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你怎么給這么可愛的小毛球起那么兇悍的名字?”方雪莉笑,“你覺醒后變化真的好大。不知道子彥他們知道后,會怎么想?!?/br> 楚環(huán)正想問子彥是誰,頭頂?shù)膹V播響了起來。 “親愛的乘客,我們即將在三十分鐘后抵達朝歌星首都第八航空港。因為本艦助推系統(tǒng)故障,航空港將用拖船協(xié)助我們降落。屆時預計會有較大的顛簸。請各位乘客回到安全艙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帶,聽從客艙服務人員指揮?!?/br> “快!快!”方雪莉跳起來,“我早就等著看這一幕了!” 哪一幕?楚環(huán)一頭霧水,被方雪莉拉著跑回休息室。 透過安全艙巨大的落地艦窗,一顆明亮巨大的藍綠色星球出現(xiàn)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她如琉璃寶珠漂浮在透明的海水里,是那么地璀璨奪目,猶如一位絕代佳人,優(yōu)雅地向來客展現(xiàn)著自己的雍容華美。 綠色,是草木茂盛的陸地;黃色,是渺無人煙的沙漠戈壁;白色,是冰川和高山的積雪;碧藍,則是煙波浩渺的海洋。而夜色中的半球上,又有一張張金色的網(wǎng),那是不夜城輝煌的燈火。 第12章 舊歡新謎3 據(jù)說朝歌星是一顆和母星地球的地貌以及生態(tài)系統(tǒng)90%相似的星球,是人類在經(jīng)歷了千年星際流浪后快要絕望之際尋找到的綠洲。是神靈賜予華夏民族的新的土地,是周朝每一個人都向往拜訪的神圣首都。 當年周天子分封諸侯,于‘社’的廣場上堆放了五色土,東青,南赤,西白,北驪,中央黃土。諸侯清貴聚集與此,受封者會得到與封地呼應的色土,混著中央的黃土,裹以白茅,作為分封的信物——這便是“裂土分封”。 千年里,分封的諸侯們逐漸強大,彼此吞并,而天子明家逐漸由諸侯之長,成為權威架空的人偶,一個諸侯國借以互相征伐的旗幟,一面戰(zhàn)爭的遮羞布。 楚環(huán)前世第一次目睹這壯麗的景色,是她十四歲的時候,隨著父王和太子兄長前來覲見周天子。她那時也同方雪莉一樣,深深呼吸,發(fā)出低低的驚呼。不為居住星球常見的外貌特征,而是為帝國首都才有的特殊的魅力。 而她最后一次造訪朝歌,是她前世亡故的那一日。那時的她已見慣了這個場景,更清楚這顆星球上佇立著怎樣一個搖搖欲墜的中央政權。 *** “你說華國這次來開會的居然是司徒啟明?”楚淵站在穿衣鏡前,正由著侍從為自己整理穿戴。因為官方會有一個盛大的接艦儀式,他不得不穿得格外隆重。華麗厚重的軍裝禮服外,還要配戴上王室的綬帶。 “是的,殿下?!泵烧哑秸f,“剛剛收到會務發(fā)來的備忘錄。原定參加會議的大使身體不適,改為端王殿下?!?/br> 楚淵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 “這個小白臉已經(jīng)一二十年都沒有出使過了,整天蹲在家里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么。華國的大使團都有些什么安排?” “他們隨行的有一個貿(mào)易團和一個教育考察團。”蒙昭平查看著資料,“端王如今在國內(nèi)緊抓教育,這次計劃帶著本國幾所頂尖的學府領導和朝歌的高校展開一些學術交流活動?!?/br> “十年育樹,百年育人?!背Y譏笑,挑選了一對寶石袖口,讓侍從為自己別在袖子上,“但是朝歌這破地方如今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校?” “中央軍事學院依舊在紫金藤高校聯(lián)盟里綜合排名位于前五。