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盧倩雪原先是想讓那姑娘撞沈清薇的,因為這幾日她跟著妙舞先生練迎新舞,跳了幾次都不盡如人意。妙舞先生便想著還讓沈清薇領(lǐng)舞,這時候盧倩雪聽說沈清薇也回了書院上課,便以為她的手臂好了,生怕她搶了自己的領(lǐng)舞之位,所以才出此下策。沒料到這一撞卻沒有撞上沈清薇,反倒撞了這個可憐的替死鬼沈清蓉了。 不過既然撞都撞了,這戲總要演到底的,況且反正她們都是衛(wèi)國公府的姑娘,在外頭總歸也是同氣連枝的。 沈清蓉在自己房里雖然是個厲害的,可在外頭也都是端著溫文爾雅、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范兒,這會子被這兩個人指著鼻子誣蔑,居然連反擊的話也說不出來,頓時就紅了眼圈。 沈清薇瞧見沈清蓉這樣子,忍不住就搖了搖頭,看來這沈清蓉也就是一個窩里狠的料子了。 沈清薇只偏過了身子,眼神中自有幾分氣勢,盯著盧倩雪和那撞人的姑娘開口道:“明明是你們撞了我二jiejie,反倒反咬一口,難道你們是屬狗的不成?” 這話一出口,邊上圍著的一群姑娘都笑了起來,盧倩雪頓時臉上就紅了起來,倒是沒料到沈清薇會開口幫沈清蓉。以前沈清蓉在私下里可沒少做給沈清薇穿小鞋的事情,沈清薇因為懶得計較,所以從來只當不知道,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這國公府的兩個姑娘,其實是面和心不和的,盧倩雪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負上沈清蓉,賭的就是沈清薇只怕不會開口相幫。 “你……你罵誰狗呢?”方才撞倒沈清蓉的那姑娘開口道。 “誰亂咬人,誰就是了?!鄙蚯遛逼^頭,靜靜的審視著這位姑娘,努力回想起前世的記憶,似乎有那么點印像,卻又想不大出來。 “你……”那小姑娘也被沈清薇的氣勢給嚇得不敢大聲了起來,只求助性的看了一眼盧倩雪,小聲道:“堂姐,她欺人太甚?!?/br> 沈清薇也沒管她說什么,只扭頭對一旁的沈清萱道:“四meimei快把二jiejie扶起來吧,一會兒就要進學了,看看衣服臟了沒有,是不是要換一身?!?/br> 沈清蓉還在方才的委屈中沒回過神,這時候瞧見沈清薇這樣護著自己,心下又別扭又憋屈,只讓沈清萱扶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索性這里頭都鋪著厚厚的青石板,上頭沒有半點灰塵,倒是沒弄臟。兩人低著頭把書撿了起來。那邊盧倩雪只開口道:“沈清薇,你知道她是誰嗎?你jiejie撞了柔佳縣主,不道歉也就算了,你居然還口出狂言,辱罵縣主,該當何罪?” 沈清薇聽見柔佳縣主這幾個字,腦子里瞬間就過了一下,前世似乎是有這么一個人,她母親是皇帝的親妹子,克死了三個駙馬,其中一個好像就是盧家的三爺。這時候聽柔佳縣主喊盧倩雪一聲堂姐,那么等于她母親的第三任駙馬還沒死呢,不過……好像也快了。 沈清薇前世就沒怕過這些什么公主、縣主的。出于才名,便是皇帝見了她,也是禮遇有加的。如今見一個小小的縣主就在自己跟前頤指氣使的,心里到底覺得有幾分無奈。對于這些喜歡拼爹拼娘的人,沈清薇實在高看不起來。 “縣主姓賀、盧姑娘姓盧,你們兩個是什么時候成了堂姐妹了?”雖說寡婦改嫁在大周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身為皇室,能夠守節(jié)自然是受到尊敬的,可賀柔佳的母親改嫁了三次,在尋常人眼中,已經(jīng)是太不像話了。而盧家為了攀上這一門皇室親戚,愣是讓死了原配的三爺,將那?;酃饔亓思摇?/br> 這些皇室的事情,尋常百姓自然是不敢議論的,知道的也就私下里笑話一下,誰也不敢攤到臺面上說。盧家因為這個事情也丟了不少的顏面,盧家不是勛貴世家,等老太爺致仕了,以后的富貴說不定就沒了,所以一切可以讓家族振興的事情,他們都能做的出來。按照盧老太爺?shù)恼f法是,這事情過幾年就淡了,可我這年紀一天天大了,只能忍這一時之氣了。 在場的人中有幾個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有些人已經(jīng)忍不住笑了起來,更有國子祭酒崔大人家的小女兒崔錦屏上前道:“三姑娘快別跟她們爭了,時辰不早了,山長已經(jīng)在大殿里等著了?!?