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沈暉聽了這話,這才放下心來,只喊了小廝進來,帶杜太醫(yī)去外書房稍歇片刻,待寫下方子來,在送他離去。 這時候老太太卻也已經(jīng)醒了過來,見沈暉送了太醫(yī)離去,只緩緩道:“老爺怎么回來了,我并無大礙?!?/br> 沈暉見老太太醒了過來,只急忙就回身道:“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這時候面色稍稍好看些,支著身子就要起來,丫鬟們只急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老太太便靠在了寶藍色緞面大引枕上頭,神色有些頹然的看著沈暉。 “太太們呢?都散了嗎?”老太太只開口問道。 一旁的丫鬟忙回道:“太太和姑娘們都在右次間候著呢?!?/br> 老太太喘了一口氣,丫鬟奉她喝了一口茶,她才道:“讓太太們和姑娘們散了吧,我這里有些話,要和老爺商量?!?/br> 丫鬟聞言,便出去傳話。 謝氏見方才見太醫(yī)已經(jīng)出來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如今見老太太讓散了,想必并不是什么大的病癥,便開口道:“那我們就散了吧,有老爺在這邊,總沒事的。” 林氏一顆心也懸在心口,這時候見里頭已經(jīng)吩咐了下來,終是松了下來,只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拉著沈清萱道:“既然如此,那四丫頭我們就選回去了?!?/br> 沈清萱方才急得哭了一場,此時倒也平靜了下來,便跟著林氏一起走了。 謝氏見沈暉還在里頭,并不敢先去了,便囑咐沈清薇先行回去。 沈清薇見老太太留下了沈暉,也知道必是有事情同他商量,便拉著沈清蕊一起走了。 老太太房里,沈暉依舊皺著眉頭,端然坐在老太太床前的繡蹾上。老太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只幽幽嘆了一口氣,眸中便落下淚來:“若是你兄長還在,如今你也不必這樣辛苦,人家說小兒子都是享福,你卻不是,誰讓我只你這么一個嫡親兒子呢!” 沈暉聽了這話,心中也略略有些動容,老太太原膝下還有一個嫡長子,養(yǎng)到七八歲的時候,忽然就夭折了。若是這位兄長還在的話,沈暉跟前也有一個嫡親哥哥,雖說這爵位興許輪不到自己身上,可卻是一個享福的命,不用為這些瑣事心煩。 再一個,老太太跟前有兩個嫡親兒子,便也不會將姨娘的兒子養(yǎng)在跟前,等大了也就隨他們分家去了,哪里還會有今日這些污糟的事情。 “老太太快別說這些,這些都是兒子應該的,便是兄長在,兒子也斷然不敢荒廢了,七尺男兒,必定也是要做出一番事業(yè)來的?!?/br>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下也老懷安慰幾分,只點頭道:“我自然知道你爭氣,便是當時把你三弟養(yǎng)在跟前,也是看著他從小伶俐,將來他若是成才,你也好有個左膀右臂的,至于你那,你親兄弟一死,他便是家中的長子,那時候也是老太太歡喜的,我沒道理只撇下他一個,誰知道如今卻是他那一房,竟出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來?!?/br> 沈暉聽了這話,心中暗暗有了計較,方才在外頭他早已聽沈清薇將事情說了一二,如今老太太這般說,想來必定還是狠不下心,因念著老國公的情分,想讓沈暉出面,幫大房一把。 沈暉只擰了擰眉頭,開口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這幾日朝中傳言,說圣上要提鎮(zhèn)南王世子賜婚,如今出了這等事情,放下二丫頭的閨譽不說,哪家還肯把閨女嫁給他去?只是如今這其中的細節(jié)尚且不知,這鎮(zhèn)南王世子是個什么意思也沒表態(tài),若是沈家先提出來,反倒顯得是沈家以此事想要訛鎮(zhèn)南王府,這說出名聲就更難聽了?!?/br> 老太太原本正打算這幾日將劉錚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告知沈暉,哪里知道沈暉卻也道聽途說了一些消息,聞言只略略驚了驚,見現(xiàn)下已然是瞞不住了,這才開口道:“這件事情,你卻是沒辦法推脫的!你可知這鎮(zhèn)南王世子劉錚是個好相與的?他……他膽大包天,早已經(jīng)上呈了密折,要求娶三丫頭呢!” 沈暉聞言,嚇的一時眼睛都直了,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竟然一時間不知如何回話,只聽老太太繼續(xù)道:“你如今一門心思,只當自己是豫王的老丈人了,竟一點兒沒看出異端來?老王妃回京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至今尚未上門提親,便是連正常的走動也沒有,你平常衙門里公務繁忙,不關(guān)心這些后宅瑣事,但也不至于沒個驚醒??!” 沈暉這時候依依想來,只覺后背一冷,又想起近日來圣上屢次表彰了吏部,他臉上有光,辦差也更謹小慎微,皇帝見他,卻總有兩三分的含糊,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沈暉當場嚇出一聲冷汗,倘若皇帝當著自己的面把這事情提了,他又要如何自處! “老太太是何時知道此時的?” “說起來慚愧,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還是三丫頭告訴我的,上個月我進宮去瞧老太妃的時候,就覺著有些蹊蹺,但也沒細想,直到三丫頭回來,她哭著把這事情告訴了我,我才清楚!” 沈暉這時候已然淡定了下來,神色肅然:“那鎮(zhèn)南王世子我也略見過幾面,相貌才干據(jù)說也是極好的,聽聞比起鎮(zhèn)南王更勝一籌,只是行止禮儀上頭,似乎欠缺了一些,原說一直沒有娶親,卻不是因為不想娶,而是江南那邊,竟沒人敢嫁他,聽說他家中雖然沒有正妻,卻有不少小妾,還常流連花街柳巷,真真一個浪蕩公子。” 