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雖然年紀(jì)大了，卻也是年輕過的，只忍不住問道：“你送豫王殿下的五色絲手串，他果真戴了？”

    沈清薇想起這個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稍稍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邊謝氏已是捧著心口道：“殿下果然是疼你的，便是你父親年輕時(shí)候，我們雖定了親，我送他這些，他也從來不肯戴的，可見他就是一個頑固不化的呆子，比不得豫王殿下，這般的寵你?！?/br>
    沈清薇見謝氏這么說自己的父親，也忍不住為沈暉辯駁了幾句，只笑著道：“母親都這個年紀(jì)了，還想著那時(shí)候的事情，依我看父親再怎樣古板，只要心里只有母親一個，便是好的，父親只是放不下面子而已?！?/br>
    謝氏聞言，只酸溜溜道：“那也是他的不是，他一個公府的世子放不下面子，難道豫王殿下就能放得下面子？不過就是借口?！?/br>
    謝氏吃味起來，當(dāng)真是讓沈清薇也覺得有意思了起來，又想著沈暉如今遠(yuǎn)在江南，也不知道那邊的事情辦得怎樣了，便問道：“父親這兩日還有家信來嗎？”

    謝氏方才說起這些，其實(shí)也是有一些想沈暉了，如今見沈清薇問起這個，便搖了搖頭道：“這兩日倒是還沒有，不過既然知道你父親已經(jīng)到了，那也就不用擔(dān)心了，只是有一點(diǎn)……”謝氏說到這里，便沒再說下去，沈清薇一時(shí)也不甚明了，再低眉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了起來。

    江南素來都是一個好地方，金陵城更是有十里秦淮，據(jù)說是美不勝收，最是這天底下的銷金窟。沈暉這一去，身邊雖帶著兩個丫鬟，只可惜都并非是通房，也沒有那方面的經(jīng)驗(yàn)。雖然謝氏臨走時(shí)候一再的提點(diǎn)過，只怕她們自己不開竅而已，若是當(dāng)真不懂這些，由著沈暉去了那種地方，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母親放心吧，父親素來潔身自好，雖平時(shí)有些應(yīng)酬，也不過就是逢場作戲而已，母親大可放心。”

    謝氏原沒料到沈清薇能想到這一層，如今聽她這么一說，反倒自己先臉紅了起來道：“你都想去哪兒了，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說了，你哥哥也在那邊，總不能他們父子里都這般糊涂的?！?/br>
    沈清薇聽了這話，也越發(fā)放心起來了，若是沈暉一人，說不定真的會去逢場作戲一回，只是如今有沈伯韜在身邊，身為父親，沈暉也是絕對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母女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外頭丫鬟說晚膳已經(jīng)布好了，謝氏這才和沈清薇一起到外頭來用晚膳。中午吃過了農(nóng)家小菜，這會子又嘗了國公府廚娘的手藝，反倒覺得沒有山里頭的村婦的手藝可口，沈清薇只略略吃了幾口，便不想吃了。

    謝氏見沈清薇沒什么胃口，只當(dāng)她出門又受累了，便問道：“怎么了？新請的廚娘手藝不合胃口了？”

    沈清薇只搖頭道：“也不是，只是今兒中午在竹苑那邊吃了幾樣山間小菜，倒是比家里這幾樣好吃，只是家里做不出那樣的口味來?！?/br>
    謝氏聞言，只笑著道：“那還不簡單，過兩日五月初八，我要去一趟家廟，不如你隨我一起去，我們家在那邊有個莊子，什么樣的野味沒有？到時(shí)候你在這邊住上個一兩日，我把事情張羅完了，再同你一起回來。”

    五月初八正好是小謝氏停靈七七四十九日的日子，家廟那邊也都安排好的地方停放。謝氏也被這這事情折騰得不行，萬萬沒想到她們兩人互相斗了一輩子，小謝氏死后居然還是自己為她cao辦的喪事。

    如今沈清萱去了江南、沈清蕊肯定是要跟著給小謝氏送葬的，沈清薇一個人在家確實(shí)也無聊，可是想著老太太也在家，沈清薇還是覺得應(yīng)該在家陪著老太太才是的。

    沈清薇正打算推辭，那邊謝氏又開口道：“我只請了老太太一起過去住兩日，不然她老人家一個人在家里也無聊的慌，正巧那邊莊子上還有好些榮養(yǎng)的老家人，倒是可以陪著老太太解解悶?！?/br>
    沈清薇聽謝氏這么說，便也答應(yīng)了下來，明兒一早和謝氏一起，去福雅居給老太太請安的時(shí)候，再提及此事。

