人販子窩點?” 聶昕之回:“觀房屋與院墻,野徑小道暗藏玄機,村民面貌有異、氣息非常?!?/br> 郁容聽了汗顏,好玄乎的感覺,他怎么一點兒沒覺得哪里“有異”“非?!绷?? “確定?” 聶昕之漫不在意:“待明日逆鸧衛(wèi)搜查一遍即可?!?/br> 郁容想了想,頷首:“反正這家子是人販沒得跑了?!闭f著,忍不住嘆息,“白日里,看羅家一家對虎子關(guān)懷備至,也是骨rou情深……為什么要做略賣人口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聶昕之語調(diào)平靜:“不過是利欲熏心?!?/br> 郁容默了,片刻后,不自覺地又嘆了口氣。 確實…… 這世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無非利欲熏心,色迷心竅,權(quán)勢惑人。 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反正有逆鸧衛(wèi),他除了憤慨一通,其實什么也做不了。 安分當(dāng)好自己的大夫罷!胡思亂想著,郁容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在第二日他被聶昕之護送往理縣的住處,羅山村人販子的事當(dāng)真便與他無關(guān)。盡管一想到滿村的人販子就心里堵得慌……眼看年節(jié)在即,便努力轉(zhuǎn)移注意力,打起精神準(zhǔn)備過年的事宜。 馬上就是三十了,這可是他和兄長定情后的第一個團圓年! “小郁大夫?!?/br> 郁容正盤算著年夜飯的菜譜,就聽到一郎衛(wèi)的叫喚。 那位郎衛(wèi)說:“此地醫(yī)者不足,我等冒昧,意欲請你援手相助?!?/br> 能幫上忙的,郁容自是不會拒絕,果斷放下了私事,跟上郎衛(wèi)的步伐,話語之間卻難免好奇:“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偌大的一個縣城,居然會醫(yī)者不足。 郎衛(wèi)面露難色,錚錚鐵漢竟是忍不住搖頭嘆著氣:“小郁大夫親自一看即可知曉?!?/br> 郁容當(dāng)他有什么難言之隱,遂沒追根究底,待到抵達了目的地,總算知道對方為什么會是那副表情。 一座院子里,全是從羅山村解救出的被拐騙之人。 成年人且不提。 郁容的注意力第一時間被那些小孩給吸引了—— 個個瘦得不成人形,有些明顯被整殘疾了…… 最喪心病狂的是,有特別小的孩子竟被塞入壇中,正是人販子“精心培養(yǎng)”的所謂“壇中人”! 第121章 “壇中人”, 顧名思義,將小孩塞在壇子里, 只露出頭, 培養(yǎng)成畸形兒。 人販子將其轉(zhuǎn)賣給江湖賣藝人,往往以雜耍表演的形式呈現(xiàn)給世人,或看驚奇, 或博同情,以此賺取施舍錢財。 “壇中人”盡管聽著已是慘無人道,但對被略賣的小孩來說,竟還不算落入最悲慘可怕的境地。 最為滅絕人性的是,少數(shù)相貌不佳、腦筋也不靈活的孩子, 便可能會遭遇剝rou炙骨的待遇。 剝rou為人所食,炙骨者則煉骨成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