老太太聽了這些話,原本才好看些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只開口道:“竟是……竟是這樣不堪?” “這些兒子都是聽從江南調(diào)任回來的官員所言,想來也不敢亂說,只是京城里并沒有什么人知道罷了,因此這次聽說皇帝要為他賜婚,人人揣測,也不知道誰家的閨女,這樣的……”沈暉一想起這劉錚竟是看重了沈清薇,只氣得再說不下去,握拳道:“老太太,事情已是如此這般,老太太若是有什么主意,兒子照辦就是了?!?/br> “現(xiàn)在還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去求皇帝,讓他老人家下一道圣旨,把二丫頭賜婚給鎮(zhèn)南王世子?!崩咸活D了頓,咬牙道:“想他鎮(zhèn)南王再糊涂,也不至于因為一樁婚事,就動了干戈了?!?/br> 沈暉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只開口道:“此事只怕不妥,陛下對鎮(zhèn)南王向來忌憚幾分,凡事都有三分討好之嫌,如今讓他下這樣一道圣旨,怕是萬萬不可能的!況且,萬一那鎮(zhèn)南王世子抗旨不尊,陛下的顏面何存?”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忍不住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支著額頭了起來:“哎……那要如何!這鎮(zhèn)南王世子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兒將二丫頭抱回去,明擺著就是故意的,如今若不嫁他,還有誰肯要她?這個……這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老太太說到這里,又氣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第207章 報應 沈暉這時候卻已經(jīng)平靜了幾分,他低眉想了想,把如今必要解決的事情羅列了一二:其一,不能讓沈清薇嫁給劉錚;其二,想辦法讓沈清蓉嫁給劉錚,這樣好歹能挽回一點衛(wèi)國公府的顏面;其三,便是劉錚死活不肯娶沈清蓉,也絕不能把沈清薇搭進去。 想到這里,沈暉又覺得自己有些虧欠沈清薇,這個女兒太過優(yōu)秀,從前他雖然得意于她的存在,給予的關(guān)心卻不及兩個兒子,以至于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她第一個商量的人不是上頭的父母,而是隔了一輩的老太太。 謝氏的性子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告訴她,除了多哭兩缸眼淚,再沒有其他的辦法,無非又添別人一些心煩罷了。至于自己……平心而論,對于沈清薇來說,的確算不上一個好父親。 沈暉汗顏,若是在此事上頭,還不能保全沈清薇,那他真是枉為人父了! “老太太先別著急,容兒子想一想這事情要如何辦。”沈暉垂眸,俊朗的眉宇皺成川字,只低眉想了想道:“二丫頭如今這樣子,想要在京城找個好人家只怕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愿意下嫁那些尋常仕宦人家,只怕將來這流言蜚語也是鬧的沸沸揚揚,如今唯二的出路,要么嫁給鎮(zhèn)南王世子,要么索性遠遠的嫁了,從此不回京城。”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擰眉道:“若能嫁給鎮(zhèn)南王世子,那必是最好的。” 沈暉聞言,也略略擰眉,想了想才開口道:“此事卻不急在一時,若那鎮(zhèn)南王世子對二丫頭有意,想必也會派人來問,若沒意思,那到時候再暗地里打聽一番,他究竟是個什么意思才好。興許他是個孟浪的人,并不知道這京城閨秀們的規(guī)矩,說不準這時候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br> “若真是如此,那就要謝天謝地了!”老太太剛剛蘇醒,這時候精神還略有不濟,正巧外頭有丫鬟進來回話道:“老爺,老太太的藥抓回來了。” 那沈暉這時候心中也沒個注意,見老太太沒什么精氣神,便索性起身道:“老太太先放寬心,容兒子在回去細細考量考量,這事情也要同大老爺商量一番。老太太先吃了藥,好好休息休息?!?/br> 老太太見他說的有道理,便知揮了揮手,命他退下。 沈暉出至簾外,瞧見謝氏還等著那邊,面色凝重,看著很是擔憂的樣子,見沈暉出來,忙迎了上來問道:“老太太如今可好些了?” 沈暉點了點頭,只開口道:“老太太身子倒是無礙,只是大房出這事情……”沈暉正想數(shù)落兩句,見著福雅居人多嘴雜的,便只將話咽了下去,嘆道:“我與你前頭說去。” 對于沈清蓉這件事情,謝氏雖然也覺得面上無光,可心里卻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因此一邊走一邊不屑道:“老爺不如聽我一句,這件事情我們竟不要管,由得他們大房鬧去,我們只要保住我們家的三丫頭便好!” 沈暉本就心中煩亂,聽了這話越發(fā)一頭怒火,只回眸看了一眼謝氏,甩袖道:“無知婦孺,你知道什么!還不快隨我回書房再議!” 謝氏和沈暉多年夫婦,也算夫唱婦隨,哪里見過他這般怒火沖天的樣子,只嚇了一跳,再不敢開口多言半句,只安安分分的就跟在他身后。 卻說小謝氏和沈清蓉被拉回了大房,沈清蓉只一勁在那邊哭,哭累了,便靠在小謝氏的懷中,略略著身子。若說以前沈清蓉不管做了什么錯事,老太太再罰她,攆她,她也不過是害怕而已,而如今,卻是深入骨髓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