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畫卷里, 鮮紅的血海之中,又一個小女孩誕生。她的后腦連接著一根瑩白色的神經帶,另一端, 被一只黑色的大手緊緊拽住,昭示著她自出生起就受到控制。 “可憐的女神被罪惡的人類洗腦, 她失去了過去八世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被背叛過。她忠心地為人類服務, 聽從他們的指揮,沒有自由,也沒有自我?!?/br> 穿著蕾絲白裙的少女赤足站在牢籠中, 目光悲憫地俯瞰人間。 “她叫什么名字?”楚環(huán)嗓音微微提高,“這個被復制出來的向導,她叫什么名字?” *** “九兒,是她的名字。”言臨清一把將凌亂的頭發(fā)撥向腦后。 “她是第九代女媧。作為生物電腦,周蘊博士的基因編碼就是女媧程序的密碼。所以其實每一代女媧都是周蘊博士的克隆人。所以也只有擁有這個基因的向導才能運行女媧程序?!?/br> “但是九兒和她的前任們不同。每一任女媧在壽命快要到期時,都會自己親手培育一個復刻體胚胎,儲存起來,作為自己的繼承人。而第八代女媧慘死,并沒有來得及孕育胚胎。革命黨人想方設法弄到了周蘊博士的原始基因,培育出了九兒?!?/br> “他們牢牢控制著她,對她洗腦,甚至對她灌輸她不是人類,而只是個ai機械人的思想。就為了讓她順從他們的指揮,成為一個最得心應手的戰(zhàn)斗武器!” 司徒子彥說:“九兒,就是那名光明向導?!?/br> “是?!毖耘R清微笑,“雖然不是每一個光明向導都是女媧。但是每一任女媧的運行者,都是一名光明向導?!?/br> 司徒子彥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就我所知,你們言家白帝統(tǒng)治期間,也并沒有效忠于他。既然你們這么為女媧打抱不平,為什么不和白帝合作?” 言臨清傲慢笑道:“我們只認女媧為神。白帝不過是她的一個有瑕疵的復刻品罷了。我們認同白帝的立場,但是絕對不會對他這個偽神卑躬屈膝!” “所以,你們就看著被洗腦了的女媧和白帝自相殘殺?” 言臨清翻了個白眼,“這是王者之間的戰(zhàn)爭,根本沒有吾等凡人插足之地。再說,我們言家一直在嘗試營救女媧的,只是未能成功罷了?!?/br> “人類將她培育出來,作為一把對抗白帝的武器。而當白帝敗走后,人類果真又再次上演了一出兔死狗亨的戲碼?!?/br> “哨兵呢?”司徒子彥忽然問,“女媧通過代代復刻而傳承下來,那初代哨兵呢?如果我沒有估計錯,初代哨兵,應該也是第一任黑暗哨兵。” 言臨清盯著司徒子彥,狡黠一笑。 “怎么?”司徒子彥挑眉。 “確實有那么一個哨兵?!毖耘R清說,“當時一共出現了三名黑暗哨兵,他就是其中之一。革命黨嚴格監(jiān)控著九兒,令她的心智有別于常人。但是也許是宿命,他們倆依舊相愛了。戰(zhàn)爭結束后,按照計劃,九兒將被‘沉睡’,一確保人類不會再受到ai們的威脅??蓻]人能看著心愛的女人被處死。于是,他帶著她逃了。” 司徒子彥眼神一閃,目光情不自禁地又落在了楚環(huán)的照片上。 “只可惜好景不長?!毖耘R清蹺起了腿,笑嘆了一聲,“迫于各方壓力,這個哨兵又將九兒交還了回來。九兒被處死,他反而因為有人罩著,僥幸逃脫了懲罰。說起來,你猜得出他是誰嗎?” 司徒子彥思索著:“記載中,當時的光明向導身邊有三個黑暗哨兵,皆是人中龍鳳。周太祖的弟弟明麓,薛家的薛儀方,還有楚太祖的兄長楚瑯。