他們的機械系和機甲作戰(zhàn)系的專業(yè)排名也一直位于前三?!泵烧哑矫鏌o表情地提醒,“而且,她也是您的母校,殿下。” 楚淵朝太子舍人翻了個白眼,“對了,剛才那個小丫頭,好像就是被中央軍校錄取了?!?/br> “是的。”蒙昭平說,“她和她的朋友都是中央軍校的大一新生。” 楚淵擺手讓侍從退下,自己對著鏡子整理著領帶,“我記得學校建校八百年慶還給我發(fā)來了邀請函的?!?/br> “是的,就在十月三號。因為和您的行程沖突了,所以您婉拒了,只準備了一份禮物?!?/br> 楚淵側頭望了一眼窗外越來越近的星球,“司徒啟明會去參加慶典嗎?” “根據(jù)校方公布的消息,是的,他會出席慶典,還會上臺致辭。還有蒼國王君,據(jù)說也會親自前來。殿下?” 楚淵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綬帶和胸章,半晌后說:“調整一下行程表。母校八百年慶典這么隆重的盛事,我當然不應該錯過。” “……是。” “再派一輛車,把剛才那丫頭直接送去學校報到?!背Y補充了一句。 蒙昭平神色微微一動,說:“殿下既然這么喜歡那位小姐,其實完全可以把她留下來的?!?/br> “留什么留?”楚淵將裝飾用的佩劍掛在腰帶上,“學生就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學校里,好好念書。她昨天救了一整船平民,腿傷又沒有好全,關照一下罷了。我還沒缺女人到這份上。” “您是不缺女人,但是您缺睡眠。”蒙昭平不緊不慢地跟著,“殿下您已經(jīng)多久沒有在借助藥物的情況下一覺睡到天亮了?但昨晚,您足足睡了九個小時,而且還是高質量的深度睡眠……” “昨晚只是特例?!背Y打斷他的嘮叨,“就是因為你們太大驚小怪,到處求醫(yī)問藥,才被媒體嚷嚷得全民皆知?,F(xiàn)在好了,楚太子不僅是個失感的廢人,還是個神經(jīng)衰弱的病人。廿年之約即將到期,楚國危矣。楚國現(xiàn)在對外移民率那么高,都是你們這些人的功勞!” “殿下!”蒙昭平一臉無奈和委屈,“臣只是……” “不用再說了?!背Y漠然轉過身,大步穩(wěn)健地走出了更衣間。 *** 恒星太陽用她熾熱的光芒把朝歌星所在的星域照得格外明亮。衛(wèi)星們銀輝閃耀,無數(shù)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太空艦艇正來往穿梭,營造出令人贊嘆的繁華景象。 盡管作為政治中心,朝歌已如年華老去的美人,再無昔年傾城的容顏。但是作為商貿(mào)和文化中心,這個星球卻依舊煥發(fā)著蓬勃的生命力。 軍艦拖著商艦穿過大氣層,飛速下降。商艦果真震動得有些厲害,人人神色緊張,方雪莉下意識緊抓住了楚環(huán)的手。 楚環(huán)平靜地望著機艙外的景色,看著那片熟悉的大地正朝他們張開懷抱,如迎接游子歸來的母親。 朝歌,她曾于此長眠,而今又重頭再來。如果真的有大司命神,那他對她究竟有何安排? 不久后,果真有拖船前來對接,和商艦接駁,拖著她朝航空港而去。而軍艦終于甩掉了包袱,拍了拍手,高貴冷艷地朝著權貴專用的皇家艦港而去。 “原來這艘軍艦這么氣派!”方雪莉這才看清了救了他們的軍艦的全貌,又拉著楚環(huán)咬耳朵,“聽說那是楚國的王室軍艦,船上有一位大人物,好像是他們的太子。你見到了嗎?” “沒有呢?!背h(huán)睜眼說瞎話,“太子是何等高貴的人物,哪里是我等草民隨便能見的?” “好可惜哦?!狈窖├蚯旋X,“不過這個楚太子也是挺倒霉的。本來是個前途大好的3s級哨兵,帶兵打仗可威風了。結果在戰(zhàn)場上受了重傷,命是撿回來了,可惜失感了,成為了普通人。他的太子妃立刻就和他離婚另嫁了,他至今都還單身。” 楚環(huán)蹙眉,“就算失感了,好歹也是一國太子,身份高貴,要再婚并不難呀?” “你真是都忘了?!