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針對陳三兒的潰孔情況,郁容覺得光是芫花根的成分,藥線之效尚有欠缺。 若加入蟾酥、草烏等急猛藥,經(jīng)由熬煮,藥線吸足藥汁,配合千金散,針對竇道的去腐化管,療治起來必會更好更快。 想著便打算,如待會兒尚有空暇,就再制一些藥線吧。 除了當前給陳三兒治病,以后說不準哪天就得用上。 盡管不如針刀等使用頻繁,但也算是不可或缺的一樣工具了。 尤其遇到瘡瘤等病證,少了這玩意兒,探查也好,施治也罷,難以“下手”。 對郁容而言,旻朝現(xiàn)有的藥線不太好用,主要是當前藥線,形制單一,用著不趁手。 自制藥線的話,可以制成長短粗細不一樣,分成各種“規(guī)格”。 比如陳三兒的情況,更適合用線香型的藥線;如是遇到贅瘤,或者脫疽腐rou之類,便以絲線型的藥線“結(jié)扎”更方便。 除此,在用藥方面也更具靈活性。 “為甚不著人相助?” 忽聞男人熟悉的嗓音,郁容頭也沒抬,應(yīng)答:“這么點兒小事,用得著多少人嗎?” 聶昕之淺聲道:“何需勞累容兒。” 差點破功,對著舂桶“撲哧”了,郁容趕緊拿起蓋子,將業(yè)已磨好的藥粉掩起。 抬目看向他家男人,他這才安心地笑開了:“這就叫勞累了,兄長莫非希望我光吃飯不干活?” 聶昕之表示:“有何不可。” 郁容睨了他一眼。 這男人…… 真是恨不得一點兒瑣事都不讓自己沾手,忒“嬌慣”了! 暗自搖頭,懶得與之辯論,他轉(zhuǎn)而問:“兄長來尋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欲回京一趟。”聶昕之直言來意。 郁容微怔,遂是赧然:“對不住啊,說好的一起去京城……” 因著陳三兒的病,得在這兒耽擱個幾天。 就算雁洲與京城往來方便,他們也不可能將病人帶去王府吧? 聶昕之絲毫不介懷:“無妨。三五日即歸,屆時正好接容兒回京?!?/br> 郁容也不與自家兄長生分,笑言:“到時,兄長騎馬載我吧,省得再遇到亂七八糟的事情,耽擱了行程。” 聶昕之頷首,自無不允。 將研好的藥粉放好,郁容順口問:“現(xiàn)在就走?可需我?guī)兔κ帐靶欣钍裁吹??!?/br> 聶昕之搖頭:“明日凌晨起早出發(fā)?!?/br> 郁容:“……” 感情兄長一點兒也不著急啊,那,至于特地跑這一趟嗎,一大晚上的還怕沒工夫告別? 旋即回過味來,這戀愛腦的家伙該不會認為,兩人即將“分別”,得有數(shù)日不見,特此與他多相處一會兒? 依他對這男人的了解,郁容覺得自己猜測得絕對沒錯,遂勾了勾嘴角,問:“兄長可還有其他吩咐?沒的話,我得去燒爐子煮藥線了?!?/br> 聶昕之目光微上移:“顱頂有蜘蛛。” 爐頂有只豬? 郁容微微張大眼,理解不能:“哪來的豬?” 話說回來,他熬藥的爐子很小的,哪能放得下一只豬? 聶昕之兩步走近,抬手在年輕大夫的發(fā)上輕撫。 郁容下一刻就看到其掌心,多了一只蜘蛛,瞬時囧了。 原來是蜘蛛啊,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簡直弱智……不對。 回憶著聶昕之的說法,郁容覺得并非自己理解能力差,是這家伙說話奇奇怪怪的,不由得幾分無語。 ……就不能說人話嗎? 心里吐槽著,他的目光落在蜘蛛身上,語氣半是責怪、半是關(guān)心:“兄長太莽撞了,這些小蟲子經(jīng)常是有毒的,怎的直接用手去抓?” 也忒不講衛(wèi)生了。 聶昕之沒辯解,也未直接丟開掌中的小蟲,只問:“可是容兒所需?” 郁容黑線,兄長還真能物盡其用啊……誒,等等。 他稍稍湊近,仔細觀察著在掌紋之上,爬來爬去卻爬不出男人掌心的蜘蛛,神色微喜:“是壁錢,我怎么忘了,制藥線得用它?!?