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是豫王殿下?!贝掊\屏見李煦從草廬那邊過來,只扯了扯沈清薇的袖子,卻見沈清薇也正一眼不眨的看著李煦,那神色中透著的幾分擔(dān)憂,如何能騙得了人? 沈清薇被崔錦屏扯了一下,只回過神來,慌忙避開了視線,可是李煦已經(jīng)帶著小廝從遠(yuǎn)處而來,兩人眼看著就要打上照面,沈清薇只側(cè)過了身子,低著頭,站在門口的一側(cè)。 跟著李煦而來的小廝正是上回的引泉,見沈清薇站在一旁呢,只激動的在李煦身后小聲喊著他道:“王爺,是沈姑娘?。∩蛉媚?!王爺……你看見了沒有?你沒看見嗎?” 李煦如何能沒瞧見沈清薇,只是那日他說過的話,要是這么快就不算數(shù)了,他還有什么信用度可言?既然說好了不見,那就再冷一陣子罷了,反正他還等得起。 李煦從沈清薇的身邊經(jīng)過,崔錦屏見沈清薇沒有反應(yīng),也只好稍稍的福了福身子,算是行過了禮數(shù),一旁的沈清薇抬起頭,在李煦的臉上快速的瞟了一眼,果然見他帶著幾分病容,臉頰似乎也比之前消瘦了很多。 沈清薇也不知為什么,只覺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本想說他幾句,可見他那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冰冷的眼神,最后還是把話給咽了下去。正在這時候,李煦卻冷不丁咳了起來,他方才從草廬里面出來,里面正熏著檀香,一時經(jīng)冷風(fēng)吹了,嗓子里就有些癢。 “咳咳咳……”李煦停下腳步,輕輕咳喘了幾聲,一旁的引泉只急忙上前,遞了藥給他倒:“王爺身子不好,也不在家好好養(yǎng)著,若是老王妃知道,肯定又要擔(dān)心了?!?/br> 如今李煦一個人在京城,身邊雖然也有隨侍的丫鬟,可畢竟沒有一個至親的人在身邊,一些冷暖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靠身邊的小廝,如何能想得到??匆娎铎憧鹊媚橆a痘漲得通紅的,沈清薇也忍不住了,只上前道:“身子不好你還到處亂走,是不是以為自己的命還長著呢?” 她平常在心里只稱呼李煦為短命鬼,實在是因為李煦前世確實死的很早,只是如今這人還好端端在自己跟前站著呢,到底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李煦聞言只是愣了片刻,隨即開口道:“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清楚的很,不勞沈姑娘cao心?!?/br> 聽這一股子疏離的口氣,分明是真的要跟自己劃清界限了。沈清薇這一腔怒意才涌上來,卻又覺得自己理虧的很,便索性咬了咬唇瓣道:“你既然自己清楚,那最好不過了,那就好走不送了?!?/br> 沈清薇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弘善大師的草廬那邊去了,只走了兩三步,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她這廂為李煦擔(dān)憂,可李煦自己卻一點兒也不為自己擔(dān)憂,到底還是自己虧了。沈清薇正想回頭呢,卻見李煦正站在那邊,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自己,見她回頭,便故意移開了視線,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 沈清薇憋著一股氣無處發(fā)泄,崔錦屏急忙上前勸慰道:“你們這是怎么了?不見面心里記掛著,見了面又互相不給好臉色看,真是前世的冤孽了。” “誰跟他前世的冤孽了……”沈清薇本想說讓他死了算了,可終究又有些狠不下心,只往草廬那邊看了一眼,開口道:“崔jiejie,不如我們不去了,反正那個人也不會領(lǐng)情的。” 崔錦屏知道沈清薇這是氣話,只又勸道:“你賭這個氣做什么呢?萬一豫王殿下真的有什么好歹,難道你心里就好過了?” 沈清薇兀自道:“有什么不好過的……”只是越說聲音越小,最后連自己也聽不見了。若說以前她只把李煦當(dāng)成陌路人,隨便他是去死還是怎樣,都跟自己無關(guān),可最近經(jīng)了這么多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有些變了,沈清薇一想到李煦要死,這心口就疼的不能自已。 “去吧去吧,你這樣愁眉苦臉的,我看著都要難受了?!?/br> 沈清薇被崔錦屏拉著往草廬那邊去,誰知道剛到了門口,就有小沙彌迎了出來道:“師父說了,今兒還有貴客將至,果然就來了。” 沈清薇也知道弘善大師有些道行,心里雖然有些惶惶不安,但也還是點了點頭,跟著小沙彌進(jìn)去。弘善大師并不在中間的客堂里頭,崔錦屏見中間墻上刮著如來佛祖的法相,只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了拜,聽那邊小沙彌開口道:“師父請了沈姑娘進(jìn)去,這位姑娘請在廳里稍坐一會兒。” 崔錦屏也知道這些得道高僧是不隨便見人的,見的人也都是有緣人,便在廳里坐了下來。 沈清薇跟著小沙彌進(jìn)去,見弘善大師還是跟以前一樣,坐在茶幾的對面,奇怪的是,茶幾上放著三個杯子。這要是放兩個到也能想明白,多的這一個,沈清薇卻疑惑的很。 其實李煦進(jìn)來的時候,瞧見弘善大師備著三個杯盞,心里也略有疑惑,只是他平常就不是一個喜歡多問的人,大師這樣做,必定也有他的道理,所以也就沒問,直到李煦從草廬離開,在山門口遇見沈清薇,李煦才恍然大悟了這三個茶杯的意思。原來弘善大師一早就猜到了,今天沈清薇也會到這草廬來。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和沈清薇之間,絕不止緣盡于此。李煦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敢繼續(xù)對沈清薇冷眼相待。 只是沈清薇卻沒想明白這一點,只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這兒并沒有第三個人,為什么大師要擺三個茶杯呢?” 弘善大師正闔著眸子打禪,聞言并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小沙彌道:“師父擺幾個茶盞,就代表今日他會見幾個人,方才豫王殿下已經(jīng)來過了,所以這第三個茶盞,就是沈姑娘你。”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這弘善大師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便裝作受教的點了點頭,正想開口發(fā)問呢,卻聽弘善大師先開了口問道:“女施主又來找老衲,可是因為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什么?”沈清薇雖然聰明,可是跟老和尚說話都跟打禪機(jī)一樣的,還是讓她覺得很不習(xí)慣。 “你既沒想明白,又為何來找老衲?”弘善大師只開口問道。 沈清薇只覺得這要再繞下去,肯定會被大師給繞暈了,索性就開口道:“我就是沒想明白,所以才想來找大師開解開解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啟齒。” 若說自己是重生而來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把這老和尚給嚇到,沈清薇糾結(jié)了良久,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說才好,那邊弘善大師見沈清薇這樣猶豫,也知道她必定是在糾結(jié)的邊緣,只淡淡笑道:“讓老衲猜一猜,女施主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沈清薇一驚,只抬起頭看著滿臉寫滿了睿智的老和尚,咬著唇瓣道:“大師你知道?那你知道我應(yīng)該怎么辦呢?” 弘善大師雖然有心幫李煦,卻也知道這是他命中的劫數(shù),如果度過此劫,必定能飛升成龍,可他是方外之人,若是參與此事,必遭天譴,所以話只能點到為止。 “姑娘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辦,便是最好的。老衲送姑娘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br> 第98章 沈清薇揣著這句話從弘善大師的草廬出來,一直擰眉不語。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訴她,她能逆命而行,命不由天,只由己??