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幾遭碎裂的三觀,又一次崩掉了滿地。 第132章 一言難盡。 郁容一邊努力拾撿著碎了一地的三觀, 一邊忍不住分心嘆服,他家兄長不出手則已, 一出手簡直驚人。 看這口供, 真得讓人懷疑,調(diào)查之人是不是鉆人床底偷聽了,才能將前因后果, 乃至事件參與者說過的每一句話,描繪得淋漓盡致,委曲詳盡。 遂是唏噓慨嘆,只覺可憐可恨又可悲。 可憐的是承受無辜遭殃、為此幾近被逼至絕境的秦氏女。 可恨可悲的是策劃這一樁蓄意傷害、甚者謀殺案的幕后主使者,秦家長媳, 秦氏女敬愛有加的大嫂秦賀氏。 秦賀氏費盡心思,想害死秦氏女, 其緣由源于一場悲劇。 三年前, 秦賀氏唯一的兒子,在參加集會的途中,被一匹發(fā)瘋的驚馬踩踏,傷重而不治身亡。 提刑官還算公道, 嚴(yán)懲了當(dāng)街縱馬的人,既罰重金, 又實施刑罰。 按照當(dāng)朝刑律, 算是從重處置了。 事已至此,無論對過失傷人者如何進(jìn)行懲處,幼子夭亡卻是無可挽回了。 秦家人悲痛欲絕, 卻也莫可奈何,時日久了,只能漸漸接受這個事實。 唯有秦賀氏,自此抑郁,心中有結(jié),意難平。 作為夭亡孩子的母親,這般想不開也十分正常。 同樣的悲劇,承受力稍差的,就此崩潰也不無可能。 秦賀氏到底沒有崩潰,全靠一股仇恨支撐著,重新振作了。 她要報復(fù)。 報復(fù)的對象卻不是還在服刑的罪魁禍?zhǔn)?,而是…?/br> 秦氏女。 原因是,當(dāng)日秦氏女跟著她一起參加集會,由于兩人在閑談,一時疏忽,沒注意到小孩兒跑到路中央,以至于遭遇了驚馬。 秦賀氏認(rèn)為,如果不是秦氏女在說話,分了她的注意力,有她看著,孩子就不會意外身亡。 一切都是秦氏女的錯。 眼看著秦氏女越來越少提及死去的孩子,燃燒在秦賀氏心里的仇恨之火愈來愈旺。 她覺得秦氏女狼心狗肺,害死了親侄子,居然毫無愧悔之意。 不承想,當(dāng)她跟自家丈夫私下里說起自己的想法后,被厲色呵斥了好一通。 恨意遂達(dá)到了極點。 刑律不能處罰秦氏女,秦家的人也心存包庇,秦賀氏悲憤老天無眼,既如此,就由她來親自動手,為無辜慘死的孩兒討回公道。 報仇最直接的方法是殺人。 秦賀氏認(rèn)為,死對秦氏女來說還是太輕巧了,不足以平息她滿心的冤屈與悲痛。 便想到了毀其清譽,這樣的懲罰,對一個未婚少女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 可毀掉一個少女的名聲,說著容易,要不讓人懷疑,cao作起來沒那么簡單。 秦賀氏就想到了花柳病這一招,除了嫖客,往往多是下等妓女才會得這樣的腌臜病。 巧的是,秦氏女的長兄,也即秦賀氏的丈夫,就是個流連花街柳巷的嫖客。 早在孩子出生沒多久,秦賀氏便沒再與其丈夫同床了。 因為對方感染了花柳病。 秦賀氏素有賢惠之名,找了由頭,替丈夫請了私人大夫,專治花柳病。 其丈夫有花柳病的事情,除了夫妻倆與私人大夫,秦家沒其他人知曉。在花柳病治好前,夫妻不能同床,自然,再想要個孩子,風(fēng)險太大。 這對秦賀氏也是一個刺激。 于是,她想到讓秦氏女感染花柳病。 花柳病具有傳染性,不一定非要通過交合才會感染的。 秦賀氏作為當(dāng)家少夫人,管理著后宅內(nèi)務(wù),做些手腳不要太容易,便將她丈夫用過的東西,譬如布巾等,混入到秦氏女的閨房。 不想,秦氏女沒得花柳病,卻患上了急性的疣瘡。 眼看著再拖下去,秦氏女就要嫁出門了,秦賀氏心念一動,就著這個時機,花重金收買私人大夫,診斷秦氏女患的是花柳病。 私人大夫住在秦家已有好一段時日,秦家人對其深信不疑。 秦家當(dāng)家是個暴脾氣,最看重臉面,一怒之下不聽其女兒的辯解,將病中的秦氏女趕出了家門。 那私人大夫拿得秦賀氏的錢財,連夜出逃了。 秦家當(dāng)然察覺到不對勁,但一想到秦氏女滿臉的疣瘊,之前還撂下了狠話,一時之間拉不下臉。 其后,路寶愛無意間救下秦氏女,然后找上了郁容。 秦氏女被證明了清白,秦家順勢下了臺階,將其接回家。 秦賀氏又驚又怒,簡直氣懵了,沖動之下不顧周密計劃,拿出私人大夫贈與的毒藥,親自下在了湯藥里,轉(zhuǎn)頭挑撥著秦家父子,讓他們誤相信郁容是庸醫(yī),抓錯了藥導(dǎo)致秦氏女中毒。 若不是那位曾大夫臨時上門,同時,湯藥的主要成分有解毒之效,秦氏女怕是在劫難逃。 郁容看到了秦氏女遭到迫害的前因,久久不能言語。 然而…… 整個事件,有些地方說不通……其實另有隱情。 真正的,讓他三觀崩壞。 