    謝氏走了之后，良辰只小心翼翼的跪在沈清薇的跟前，心下還帶著幾分懊惱。沈清薇見她這幅模樣，也知道她是知錯了，便故意問她：“你這是做什么，難道是等不及我出閣，就要求去了嗎？”

    良辰心下懊惱，見沈清薇這么說，只越發(fā)愧疚起來，擰著眉道：“姑娘何必這么說，奴婢是真心知錯了，奴婢前腳一上了馬車，就回過神來了，只是馬車已經(jīng)在路上了，所以……”

    其實(shí)良辰心里雖然在當(dāng)時(shí)就想明白了這一點(diǎn)，可卻也沒后悔過，總覺得李煦并不會真的對沈清薇怎樣，若他真是那樣不知禮義廉恥的人，那他也不值得沈清薇這樣喜歡。

    “罷了，你起來吧！”沈清薇雖然今兒對良辰有些失望，可一想起若是李煦有那么一些花花念頭，即便良辰在那邊，只怕也是不管用的，心下也便釋懷了，“我今日就饒了你，倘若下次你還這樣沒個心眼，我就真放你出去配小子去，看你如何？”

    良辰見沈清薇這樣說，知是調(diào)笑自己，這才略略松了一個口氣，可到底不敢起來，還是垂眸斂目的跪著。外頭丫鬟們見良辰跪著，也都不敢進(jìn)來，沈清薇便坐在梳妝臺前，自己伸手取下了耳墜子，正要去下頭頂?shù)聂⒆?，見良辰還跪著，便低頭道：“這地上有黃金不成？你還打算跪到什么時(shí)候？”

    良辰聞言，這才急急忙忙就起身，上前服侍起沈清薇洗漱更衣。

    第284章 禍起

    至第二天清早，沈清薇一早便起身了。大房那邊依舊是一早一場水路道場，幸好離二房這邊的院子也遠(yuǎn)，沈清薇聽的并不真切。因?yàn)槿康娜俗吡耍栽鹤永锟瓷先ダ淅淝迩宓?。沈清薇起身靠在軟榻上看了一會兒書，便見良辰帶著兩個小丫鬟從外頭端著水進(jìn)來為她洗漱。

    幾個人在外頭還嘰嘰喳喳的，進(jìn)了房里便安靜了下來，沈清薇擦了一把臉，瞧見良辰臉上神色淡淡的，和往日卻又有些不同，便隨口問道：“你們方才在外頭說的那么熱鬧，怎么進(jìn)來就不開口了？”

    良辰聞言，臉上頓時(shí)有些尷尬，使了眼色讓兩個小丫鬟先出去，這才一邊為沈清薇梳頭，一邊小聲開口道：“昨兒三老爺外頭應(yīng)酬回來，大約是喝多了，竟然把老太太身邊張mama的孫女蕓香給睡了?！?/br>
    沈清薇聞言，拿起玉簪的手頓時(shí)停下了動作來。那個蕓香她是知道的，因張mama是老太太娘家?guī)н^來的人，格外的倚重，她的兒子媳婦也都是老太太房里得用的人，如今只打理著老太太的嫁妝田產(chǎn)，膝下只這么一個閨女，年紀(jì)又小，便想著留兩年再求老太太的恩典，好放出去嫁個平頭百姓當(dāng)正房的，誰知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清薇知道她這流霜閣的人并不八卦，這事情弄的如今她房里的人都知道了，可想大約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我一早出去的時(shí)候，就聽三房里頭倒夜香的婆子說的，我也沒理會，等我打了水回來的時(shí)候，就瞧見張mama親自拉著蕓香，往福雅居告罪去了?！?/br>
    張mama在府上已是老mama了，這事情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沒準(zhǔn)還自覺體面無雙，馬上就可以登門入室的做半個主子了，可這張mama卻完全沒有這個心思，又想著好好的孫女就這樣被人玷污了，可又沒處說理，心里又委屈，反倒自責(zé)了起來，一早拉著蕓香往老太太跟前請罪去了。

    沈清薇嘆了一口氣，想著如今林氏又不在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謝氏自是管不著的，能出面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一人而已。雖說并沒有小叔子給大嫂子守孝的說法，可三老爺作為朝廷命官，如今家里正辦喪事，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是不妥的。