/br> 沈清薇瞧見崔錦屏,心情頓時好了一半,只笑著迎了上去道:“崔jiejie,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崔錦屏見沈清薇笑靨甜甜,臉上全然沒有以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只笑著道:“你也學會問好了嗎?”崔錦屏說著,只伸手在她的腦門上探了一下,笑著道:“原來沒病呢,我還當你是燒糊涂了,說起胡話來了?!?/br> 沈清萱聽了,只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崔jiejie,我三jiejie真的變好了呢!” 崔錦屏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賀柔佳,眼里多少有些說不出的情愫來。說起來這故事就長遠了,崔錦屏的二叔,就是?;酃鞯牡诙务€馬,?;酃鲃倓偢募薜臅r候,賀柔佳才不過兩三歲,她和賀柔佳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幾年前,崔二爺病故,?;酃饔指募薜搅吮R家,兩人才分開了。 剛開始崔錦屏還是放不下賀柔佳,各種關(guān)心照顧,時不時托人送一些東西過去,可時間一長,就發(fā)現(xiàn)賀柔佳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了心上,故而便生了疏遠的心思,到如今兩個人見面,也都是淡淡的了。 那邊盧倩雪還想擋住她們的去路,卻被賀柔佳給攔住了,小聲道:“算了,二堂姐,反正我們要對付的人是沈清薇,這次就饒了她們好了。” 盧倩雪知道賀柔佳以前和崔錦屏交好,便也點了點頭,又道:“你今兒饒了她們,她們也未必領(lǐng)你的情,不信你瞧著吧!” 院子里的人散開了,坐在二樓某處窗口的窗戶也闔上了。李煦收回自己的視線,嘴角淡淡的勾起一絲弧度,原先以為她是一只溫柔可愛的小兔子,卻不想她竟然是一朵異香撲鼻卻又帶刺的玫瑰。可無論哪個她,都和傳聞中高貴冷艷,目無下塵的她不太一樣。 李煦回想起那日在國公府后院,那纖細的腳踝下余香裊裊的模樣,只覺得臉頰微微泛熱?;噬系囊馑?,這幾日他已經(jīng)弄的很明白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決了他的婚姻大事,只不過立儲一事,卻不那么容易。 皇帝膝下無子嗣,只有幾個公主如今也漸漸成年,太醫(yī)院雖然一直默不作聲,從來不提是龍體有問題,可皇帝自己也清楚,這幾年寵幸的人不少,卻沒有一個能懷上龍裔的,這問題,必定是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在,還有李煦,他出身高貴,是為大周正統(tǒng)。可皇帝還是不放心,怕李煦也生不出兒子,所以私下里曾玩笑道:“你若這兩年乖乖留在京城,給朕生幾個孫子出來,那朕也就放心把這天下交給你了?!?/br> 李煦聽了這話卻高興不起來,一來,他原本對帝王之位已經(jīng)沒了什么念想,二來,他尚無意中人,為了傳宗接代就急著找個女人娶了,李煦很是反感。 可皇帝不那么認為,皇帝覺得,這可是天大的美差啊,所以朱筆一揮,對李煦道:“此事你也不必著急,我知道你不再京中多時,對京中的閨秀也不盡了解,你先去瑯?gòu)謺豪镒鰩兹盏慕虝壬?,等看上了哪家的閨秀,再告訴朕,到時候,朕在賜婚不遲?!?/br> 李煦想到這里,還覺得自己飄在云端一樣。好在今年瑯?gòu)謺航唐宓南壬剜l(xiāng)守孝去了,他年少時候棋藝精湛,倒是可以稍微替代幾個月的。只是若是山長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教書,而是來選妹子的,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李煦擰著眉頭不說話,這時候外面有隨侍的丫鬟進來傳話道:“豫王殿下,山長請您去前院的大殿見過學生們。” 李煦微微點了點頭,斂袍起身,臉上的神色便帶上了幾分肅然。引路的小丫鬟在心里惴惴不安的想,以前瑯環(huán)書院的教書先生雖說也都是名儒,可從來沒聽說有王爺來教書的,況且這個王爺還長的這么好看……那姑娘們?yōu)榱怂刹皇且蚱饋砹耍?