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老太太吩咐了,不準(zhǔn)小謝氏帶多少東西,只準(zhǔn)帶貼身穿的衣服。小謝氏看著自己面前堆著的兩個箱籠,平常壓根不敢對自己大聲說話的婆子頤指氣使的站在跟前,尖酸著嗓子道:“大太太,您的東西已經(jīng)收拾好了?!?/br> 小謝氏看了一眼箱子里那幾件半新不舊的衣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這時候……只聽見外頭傳來幾聲男子說話的聲音,是外頭小廝帶著一個大夫,往大房里來了。 雖然小謝氏和沈清蓉犯了錯處,可老太太也不會看著她們病死了也不管,因此還是讓謝氏命小廝去請了大夫過來。小謝氏方才暈了過去,這時候剛剛轉(zhuǎn)醒不久,人也沒有什么精氣神,但看見大夫進(jìn)來,倒是先想起了沈清蓉來,只開口道:“你們帶著大夫,先往二姑娘那邊去吧?!?/br> 這些婆子以前誰沒少受小謝氏的指使,如今好容易有了落井下石的機(jī)會,誰愿意給小謝氏好眼色看,只冷冷笑道:“我們多跑一個來回不打緊,大太太何必折騰大夫,橫豎還要往您這邊來的?!?/br> 小謝氏聽了只氣得個半死,不得已只好將手腕伸了出來,給大夫診治。這大夫原本就是給家里管事、下人們看診的,平常也沒給太太、姑娘們診治過,因此倒也格外的小心些,只捋著山羊胡子,皺著眉頭摸了好半天的脈搏,這才抬起頭道:“恭喜大太太,賀喜大太太,大太太這是有喜脈了呀!” 小謝氏原本只覺得自己已是半截腿如土的人了,去了莊子上也不過就是挨日子罷了,誰知道竟有這樣的事情,只頓時就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你說什么?你若信口雌黃,看我不……”小謝氏說到一半,又覺得太過失禮了,只細(xì)細(xì)回想自己的癸水,竟確實(shí)有兩個月不曾來了。只是這兩個月她心煩意亂的,原以為是這個上頭起的病,雖不曾請了大夫診治,卻也沒有想到會是有了身孕? “小的雖然醫(yī)術(shù)算不上高明,這喜脈斷然是不會斷錯的,大太太確實(shí)有了身孕,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了!” 小謝氏聞言,頓時喜上了眉梢,而方才站在一旁還帶這幾分頤指氣使的婆子臉上卻尷尬了幾分,心里兀自自忖:這運(yùn)氣也忒好了,都要送去莊子上了,居然讓她有了身孕?那婆子雖然這樣想,可臉上到底已經(jīng)擠出幾分笑意來,只陪笑道:“恭喜大太太、賀喜大太太,咱們國公府倒是有些年沒傳出這喜事來了!” 小謝氏這時候早已經(jīng)回過了精神來,四下打量見她平常身邊常用的那幾個婆子并不在,便從自己手上退了一個赤金絞絲鐲子下來,塞入了那婆子手中道:“余mama,麻煩您帶著大夫,去老太太那邊替我回一聲罷了?!?/br> 方才那大夫進(jìn)門,就瞧見這大房里頭在整理箱籠,看著倒像是要出遠(yuǎn)門的樣子,便開口道:“如今大太太有了身孕,實(shí)在不宜走動,若是要探親,還是等以后吧!” 那老婆子聽了這話,心道如今這小謝氏可是走不成了,她又得了她的賞賜,便笑著道:“大夫這話還是等見了咱老太太在說吧!” 那老婆子帶著大夫往福雅居去,小謝氏方才還支著頭喊頭疼,這會子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從軟榻上下來,瞧見平常服侍自己的丫鬟都縮著脖子,在門外站成了一排,誰都不敢多看她一樣的樣子。 也難怪這些丫鬟害怕,方才老太太震怒,要把小謝氏打發(fā)去莊子上,這些丫鬟都在國公府上輕快慣了的,如何能去莊子上吃苦,這時候萬一被小謝氏給挑中了,這下半輩子,豈不是就毀了。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小謝氏挑到她們頭上。 小謝氏看見她們這一幅模樣心中就有氣,偏生她平常身邊最得力的春雨和夏蟬也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盡不敢靠到她前頭來。 “春雨,跟我去一趟二姑娘那兒!” 春雨能說會道,在小謝氏跟前一直是最得臉的,如今聽見小謝氏喊了她過去,還以為是小謝氏要挑了她去莊子上服侍,只急得連忙就跪了下來道:“太太開恩,奴婢已經(jīng)十六了,我娘明年就要求了我出去嫁人,只怕沒有福氣再服侍太太了?!?/br> 小謝氏聞言,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只走到她跟前,抬腿就是一腳踢在她的肩膀上。春雨哎喲了一聲,倒在地上,小謝氏便冷笑道:“也不必等到明年,今兒就讓你娘領(lǐng)了你出去吧!” 春雨聽小謝氏這么說,只愣了一下,隨即才又想了明白。她方才說要出去嫁人,不過就是一個推頭,等小謝氏走了,她隨便在國公府伺候哪個主子,不比去莊子上服侍小謝氏強(qiáng)?誰料到小謝氏居然會這么說? “奴……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春雨的話還沒說完,卻被小謝氏打斷了,只喊了一旁的夏蟬道:“你跟著我,去二姑娘那邊走一趟。” 沈清蓉房里的丫鬟如今都被老太太換走了,新來的這幾個原本都是福雅居里頭的三等小丫鬟。沈清蓉方才喊了一回,也沒有人應(yīng)她,這會子就伏在了軟榻上,低低的哭了起來。 一旁的丫鬟便勸慰道:“姑娘何必如此,我們都是老太太派來服侍姑娘的,老太太又不會害了姑娘,姑娘大可放心,況且姑娘房里的jiejie們也并非一定就回不來了,只是去了老太太那邊問話,老太太問好了,肯定還讓她們回來?!?/br> 沈清蓉一聽問話,越發(fā)就害怕了幾分,也不知道白露會不會把自己打她的事情說出來,想當(dāng)初白露也是老太太賞給自己的丫鬟,只是那時候自己年紀(jì)就小,這些年又屬她服侍的最好,也就忘了她原本的來路了。 沈清蓉這里正愣怔,外頭小丫鬟在門口回話道:“大太太過來瞧二姑娘了?!?/br> 小謝氏進(jìn)幽芳閣的時候,就瞧見沈清蓉這邊的丫鬟都不見了,她心下也是一驚,進(jìn)門才瞧見沈清蓉身邊服侍的,是原先福雅居在外頭專門負(fù)責(zé)洗掃的丫鬟綠枝。 小謝氏心里咯噔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的人呢?” 沈清蓉見小謝氏來了,只忽然覺得有了些盼頭,可一想到小謝氏馬上就要被送去莊子上,越發(fā)就難過了起來,伸出手來,拉著小謝氏的衣袖,撲在她懷中哭道:“母親,是我害了你?!?/br> 小謝氏聽到這句話,心中也越發(fā)有了幾分動容,原本對沈清蓉還有幾分怨恨之意也丟到了九霄云外,只將她摟在懷中,小聲道:“二丫頭放心,老太太不會把我送去莊子上的?!?/br> 沈清蓉略帶不解的抬起朦朧的淚眼看了小謝氏一眼,只見她眉梢挑起一絲笑意,忍不住空出一只手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低頭道:“我有了身孕了,老太太自然不會拿我怎樣!” 沈清蓉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卻唯獨(dú)沒有想到這一種,只不由驚的長大了嘴巴,開口道:“母親可是說真的?母親……” 沈清蓉的話還沒說完,小謝氏便伸手撫摸著沈清蓉瘦削的手背,笑著道:“這種事情,難道還會有假不成?方才大夫也來瞧過了,此刻余mama正帶著大夫去回老太太了,只怕一會兒老太太就要收回成命,讓我在府上好好養(yǎng)胎了。” 小謝氏對這事情倒是很有成算,老太太雖然不是大老爺?shù)纳?,但是她在明面上從來也沒偏心過哪一房。子嗣延綿這是好事情,老太太必然也高興,只怕看在大老爺?shù)拿嫔?,小謝氏這回也是走不了了。 福雅居里頭,老太太正端著茶盞,詢問跪在地上的那幾個沈清蓉房里的丫鬟。 白露額頭上還帶著傷,垂眸斂目,看著就一幅老實(shí)樣子。當(dāng)年還是從老太太福雅居出去的人,她如何不知道。 “二姑娘這次私作主張去拜見老王妃,聽說是丫鬟給她出的主意,我倒要問問看,哪個丫鬟這等托大,連主子的主也敢做了?