他們的生平都有清楚記載,都不像是那個愛情故事里的男主角?!?/br> “因為他是第四個黑暗哨兵?!毖耘R清深深一笑,“真正的黑暗哨兵,潛伏在暗處,搜羅情報,執(zhí)行暗殺,同時也負責監(jiān)守女媧。這才給了他和被隔絕于世的九兒頻繁見面、日久生情的機會。而他也姓楚,是楚太祖最小的弟弟,楚戟。” *** “那個戰(zhàn)士就這樣背叛了女神。”紅發(fā)女郎說到這里,反而有些意興闌珊,“瞧,親愛的,男人就是這樣靠不住。不論他在背后對你如何海誓山盟,但是總有別的什么責任、義務、好處,讓他把你丟出去喂猛獸?!?/br> 而畫卷里,卻用極其醒目的一塊來描繪女媧親手殺白帝的一幕。沒有血滔和火海,背景是一片安詳的星空。白裙赤足的少女跪坐著,懷里抱著一個藍袍的男人。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胸口貫穿著一柄利劍。 是的,白帝也是人類,依照現今的科技,他的壽命最多最多,也不過兩百來年。其實就算女媧不殺他,他或許也不會再活太久。 “圣主死了?”楚環(huán)問。 “圣主是受到女神賜福的人,他也是永生不死的?!迸捎崎L道,“他的追隨者回到了母星地球。在那里,他們重新學習,壯大族群,然后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他們重新復活了圣主。然后他們重新開始了星際漂流,經過數十年的時間,回到了這片星域,降臨在了圣馬丁的土地上?!?/br> 畫卷的最后,重新恢復了年輕容貌的白袍男子位于光芒萬丈的高處,下方匍匐著發(fā)色各異的信徒。四周草木冒出嫩葉,泉水流淌,鳥語花香。 “他改變了波提亞。”女郎注視著那個以神的形象展現在畫卷里的男子,“他徹底挽救了我們已瀕臨崩潰的環(huán)境,救了無數百姓的性命。他的力量與智慧,只屬于神的領域。雖然他無數次向我描繪女神的美好,可是誰又能比得過他呢……” 楚環(huán)卻已經從畫卷里抽離了出來。 此刻時鐘已過了九點,楚淵發(fā)來了短訊,他還在和兩位主教談事。而斯坦伯格似乎已喝醉,讓場面有點尷尬。一號白塔里,向導們應該已經結束了今天晚飯后的休閑,回到宿舍,輪流沐浴,準備睡覺了。 監(jiān)督老師們會在九點十五分最后巡視一次大樓,然后回到自己的職工宿舍里。大樓各處關卡落鎖,熄燈。 “你們有神嗎?”紅發(fā)女郎忽然扭頭問楚環(huán)。 楚環(huán)想了想,說:“我們分為好幾個諸侯國,有各自的信仰??晌乙恢币詾椴ㄌ醽喪腔浇虈?,你們本來是信仰上帝的?!?/br> “我們并沒有背棄主?!迸烧f,“但是挽救了女皇的山河的,是圣主。為貴族們增添了收入和機械情人的,也是圣主。我知道你們大周有一句老話,有奶就是娘。人類的信仰本就是很虛偽脆弱的。而且,是的,圣主已在逐漸取代主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僅用了短短二十來年……” “而這困擾到了您,是嗎,陛下?” 女郎猛地轉頭盯住了楚環(huán)。 楚環(huán)低下頭,提著裙子,行了一個標準的波提亞宮廷屈膝禮。 “原諒我剛才的失禮,陛下。我是不想打攪了您的興致。” 伊莎貝拉女皇勾起了唇角,就像看到了流星煙花,微微瞇眼注視著這個明麗的白裙少女。 “你是怎么發(fā)現的?” “您的耳環(huán)是個模仿器?!背h(huán)平和地說,“它發(fā)散出模仿哨兵的磁場,同時屏蔽您自身的向導磁場。