狈窖├蛘f,“四國的‘廿年之約’呀!聯(lián)考的時政科必考的題呀jiejie!” 聯(lián)考時還不知道以死鬼狀在哪個維度空間里飄蕩的楚環(huán)表示她確實記不起來了。 “怎么覺醒會連功課都忘了?”方雪莉一臉憂愁,“那到了學校你怎么辦呀!那個和你名字一個發(fā)音的楚國的建陽公主楚環(huán),你還記得嗎?” “這位好像有點印象?!背h(huán)一本正經(jīng)地點了點頭,“是一位才貌雙全的女中豪杰!”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幾章在走背景介紹,節(jié)奏會有點慢 第13章 舊歡新謎4 方雪莉說:“就是這個建陽公主啦!她二十年前在朝歌的‘11.28’事件里,犧牲自己,拯救了朝歌城三千萬百姓,被救的還包括當時四國的首腦和精英部隊。當時建陽公主已經(jīng)是楚國最厲害的大將了。她死了,楚國就只有個失感的太子撐著。于是唐、華、蒼國達成了協(xié)議,為了感激建陽公主的救命之恩,同時紀念她的犧牲之舉,決定四國停戰(zhàn)二十年——也是為了給楚國一點時間休養(yǎng)生息。就是所謂的……呃……君子不什么……” “君子不重傷?!背h(huán)低聲說,“君子作戰(zhàn),不攻打受傷的對手。這是古華夏文明里,春秋時期戰(zhàn)爭中的一條規(guī)則?!?/br> “對!你還是記得點的嘛。”方雪莉笑嘻嘻,“到了今年十一月二十八號,這‘廿年之約’就到期了。停戰(zhàn)期就結束拉!可是楚國這些年還是老樣子,也沒聽說出了什么很厲害的大將。可另外三國這二十年來可是卯足了勁兒發(fā)展呢?!?/br> 她鄰座的黑發(fā)女孩沉默著,臉上的笑意無聲隱去。方雪莉并沒注意到同伴的異樣,繼續(xù)滔滔不絕。 “楚太子也是命運多舛。他當年失感后,就差點被人從太子位子上擼下來。當時很多人支持楚王改立建陽公主為女王儲的……” “不可能。”楚環(huán)打斷方雪莉的話,“建陽公主并不是楚王親生的?!?/br> 楚國王室內(nèi)部上下都心知肚明,但是都閉口不談,保持著貴族君子的風度。反正只是個女孩兒罷了,再多十個也都養(yǎng)得起。 “是一直有這個傳言,但是楚國王室并沒有承認?!狈窖├蚵柤纾胺凑?,建陽公主死后,楚國內(nèi)部又鬧過一次換太子,但是不了了之。總之,大伙兒都很不看好楚國,覺得他們被吞并是遲早的事。這樣的情況下,和楚太子門當戶對的人家,怎么舍得把女兒嫁過去?你說對吧?” 楚環(huán)正在走神,被方雪莉拿胳膊碰了一下,才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不過楚太子雖然沒有正妃,但也沒耽擱和小老婆生孩子。他后來又得了一對龍鳳胎……”商艦開始著陸,方雪莉終于暫停了八卦。 *** 航空港是五座恢弘雄偉的連體建筑,從上空俯視,呈現(xiàn)對稱的五角型,宛如一顆巨大的銀色五星。而從內(nèi)部看,猶如五頭機甲巨獸。 它充滿了宇航科技時代特有的、粗獷壯觀的重工業(yè)金屬風格。每一面站臺墻自上而下,可懸停數(shù)百輛太空艦艇,通道四通八達,如植物的根莖糾纏成一團,里面的傳送帶將旅客送往各個出站口。 露天碼頭上所有人類的崗位都被機器人占據(jù)。低ai的它們井然有序地工作著,任勞任怨,全天候輪班,服從一切命令。它們不會罷工,不需要津貼和假期,又極少出錯。 雖然經(jīng)歷過了當年的“ai戰(zhàn)爭”的血戰(zhàn)后,人類重新自人工智能手中奪回了這個世界的主導權。但是我們被迫著學習更多的知識,以從事需要較高智商與創(chuàng)新能力的工作,而避免被替代的命運。 為了生存、為了資源,為了控制,為了自由,自古地球時代到星際大移民時代,人類的歷史一直是由連綿不絕的戰(zhàn)爭組成的。 