汕笆赖姆N種,分明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讓沈清薇如何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崔錦屏見她還是一臉愁容的樣子,一時也不好去問她,只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她,勸慰道:“既然來過的,問也問過了,你也不要為這個事情煩心了,一切自有天注定。” 沈清薇聞言,眉梢只微微一抖,開口道:“不,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是弘善大師的指點,我不相信這一切真的會像夢里的一樣?!?/br> 崔錦屏見沈清薇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只擰著帕子,低眉想了片刻,這才抬起頭對她道:“大師這分明就是讓你不要相信你那所謂的夢,憑自己的想法活去?!?/br> 沈清薇雖然知道大師是這個意思,可她也清楚,她所謂的那么夢,卻并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過的一段經(jīng)歷,在那段日子里,張家敗了、李煦死了、她進(jìn)宮去了。想要把這一些從她腦海中徹底的清除,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現(xiàn)在開始,試著改變這將要發(fā)生的一切!從重生到現(xiàn)在,沈清薇一直妄圖改變自己,她移了性情、看淡了人世、卻從來沒有想過,也許他人的命運(yùn),也可以由她來改變。 上天給了她這樣一個重來的機(jī)會,或許就是為了讓著一切可以朝著不同的事態(tài)發(fā)展,至少李煦還好好的活在自己的面前。沈清薇想通了這一點,忽然就豁然開朗了起來,眉梢透著幾分自信的笑,只牽著崔錦屏的手道:“崔jiejie,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陪老太太用午膳吧。” 崔錦屏見沈清薇臉上有透出了笑來,連眼神都比以前變的明亮了幾分,只笑著道:“走走走,我們一起回去,沒準(zhǔn)還能在遇上豫王殿下一面呢!” 沈清薇聞言,只輕哼了一聲,不屑道:“我才不稀罕遇見他呢?!?/br> 誰知道這事情倒是被崔錦屏一言成畿,沈清薇和崔錦屏回到禪院的時候,就聽說豫王殿下正在里頭陪著老太太說話呢。沈清薇聽說李煦在里頭,只不動聲色的翻了一個白眼,心道丫的果然是個騙子,說好了彼此不見的,怎么就又巴巴的跑過來了呢?這分明就是掛羊頭賣狗rou,方才還不給自己好臉看色。 丫鬟見了,只笑著開口道:“原是老太太命奴婢們?nèi)S房傳膳,正好在路上遇見了豫王殿下,誰曾想上回殿下過來的時候,就記住了我們幾個,所以反倒先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沈清薇聽了之后,仍覺得不屑,老太太雖說是衛(wèi)國公的母親,當(dāng)朝為數(shù)不多的老太君,德高望重,可他一個堂堂王爺,說起來自己還是病體未愈的,壓根就不需要過來給老太太請安,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丫鬟挽了簾子放沈清薇和崔錦屏進(jìn)去,果見李煦正坐在正廳靠右的靠背椅上,正扭著頭跟老太太攀談著什么,見沈清薇進(jìn)來,目光只稍稍往沈清薇的身上撇了一眼,只繼續(xù)道:“晚輩只是偶感風(fēng)寒,并無大礙,這京城的秋天比洛陽更干爽幾分,有些不習(xí)慣罷了?!?/br> 沈清薇見李煦將自稱從本王改成了晚輩,這謙遜之意倒是有幾分,心里就忍不住鄙視道: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老太太這時候也看見沈清薇和崔錦屏進(jìn)來了,便笑著道:“你們兩個可算回來了,我還想著派丫鬟去找你們?nèi)ツ?,時候不早了,也該用午膳了,這下午還有一場講經(jīng),我等著要去聽呢。” 沈清薇便笑著道:“下午是哪位大師開壇講經(jīng)?我陪著老祖宗一起去。” “你算了吧,你就算有這個孝心,我也不讓你去,那些東西你們小姑娘也聽不懂,萬一在里頭打起了瞌睡,豈不是對菩薩不敬?”老太太聽經(jīng)書倒是有經(jīng)驗的很,平常沈清萱常陪著她一起,自然知道小姑娘們都耐不住這性子的,沈清萱在大殿里面打瞌睡那都不是一回兩回了。 沈清薇聞言,只哈哈笑了起來,撅嘴道:“那是四meimei吧,我可不會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