老王妃是什么人?也是二姑娘說見就能見的嗎?” 冬雪此時也跪在下頭,早已經(jīng)嚇的魂不附體,只咬著唇瓣假裝鎮(zhèn)定,握著拳頭不敢抬頭。 老太太淡淡掃了一眼,從個人的神情中,已是看出幾分端倪,故意問白露道:“一定是你吧?你在二姑娘身邊服侍最久,必定是你說了,二姑娘才會去干那番蠢事的!” 白露聽老太太這么說,雖然委屈,可轉(zhuǎn)念一想,若不是那兩日她不在跟前好好服侍著沈清蓉,沒能跟她分析這事情的輕重緩急,沒準(zhǔn)她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因此還當(dāng)真覺得自己有過錯,只低著頭道:“請老太太責(zé)罰,是……是奴婢的錯?!?/br> 第174章 發(fā)落 那冬雪聽見白露認(rèn)了錯,只暗暗的舒了一口氣,正覺得自己又回魂了,忽然聽一旁的含煙開口道:“老太太明鑒,這事情和白露jiejie可沒什么相干的,那兩日她正傷著,并沒有在姑娘跟前服侍,姑娘跟前都是冬雪服侍的,若說白露jiejie有錯,頂多就是一個服侍不周,斷然不至于在姑娘跟前說什么不該說的?!?/br> 老太太心里早已經(jīng)跟明鏡一樣的,白露是以前從福雅居出去的,什么品性她自然知道。含煙又是家里的老人宋mama家的孫女,雖說宋mama年紀(jì)大了,已經(jīng)回莊子上榮養(yǎng)去了,可他們一家人都老實(shí)忠厚,必不是那種會說三道四的人。倒是跪在一旁的冬雪,進(jìn)來的時候就束手束腳的,一雙吊梢眼左右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一看就是心術(shù)不正的樣子。 方才老太太故意把事情推到白露的身上,她非但不像含煙一樣著急,反倒松了一口氣,可見在沈清蓉跟前亂出主意的必定就是她了。 冬雪聽見含煙這樣說,心下又著急了起來,這含煙本是比她晚去沈清蓉跟前的,就是因?yàn)楹桶茁兑?,因此反倒比自己先升了一等,惹得那些小丫頭對她也一口一個jiejie,冬雪心中對她的怨氣也不是這一日兩日的。 “含煙這樣說,奴婢卻不懂是什么意思了,那幾日白露jiejie雖然不曾服侍,但你和我是一起服侍的姑娘,那些話分明不是我說的,難道是你說的不成?”冬雪扭著頭看向含煙,稍稍按住心中的緊張。 那含煙聞言,頓時漲紅了臉頰,分辨道:“我雖有在跟前服侍,可也沒有時時刻刻都在姑娘跟前守著,難保有你一個人服侍的時候,你若是跟姑娘說了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冬雪聽她這樣說,反倒反問起她來:“那你也有跟姑娘單獨(dú)在一起的時候,可見那些話就是你說的!” 含煙本就老實(shí)直率,被冬雪這般污蔑,早已經(jīng)急得滿臉通紅,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分辨,眼淚便忍不住落了下來。 老太太看到這里,已全然沒有了問下去的心情,只開口道:“我這福雅居,還輪不到你們在這邊胡鬧。二姑娘犯了錯,如今已被禁足了,我找你們來就是想問問你們,你們是打算繼續(xù)回去服侍二姑娘呢?還是往別處去?橫豎你們年紀(jì)也不小了,過兩年也都可以放出去了,我也不拘著你們了?!?/br> 白露雖然對沈清蓉有些怨恨,可畢竟服侍了那么多年,飲食起居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沈清蓉的喜好,若是自己不在跟前,只怕沈清蓉越發(fā)吃不好睡不好的。于是便開口道:“奴婢還是想服侍二姑娘去,等什么時候二姑娘出閣了,老太太在賞奴婢出去也不遲?!?/br>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里著實(shí)對著白露贊賞了一番,只開口道:“那你就回幽芳閣去吧,你們兩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