自周天子分封諸侯那一日起,局部的戰(zhàn)火就沒有熄滅過。大國吞并小國,強國吞并若國,猶如苗人養(yǎng)蠱一般,互相廝殺,爭奪著生存的權力。 七十二個諸侯國最后并和成四個大蠱王,再加上天子自己的這塊最后的小封地,共五個政權。 除開已成為吉祥物的天子不提,當這四國實力相當時,大家和諧共主并治,共同抵御其他恒星星域國家的侵襲。而當其中一國衰弱時,其他三國也不會有憐憫之心,只會將之分而食之。 而楚國,她瑰麗的祖國,她溫柔的故鄉(xiāng),如今就是鯊魚群中那只受傷流血的鯊魚,面臨著被同類撕咬吞吃的命運。 楚淵蒼白清瘦的面孔在眼前揮之不去,尖銳的疼痛如一把冰錐狠狠扎進了楚環(huán)的胸膛。她難受得窒息,焦慮的情緒如蒸汽般在大腦里翻騰沖撞。 他這二十年是怎么一個人扛過來的? 在她之后,是否有其他人來到兄長的身邊?那人是否盡心盡力,是否真的了解他的政治理念,理解他的抱負,體諒他的憂愁和疲勞? 在她之后,又是否有人能再度駕駛著新的極光機甲,守衛(wèi)楚國的星空嗎? “十一月二十八日,是建陽公主的忌日,也是‘廿年之月’到期之日吧?”楚環(huán)輕聲問。 “是啊?!狈窖├虼鸬?。 “距今不足三個月了……” 艦船停穩(wěn),乘客們陸續(xù)下船。方雪莉補了補口紅,招呼著有些魂不守舍的楚環(huán)動身。 “別擔心了,親愛的。我們只要呆在朝歌城里,就會很安全的?!狈窖├虿灰詾槿唬白詮?1.28后,四國部隊已經(jīng)拿篩子把朝歌地下篩了一遍了,所有爆炸物都清走了。況且,建陽公主的墳還在朝歌城里呢,四國都把那里當個風水寶地守著,就怕再出什么事。整個星域里,也就朝歌城最安全了!” 楚環(huán)被這突然蹦出來的‘廿年之約’弄得焦頭爛額,一想起兄長憔悴疲憊的面孔就心絞痛發(fā)作,頓時有點后悔剛才沒有鼓足勇氣和他相認。 父王是個醉心學術萬事不理的人,meimei楚璇也不擅權術,早早結婚生子。楚環(huán)她自己如果不是覺醒為哨兵,也是一輩子蹲在科研所里做課題帶學生的。一大家子王室成員,唯一靠譜的,能扛起領袖重任的,也只有大哥楚淵了。 當年楚淵失感后,宗老們就鬧過一陣換太子,推舉了幾個宗室子弟,幾房人還為此掐成烏雞眼。幸好楚環(huán)已覺醒成了sss級哨兵,又迅速通過贏了幾場至關重要的戰(zhàn)役而取得了軍隊的控制權。幾個叔伯被楚環(huán)親手拍蒜似的給拍下去了,楚淵繼續(xù)穩(wěn)坐太子寶座。 可楚環(huán)用腳趾頭都想得到,她死后,那些叔伯們肯定會像黃梅天的臭蟲似的迫不及待地從角落里爬出來,再度圍著儲君的寶座磨牙撩須。 楚淵能力卓絕,備受民眾擁戴不假。然而他畢竟孤身作戰(zhàn),一個人支撐至今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楚環(huán)越想越心酸,眼前冒出兄長身穿厚重華麗的冕服,孤零零地坐在王座的樣子,簡直想要掉眼淚。 “快點啦!”方雪莉拽著楚環(huán)下了艦,“報到晚了就分不到什么好宿舍了!” 楚環(huán)現(xiàn)在哪里還有心思念書?她只恨不能搶一架機甲去追楚淵的軍艦,追上了抓著楚淵和他相認。兄妹倆先抱頭痛哭一場,然后將來楚國不論是存是亡,他們一家人永遠都在一起。 “楚小姐。”一位眼熟的楚國軍官出現(xiàn)在了她們面前,朝楚環(huán)微笑欠身,“殿下讓我來送兩位小姐去學校?!?/br> 方雪莉張口結舌,拼命拽著楚環(huán)的袖子,激動得渾身打擺子。 楚環(huán)認出這人是跟在蒙昭平身后的一個副官。她發(fā)覺原身的記性不錯,她甚至能回憶起這軍官早上和一個女侍交換戀愛眼神的細微動作。 楚環(huán)的情緒隨即冷靜了下來,理智取代情感重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