/br> 書絕和畫心先生沒有娶親的時候,姑娘們就曾經(jīng)差點兒拆了書院,最后書絕先生也是被女學生給拐走了,畫心前輩也被山長的女兒給承包了。這時候又來一個這么俊美無儔的豫王殿下,這瑯環(huán)書院的未來,只怕又要血雨腥風起來了。 李煦此刻的心情卻也是很微妙的,他從小到大,除了宮女和母妃,從來沒見過這樣多的少女,且這次又是為了那種事情來了,要讓他如何才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忘自己此行的初衷呢? 第39章 瑯?gòu)謺捍蟮钪?,高臺上已經(jīng)擺放好了一排長案,山長和諸位先生還未到場,女學生們倒是陸陸續(xù)續(xù)的就進來了。 沈清薇因為回到了幾十年前,看見這些人都覺得很親切,臉上就多了幾分笑意來。大殿里一望無際,足足擺放了一百多張鐵力木翹首書案,沈清薇跟著崔錦屏一行入座,按左右次序,依次是乙未屆、丙申屆、丁酉屆,共有學生一百一十多人。 沈清萱因為是新生,所以坐到丁酉那半邊去了,正好和沈清薇隔開了好幾個人。而盧倩雪比沈清萱高一級,卻比沈清薇低了一級,正好坐在中間的丙申那一屆里面。 沈清薇特意找了一個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稍稍抬起頭掃了一圈這些舊時的朋友,有的雖然有些記得,有得卻不一定能叫出名字來,還要慢慢的認一認。 崔錦屏原本是屬于那種低調(diào)型的人,無論做什么事情也不爭先,所以對于沈清薇這個處處高人一等的朋友,她并沒有什么妒忌心,如今瞧見沈清薇竟然跟著她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倒是有些奇怪了。只湊到她耳邊道:“你怎么不去前頭那,那位置,你不去坐,只怕沒有人敢坐過去的?!?/br> 沈清薇便抬起頭笑了笑道:“坐的遠才好,可以觀全局,我今天就坐崔jiejie這邊?!?/br> 崔錦屏見沈清薇喊她一聲jiejie,只越發(fā)高興了,笑著道:“那你就坐我邊上吧,反正我邊上這個位置,尋常也是沒有什么人坐的?!?/br> 沈清蓉見沈清薇居然撿了最后一排坐下,腳步頓時就滯了滯。原先她們兩個雖然私下關(guān)系算不得融洽無瑕,可至少在人前是姐妹同心的,也因為沈清薇的原因,沈清蓉也得以在第一排坐了兩年,可如今沈清薇居然選了那個位置,讓她怎么是好? 沈清蓉的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她做夢都想有一天自己能取代沈清薇的位置,可真的有一天沈清薇不去坐那個位置的時候,自己居然沒有勇氣坐上去?這怎么可以?沈清蓉咬了咬牙,往第一排的那個位置走了過去,強裝淡定的放下書囊,跪坐下來,臉上保持著最坊已經(jīng)吃了沈清薇一次虧,這會子也是故意來下沈清蓉的面子的,只是大家都想錯了,以為沈清薇還是以前那個凡事不放在心上,看別人欺負自家姐妹也不會多管一句的沈清薇。 “沈清薇,憑什么這個位置是你的,你已經(jīng)在這位置上坐了兩年了,也該是時候讓位了?!毖嘬劭粗蚯遛?,挑眉道。 沈清薇干凈利落的放下了書囊,跪在來坐在案幾前頭,抬起頭來冷冷的掃了一眼燕苒,開口道:“你兄長跟我切磋棋藝的時候,也不曾這般無禮,狀元爺?shù)膍eimei,好歹也要懂些禮數(shù)?!?/br> 不說這個事情也就罷了,說起這個事情,這簡直是燕家的一大恥辱,燕世子這輩子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找沈清薇下棋,還下輸了,以至于中了狀元,這等事情還時常被人提起來。燕苒聽了這話,頓時臉頰漲紅,卻還依舊咄咄逼人道:“那是我哥哥讓你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清薇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挑眉道:“那煩請燕姑娘跟你兄長說一聲,讓他再讓我一回,我就在瑯環(huán)書院等著他。” 燕世子自上次輸棋之后,便發(fā)誓此生再不下棋,這些事情京城的閨秀們也都盛傳,若非是技不如人,又何必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