    大約也是因?yàn)檫@樣，林氏這一次走的也很放心，只留了兩個通房在家中服侍，原想著也僅夠三老爺使喚的了，誰能知道三老爺竟撇開了通房，去沾了人家小丫鬟呢？

    沈清薇原想她一個姑娘家是不便摻和這樣的事情的，可又想著老太太這時(shí)候必定心里難受，以前有沈清萱在她跟前說笑話逗趣，張mama也時(shí)常和她聊天兒寬心，如今出了這事情，她身邊總不能連個寬慰的人也沒有。沈清薇想到這里，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先不用傳早膳了，今兒我去福雅居用吧。”

    良辰知道沈清薇是放心不下老太太，便笑著道：“姑娘就是孝順，那我們這就過去吧?！?/br>
    沈清薇在半路上的時(shí)候，才聽丫鬟說謝氏也已經(jīng)過去了。這事情和謝氏本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謝氏畢竟是國公府的當(dāng)家人，自然又脫不了干系，少不得也得過去聽一聽罷了，沈清薇只希望謝氏能沉住氣，千萬別摻和什么，不然的話倒是白白又得罪了林氏一回。

    福雅居里頭，原本這時(shí)候正是丫鬟們打掃院子、逗鳥澆花的時(shí)候，可這時(shí)候卻靜悄悄的。沈清薇才到門口，就瞧見蕓香正跪在廊下，小小的身子瑟縮著，看著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正廳里頭，傳出張mama帶著哽咽的聲音來：“老太太，是奴婢管教不嚴(yán)，出了這樣的事情，請老太太念在奴婢我服侍你一輩子的份上，把她放了出去，隨便她自生自滅去的好?！?/br>
    那蕓香一聽這話，身子就抖得更厲害了。沈清薇見她蓬頭垢面的，實(shí)在可憐，便轉(zhuǎn)身囑咐了良辰道：“你帶著她到一旁的耳房里坐一坐，洗把臉去?！?/br>
    良辰聞言，便上去扶著蕓香起來，又小聲勸她道：“你快起來，老太太自有定奪，你在這兒跪著也不是個法子?！?/br>
    蕓香先是不肯，后見沈清薇也在，也不好意思推辭，辦被良辰半推半就就拉走了。沈清薇自己挽了簾子進(jìn)去，才進(jìn)門就瞧見張mama正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見沈清薇進(jìn)來，忙道：“三丫頭，你快幫我把張mama扶起來，這事兒跟她能有什么關(guān)系！”

    謝氏正巧也在房中，見老太太這么說，便也笑著道：“就是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沒必要這樣哭哭啼啼的，惹得老太太不高興?！?/br>
    對于謝氏來說，三老爺想要納一個妾氏，確實(shí)不是什么大事兒。放眼望去，整個大周除了平明百姓，那個男子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妻四妾的，更何況是三老爺這樣的官宦子弟呢！謝氏之所以和小謝氏有這么多年的恩怨，也不過就是因?yàn)楫?dāng)年老侯爺多納了一房妾氏而已。

    沈清薇雖然知道謝氏這話說的也算中肯，可到底不能這么說，這要是林氏就在跟前，聽了謝氏這話，只怕是又要記恨上了。

    沈清薇親自上前，扶了一把張mama道：“mama先起來，有什么話好好說?！?/br>
    張mama自不敢讓沈清薇親自扶，只讓她虛扶了一把，便自己起來了，臉上卻淚痕尤在。她在衛(wèi)國公府體面了這么多年，沒想到因?yàn)檫@件事情顏面掃地，讓她如何能不傷心。

    老太太心里對張mama也有愧疚，又想著蕓香那姑娘當(dāng)時(shí)她自己也喜歡，只說外書房里頭事情少，這才安排了過去，哪里知道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便氣呼呼的問謝氏道：“三老爺人呢？他怎么不過來請罪！”

    謝氏聽說了這事情，便讓人去前頭問過了，三老爺壓根就沒把這事情當(dāng)事兒，一早睡醒了便往衙門去了，只怕回來的時(shí)候還能不能把這事情記住還未可知呢！

    “三老爺上衙門去了，只怕要晚上才能回來?！敝x氏雖然不敢說，可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老太太果然臉色氣得鐵青的，只將手里的茶盞往茶幾上一撂，氣呼呼道：“混賬東西，這么大的歲數(shù)了，一點(diǎn)兒禮義廉恥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