同時您的圍巾上沾有哨兵的血,散發(fā)出哨兵信息素。只是模仿器散發(fā)的哨兵磁場是標準2s階的,但是哨兵信息素是2s1階的?!?/br> “你是第一個認出來的?!币辽惱市χ衷谀樕陷p輕一抹,將一張rou眼幾乎難辨的網狀面具收在掌心。此刻展露在楚環(huán)面前的,是她較為熟悉的,世人皆知的波提亞女皇的面容。 伊莎貝拉女皇本人看著,比相片上要生動許多。她的五官非常典雅而美艷,紅發(fā)碧眸放在一位女皇臉上,顯得有些不夠莊重,但是她神情冷硬中透著叛逆的鋒芒,減弱了那份女性的風情,增添了皇者的威嚴。 她是一名剛剛到2s的向導,但是楚環(huán)能感覺得出,她的精神深度很淺薄。這說明她是通過外力強行提升了等階。楚環(huán)估計她本來的等階應該只在a 到s之間。 “您真實的面容要更加美麗,陛下?!背h(huán)不失時機地贊美了一句。 女皇意味深長地笑著,再度伸手抬起了楚環(huán)的下巴。 “可是在他的眼里,依舊不及你這樣的臉吧?!迸誓剜?,“華夏族的女人,瓷器一般的肌膚,烏木似的頭發(fā),玲瓏修長的身段,說著動聽的異國的語言。你有一雙他絕對會非常癡迷的倔強的眼睛……” 女人對同性散發(fā)出來的嫉妒是非常敏感的。楚環(huán)感覺到了針扎的不適,緊閉上了嘴。 女皇松開了手,又恢復了先前那吊兒郎當的樣子。 “聽說在周國,向導的社會地位非常高?” “我們的公民都是平等的,陛下?!背h(huán)回答。 女皇不以為然地笑著搖頭,“可惜你來了波提亞,我可憐的小鳥。我們這里,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是公平的?!?/br> 一個穿著皇宮管事制服的男子邁著精準的步伐走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站住,朝女皇彎腰行禮。 楚環(huán)沒有忽略掉女皇看向對方時眼中掠過的尖銳的厭惡和憤怒。 “陛下,就快要到點了?!蹦莻€機械侍說,“客人們都等著見您圣顏,向您致以生日的祝賀。請您更換禮服,去接受臣民的朝拜吧?!?/br> 女皇翻了個白眼,朝楚環(huán)看過來,傲慢道:“你是今晚第一個認出我的人。我準許你向我提一個愿望?!?/br> 楚環(huán)有些意外,但是立刻反應了過來,說:“可否允許我先保留這個愿望?” 女皇挑眉笑了,“果真是只聰明的小鳥。祝你能逃出牢籠?!?/br> 她帶著機械侍揚長而去。 楚環(huán)長長舒了一口氣,抬頭正對著那副畫卷。畫中白袍男子面孔模糊,卻仿佛正在注視著她。 楚環(huán)冷漠地轉過身,一邊摘下脖子上的項鏈,一邊沿著走廊朝里走。她很快就找到一間公用衛(wèi)生間,一副內急要命的樣子沖了進去,將門反鎖。 此刻已是九點十二分。 白塔內,玫她們都已經洗漱完畢,回到了各自的寢室里,在室內監(jiān)控的注視下,跪在床前開始了睡前的禱告。 監(jiān)督員帶著防暴機械侍在隔層巡視,逐一透過透明門觀察著向導的動態(tài)。他們總是會著重觀察那群來自周國的向導。不過大概是有兩名同伴被送走了的緣故,今日這群孩子顯得格外安分老實。 而監(jiān)督員也有點心不在焉。因為圣壽節(jié)的緣故,今晚的皇宮會有一場盛大的煙花大會,就快要開始了。一群員工們準備在下班后辦個小派對,喝酒看煙花,再順便和新來的幾個哨兵保安調調情。 確認了一切如常后,所有宿舍們在鈴聲中關閉。監(jiān)督員們迫不及待地打發(fā)走了防暴機械侍,離開了宿舍大樓。