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歇卻清楚知道，這張皮底下是個什么模樣。

    林歇走了出去，報了地址。

    白啟拉開了車門：“請上車?！眱叭灰桓备十斔緳C的姿態(tài)。

    林歇沒出聲，坐上去以后就閉上眼小憩了起來。

    白啟也坐上了駕駛座，他轉頭看了一眼林歇，眼底飛快地掠過了驚嘆的光芒。

    怎么會有一個人，恰好這樣的合他的胃口呢？

    “到了?！卑讍⒌偷偷穆曇粼诹中呿懫?。

    還分外好聽。

    可惜是個變態(tài)。

    林歇睜開眼：“謝謝。”

    林歇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而白啟并沒有跟上，他又很好地維持起了距離，仿佛之前在居民樓里握住林歇的手腕，就已經(jīng)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出格的動作了。

    “林先生?！本驮诹中獎傋叩叫^(qū)門口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林歇回頭去看，林逸凡正背著書包，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jīng)_他微笑。

    “嗯?！绷中獞艘宦?。

    林逸凡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隨后指了指白啟那輛車：“林先生，那是送您回來的車嗎？”

    林歇點頭。

    林逸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輛車，笑著牽住了林歇的袖口：“林先生，我們一起進去吧?！?/br>
    簡直跟小女孩兒上廁所非得牽個手一塊兒似的。

    “走吧?！绷中矐械镁芙^。好歹林逸凡和主線也有一些關系呢。

    等上了樓，林逸凡卻沒有急著開門進去，而是先轉頭對林歇說了聲：“晚安林先生。”

    “嗯，晚安?！?/br>
    說完，林逸凡就急匆匆地開門進去了。

    林逸凡關上門后，靠著門板急急地喘了幾口氣。他抬手撫著胸口，感受著那里傳來的劇烈心跳聲。撫著撫著，林逸凡就笑出了聲。

    “發(fā)什么瘋？跟得了癔癥一樣?！绷痔聪蛩?，皺了皺眉，竟是滿臉的嫌惡。

    林逸凡冷冰冰地回視了他一眼，然后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這個時候，林逸凡掏出了手機。

    ……

    ·

    在還沒能抓住背后cao縱自殺的兇手時，警局就又接到了報警電話。

    一中有學生想不開要跳樓自殺。

    警局上下哀嘆一聲：“完了完了，再這么下去，遲早被局長訓斥?！?/br>
    “快點！”袁森冷著臉催促。

    換誰的心情也好不起來。前頭才剛自殺死了一個人，現(xiàn)在就又趕上了有人要自殺。

    “現(xiàn)在的家長啊，如果生了孩子不管不顧的話，那當初為什么非要生他們下來呢？”有警員這樣哀嘆了一聲，然后才急匆匆地上了警車。

    等警車呼嘯著抵達了一中的時候，一中里的學生已經(jīng)被疏散得差不多了。畢竟跳樓這樣的事，能及時救下來最好，可若是不能及時救下來，也得避免讓其他學生看見，留下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大樓下還是圍滿了學校里的其他工作人員。

    “讓讓，讓讓……”警察們艱難地進入到了警戒線內(nèi)，然后一群人這才開始往樓上爬。

    韓景雖然看著平時不大動，但這時候卻相當有力氣。袁森更不用說了。

    只是等他們才剛爬了兩層樓，袁森就突然回過頭，問林歇：“撐得住嗎？”

    “還好?！绷中娌患t氣不喘。畢竟這樣純粹的體力勞動，原主的身體或許不能承受，但林歇本身是可以承受的，所以他可以完全壓抑住身體的疲勞不表現(xiàn)出來。

    袁森自然是不信的。

    林歇看著就瘦弱，他胃又不好，平日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那你撐不住了，一定要告訴我。”袁森嘴上是這樣說，但心里想的卻是，一旦林歇掉隊，他就會立刻將林歇背起來。

    “嗯。”

    林歇應了一聲后，轉頭往背后看了看。

    的確是有人體力不支，但那個人是顧蓉蓉。小姑娘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啊，偏偏他們都惦記著樓上那個快要跳樓的學生，這會兒誰也不敢停下，顧蓉蓉只能拼命地扒拉著欄桿，拼命地往上挪。

    這棟樓有八層高。

    不算特別高，但足以將人摔死。也能將短時間內(nèi)快速爬樓的人累死。

    終于——

    他們登上了頂樓天臺。

    林歇始終一步步緊跟著在袁森的身后，而顧蓉蓉在爬上來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攀住了一旁的欄桿。