秦家一開始對庸醫(yī)的毫無懷疑,乃至這一回對郁容沒道理的懷疑,歸根到底是秦家父子對秦賀氏的信重,進(jìn)而信了她的顛倒黑白、迷惑誘導(dǎo)的言論。 秦家長子相信秦賀氏,倒也理之應(yīng)當(dāng),他們是夫妻。 秦賀氏的賢惠眾所皆知,即便她之前說了秦氏女的壞話,只當(dāng)是哀極攻心,一時糊涂迷了心竅,待她重新振作,仍是一初那位賢淑能干的當(dāng)家少夫人。 秦家當(dāng)家對秦賀氏信任無比,緣由則令人難以啟齒了。 扒灰者,翁媳有私也。 重新拼好三觀的郁容,只覺得囧囧有神。 秦家那長子不說了,浪蕩愛嫖就罷了,竟為此染上了花柳病,讓人說什么好; 秦家當(dāng)家,在本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盡管正室逝去了好幾年,可年輕貌美的小妾、通房少說也有十來個……怎么偏偏對兒媳婦起了心思? 秦賀氏的想法,郎衛(wèi)查清楚了,也十分奇葩。她覺得丈夫有病,生不出健康的兒子,所以就找上老子了。 郁容長嘆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地吐槽: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一家子! 最可憐的就是秦氏女,知書達(dá)禮,溫婉淑麗,姿色亦是絕頂——本來已經(jīng)說定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卻因著“患得”花柳病被退了婚。 因其母親去世得早,長嫂在她心里半是母親半為閨蜜,哪料…… 蛇蝎為心意難測。 “人都抓了?”郁容難免有些擔(dān)心。 秦氏女雖又逃過一劫,但她對長嫂信任有加,就怕一個不防備,再度遭到暗害。 或是,理智近無,已有幾分癲狂的秦賀氏,遭這幾番失利,狗急跳墻,便不管不顧對其狠下毒手。 鄒禹城回話:“公子安心,昨日指揮使大人便對秦家有所懷疑,吩咐我等將一眾人看牢了?,F(xiàn)在證據(jù)確鑿,拿秦賀氏已被逮捕,轉(zhuǎn)交由提刑官深斷?!?/br> 聞言,郁容定了心,轉(zhuǎn)而又想起一個人,再問:“那個庸醫(yī)找到?jīng)]?” 庸醫(yī)誤人,為了錢而害人的醫(yī)者,不管醫(yī)術(shù)好或壞,就是個禍害。 鄒禹城道:“有秦賀氏的招認(rèn),那庸醫(yī)插翅難飛。已有郎衛(wèi)前去捉拿了?!?/br> 郁容微頷首,將手里的折子交還給郎衛(wèi),決心除了秦氏女的病情,不再多加關(guān)注。 跟逆鸧衛(wèi)之前處理的大案重案相比,這一回秦家之事不過是個小案子。 也就是秦家攀扯到了郁容,聶昕之算是“公器私用”了一把,干凈利落脆地了結(jié)了這一樁案子。 郁容覺得糟心得很,干脆也不多管閑事了,反正他的病人病情好轉(zhuǎn),暗害她的人也被抓了,無需他亂cao心。 又過數(shù)日。 郁容再登秦家的門,給秦氏女復(fù)查,卻被告知對方進(jìn)了寧泰寺女寮,皈依僧教。 盡管是帶發(fā)修行,女寮戒律相當(dāng)嚴(yán)苛,居士進(jìn)去后不得擅出,外人也不得擅入。 家中女性每月初一十五,可在女寮前院,探望半天。 郁容微微怔了,沒想到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 秦家當(dāng)家的,被聶昕之嚇了一通后,在這年輕大夫跟前垂首順耳,但凡對方想知道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郁容遂知,秦氏女是自請去女寮的,秦家人一開始不同意,其便長跪不起。 想到對方即使證明了清白,毀損的名譽無法挽回,嫁人怕是找不到像樣的人家……秦家當(dāng)家的就默許了。 郁容皺了皺眉。 秦家當(dāng)家的解釋:“我秦家不會置小女于不顧,銀錢蔬糧、布匹藥材,還有書本筆墨,小女但有所需,皆送上山去。哪日她想開了,家里也不多她一張嘴吃喝?!?/br> 郁容沒作評述,到底是秦氏女的私事,他無權(quán)置喙,只道:“令愛的身體需得長期調(diào)理。我開幾個方子,你們照著上面抓藥,定期送過去由她煎服。” 秦家當(dāng)家連連點頭,滿嘴的感激。 暗嘆了聲,郁容不再多嘴,取紙研墨,提筆寫著藥方,寫得簡明又清楚。 跟秦家當(dāng)家交待完,他果斷拒絕了對方的挽留,提著醫(yī)藥箱,毫不遲疑地離開了秦家。 這里,日后無需再來了。 “見過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