樓層所有通道的門關閉,燈光整齊熄滅。 而皇宮一處偏僻的小棋牌室里,斯坦伯格已歪歪地倒在沙發(fā)里,抱著酒瓶,鼾聲大作。 “我們該出去了?!迸鹘搪氏绕鹕?,“該到覲見女皇陛下的環(huán)節(jié)了?!?/br> 楚淵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扣著西裝外套。他只是普通嘉賓,是沒有覲見女皇的資格,只能跟著眾人在外圍對女皇行個禮。所以他將不會和兩位主教同路。 “那么,如果明日的現場體驗如果順利完成,期待我能在簽約晚宴上再見到兩位殿下。” 兩個主教冷傲淡漠地朝楚淵點了點頭,從大門離開了棋牌室。 楚環(huán)瞥了一眼酣睡的斯坦伯格,推開側門,疾步而出。 “你在哪里?”他的手拂過金屬羽毛領夾,給楚環(huán)發(fā)去簡訊。 楚環(huán):“在廁所?!?/br> 第100章 冬宮8 皇宮的廁所自然不可能裝任何攝像裝置。所以楚環(huán)放心大膽地將朱雀變作了一把萬能起子, 然后撩起裙子爬上了洗手臺, 將裝在天花板上的空氣探測器罩板拆了下來。 非常多功能的探測器,可以探測各種污染、有毒氣體, 并且作出診斷,噴射出對應的液體或者粉劑來中和毒素。 正因為它有獨立的智能系統(tǒng),所以它有一條線路連接著皇宮警報網絡。而它又相當低級, 就算入侵被觸發(fā), 也只會給系統(tǒng)發(fā)出一個“故障”信號。今夜這樣盛大的宴會,沒人會來緊急維修一個出了故障的廁所里的探測器。 “那個女孩在二樓西翼第七間棋牌室里。我剛才被耽擱了,沒有把她帶出來?!背h(huán)一邊忙著, 一邊對楚淵說,“而且她對我有點敵意。我覺得像你這樣英俊富有的華夏族豪門商人去找她,她肯定樂意甩了那兩個老頭子跟你走?!?/br> “你已經把你老哥當作色誘工具在用了?”楚淵嘴角含笑,穿過密集的人群, 朝著樓梯而去。 賓客們正朝著覲見大廳而去,準備覲見近日的壽星女皇。 楚環(huán)挑出了探測器里那根細如發(fā)絲的合金神經纖維,將它纏繞在自己的指頭, 接駁上了冬宮的警報網絡。 精神網猶如鳥兒振翅,唰然鋪展開, 整個宮殿,整條峽谷里每一棟宮殿別墅, 山谷里一草一木,一條條溫泉水道,都被囊括殆盡。 “找到了!”楚環(huán)微笑起來。 皇宮的總控系統(tǒng), 在她破解了層層防火墻后,終于對她敞開了大門。她迅速找到了屬于白塔的線路,鎖定了白塔一號的線路。接駁了主線后,她無需消耗大量精神力,就能獲取一切信息,并且能遙控整個白塔。 楚淵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一間棋牌室門口。他步履從容地經過,目光不經意地從坐在男人身邊的少女臉上掠過,隨即又看了一眼。 男人成熟俊朗,只是簡單隨意地站在門口,通身矜貴優(yōu)雅的氣質就已讓阿薈心臟如遭電擊。被他多看了兩眼,阿薈已經呼吸大亂,呆呆地回望著他。 楚淵朝她溫和而克制地點了點頭,嘴角隱隱含著笑。 阿薈看了一眼沉迷牌局的男人,不動聲色地起身離開,走了出去。 “您……迷路了嗎?”阿薈的波提亞語說得磕磕巴巴。 “你是周國來的?”楚淵卻反而直接和她說起了華夏語,“這里很無聊,愿意陪我下樓走走嗎?” “啊……好……”阿薈到底年紀太小,腦子頓時有些不夠用了,弄不明白對方突如其來的殷切??伤謸醪涣顺Y震懾人心的魅力,同意的話已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