    袁森此時的心神都在自殺者的身上了。

    不過隨著越走越近，袁森皺起了眉。

    天臺上已經(jīng)圍了人了，有校長在，還有那個自殺者的父母在。他的父母哭得嗓子都啞了，拼命喊著自殺者的名字，但自殺者始終不為所動。

    他眼神冰冷而漠然，他勒著懷里的男生，像是要拖著那個男生一塊兒跳下去。

    “林先生……”他懷里的人突然顫聲開了口。

    林歇終于看清了自殺者懷里勒著的是誰。

    那是林逸凡。

    林歇環(huán)視一圈天臺。沒有。林逸凡的父母并沒有來。

    林逸凡臉色煞白地靠在那個自殺者的懷里，尤其是在看見林歇之后，林逸凡的睫毛抖了抖，幾乎落下淚來。

    他的眼圈都紅了。

    這時候校長走了過來，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大約是因為袁森過于具有壓迫性的緣故，校長站在他的跟前愣是沒敢抬手擦汗水。

    “這個王寧要自殺……本來大家都上去勸他，林逸凡是他的同桌，惦記著同學情深，也就跟著上來一起勸了，可誰知道啊，這個王寧居然一把就將林逸凡拽過去了。之后就一句話也不說，就這么勒著林逸凡的脖子，看著像是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跳下去一樣……”

    校長的口吻幾近咬牙切齒。

    畢竟王寧要死也就算了，居然還拖著林逸凡一起。

    這要是真的一下死兩個人，一中的名譽往何處放？

    袁森此時也認出了林逸凡，他皺了皺眉：“這人自己尋死，怎么還拉個墊背的？”

    “誰知道呢?！毙ｉL苦笑。

    “從他站上天臺邊緣，他一共說過多少句話？分別是什么？”林歇出聲：“現(xiàn)在，向我復述一遍?！?/br>
    校長轉頭看過去，見是個戴著眼鏡的文弱少年，正準備因為他的外貌而輕視他時，少年的聲音卻冥冥中好像有一種魔力，當校長張開嘴的時候，說出來的還真就是少年問的答案。

    “他要求見自己的班主任，父母……以及，以及媒體?！闭f到最后的時候，校長的神色有些尷尬。

    畢竟誰見過這樣的人啊，都要自殺了，還要求見媒體。這算怎么回事兒啊。

    林歇的目光閃了閃：“還有呢？”

    “沒、沒了。他要的人我都請來以后，結果他反倒不說話了。他的父母要求和他對話，他不理會。哪怕他的母親在這邊哭得都快要暈厥過去了，他也沒有回頭看一眼?！?/br>
    校長頓了頓，說：“還、還有，媒體要求采訪一下。但這關頭……我哪里敢讓媒體上來?。坑行o良媒體說話是不責任的。萬一再刺激了他，王寧不管不顧，拉著林逸凡就跳下去怎么辦？林逸凡可是個難得的尖子生??！”

    “讓他們上來?！?/br>
    “什么？”校長愣愣地看著林歇，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讓那些媒體上來。”

    “不，這怎么行……”

    袁森看了一眼林歇，林歇神色平靜，眼神能傳遞給人以力量。袁森義無反顧地相信了他：“按照他說的做?！?/br>
    顯然，袁森的威懾力更強，校長雖然打心里抵觸這個決定，但他還是乖乖轉頭去照辦了。

    “王寧不理會父母的哀求，那說明他是真的想要尋死。因為但凡心里還有點感情殘留的人，都不會在面對父母的時候無動于衷?！?/br>
    “嗯?！痹瓚艘宦暎硎咀约涸诼?。

    而其他警員也不自覺地湊了過來，聽著林歇往下說。

    “可就是這么一個死志堅定的人，卻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先讓校長找來了自己的班主任，自己的父母，以及媒體……”

    “他甚至知道學校會報警，但等到警察和消防員來了以后，他依舊無動于衷?！?/br>
    “他沒有跳下去，他也沒有驚慌。他只是挾持了林逸凡，看上去像是要帶著林逸凡一起去死?！?/br>
    旁邊有個警員忍不住插了句嘴：“這得跟他的同桌多大仇啊……死都要拉著人家一起?！?/br>
    “可他還沒有跳樓。為什么？”林歇說。

    “他在等待什么?！痹馈?/br>
    林歇點頭。

    他體內(nèi)的疲勞漸漸有些壓抑不住了，腿部的酸麻開始蔓延出來。林歇忍不住走動了兩步，短暫緩解了一下酸麻的滋味兒，緊跟著才道：“他一直沒有什么訴求，只有一個，是校長至今還沒有滿足他的，所以他始終都在僵持?！?/br>
    “讓媒體上來！”袁森接口道。

    “是的，這就是他在等待的東西。”

    顧蓉蓉瞪大眼：“那、那現(xiàn)在讓媒體上來，他等會兒見了媒體，不就去死了嗎？”

    林歇搖頭：“等媒體上來，我們可以將主動權掌握在我們的手中?！绷中D了下，道：“先說說他為什么要見這些人?！?/br>
    “為什么？”一旁的韓景忍不住問。

    其實這里根本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畢竟并沒有死人。

    但韓景站在不遠處，看著林歇目光熠熠生輝，侃侃而談的模樣，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極為強烈的，想要和林歇交談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