/br> 壁錢是家里常見的一種小蜘蛛,太普通了反而容易被忽視,藥房的儲備里正缺著這一味藥。 郁容遂是童心大起:“兄長,我們逮蜘蛛吧?” 只要與他家容兒在一起,聶昕之從不會拒絕做任何事…… 哪怕是捉蜘蛛。 于是,兩人就真的逮了半天的蜘蛛。 捉到的壁錢,澆上開水燙死,曬干、鮮用皆可。 雖然挺殘忍的,不過確是用藥所需……其有清熱解毒之能,可治諸多瘡瘍出血,尤其適合制備藥線。 這個時代的環(huán)境,可不像現(xiàn)代那樣受污染嚴重,小蟲想活下來都各種不容易。 留心尋找,屋里屋外的,壁錢十分之多。 郁容也沒造太多殺孽,等蜘蛛的數(shù)量差不多夠這一回制備的藥線所需,就沒再繼續(xù)捉逮了。 將這些壁錢炮制了一番,當即取芫花根等藥材,加入制備藥線所用的生絲,一起放入鍋中慢慢熬煮。 直待藥汁被絲線盡數(shù)吸收,藥線初步即制成。 再去藥材浸泡烈酒,藥線入其中封閉靜置,留待備用。 “公子……” 喚人的是一名侍藥者,觀其神態(tài),明顯有幾分古怪。 郁容敏銳地察覺到其語氣的不對勁:“怎么了?” 侍藥者有幾分躊躇,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郁容見了,不由溫聲道:“有話直說罷?!?/br> 侍藥者終是下定決心,語氣隱帶著幾分不忿:“有個媒公登門要給您說親?!?/br> 郁容愣了愣,極是意外—— 什么人,這么大膽子上聶昕之的別苑,給他說媒?不怕被兄長打死嘛! 等等。 郁容猶疑地問:“媒公?” 媒公是什么說法? 是他孤陋寡聞了嗎,只聽過媒婆…… 侍藥者低下頭,小聲道:“老頭給人說親,不就是媒公?” 郁容聞言失笑,侍藥者也就十三四歲,到底有些孩子氣。 轉(zhuǎn)而,他吩咐:“勞煩看一下爐子,我若沒及時回來,待燒開了就封火?!?/br> 侍藥者連忙應(yīng)諾。 郁容遂朝著前廳行去。 兄長不在家,當家做主的只能是自個兒。有客人登門,理當去招待一下……絕不是好奇,不知哪來的媒公給他說親什么的,咳。 然后…… 猝不及防的,郁容看到一張還算熟悉的面容,太過意外害得他險些沒忘了禮節(jié)—— “官、官家?” 該不會,這就是侍藥者說的,給他說親的“老頭”,亦即媒公咯? 第154章 好些時日不見, 圣人看起來無甚變化,笑意盈盈的, 一副面軟和氣的“好人”樣。 意外之余, 郁容好歹沒真忘了規(guī)矩,趕緊揖首:“郁容見過陛下……” 禮尚沒施完,圣人虛扶著阻止:“都是自家人, 私底下不必多禮?!?/br> 被天子稱為“自家人”,郁容不由得壓力山大。 恍若沒覺察到年輕大夫的窘迫,圣人緊接著便喊—— “賢婿?。 ?/br> 猛然聽到這一聲稱喚,雷得郁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太銷魂了。 圣人表示:“你和勺子這一路走得也太久了,我在禁中等了足是半年。” 郁容有些汗。事實沒得辯解, 自他看到“賜婚”的密旨,都過去了好幾個月。因著聶昕之說不著急, 他就真的磨磨蹭蹭到了今日。 聽得官家這一說, 心里遂有小小的緊張……咳,有些慫。 郁容不得不硬著頭皮,道:“陛下恕罪……” “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笔ト藬[擺手表示不在意,依舊好言好語, “就是有些等不及,便眼瞅著這會兒有了空, 我只好親自尋上門?!?/br> 等不及什么? 郁容暗覺疑惑, 卻不好開口詢問,看官家顯然言語未盡的樣子,便安靜地等待其接下來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