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便開口道：“母親就是這樣的性子，原也沒什么，只是有時候話說的太快了，難免得罪人，就比如今日?！?/br>
    謝氏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又闖下了什么禍來，心下只疑惑道：“我今兒又說錯話了嗎？”

    沈清薇見謝氏這般，真真是忍不住恨鐵不成鋼起來，只嘆息道：“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三叔房里的事情，母親從旁聽一聽也就是了，自有老太太做主，母親又為何要說那些話？”

    謝氏只想了想今日她自己說的那些話，卻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便納悶道：“我難道有什么地方說錯了嗎？”

    沈清薇這下也沒轍了，只氣得心口都疼了起來，拿帕子捂著胸口道：“母親今日說那蕓香是老太太的人，即便老太太賞給了三叔這也沒什么，話是這么說沒錯，可老太太如何是這種插手兒子們房里事的人呢？老太太從未做過，母親卻這么說，讓老太太怎么想？若是老太太真的做了，賞一個丫鬟到母親的房里，母親又當(dāng)怎么想呢？”

    第286章 出殯

    沈清薇的房里點(diǎn)著凝神靜氣的安息香，淡淡的氣息拂過謝氏的鼻息。謝氏一開始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待她將后面那一句細(xì)細(xì)的品了品，只猛然就醒悟了過來。

    “那老太太她……”謝氏沒來由就后怕了起來，暗罵自己沒腦子，雖然她這些年和老太太的關(guān)系一般，可也從來沒有當(dāng)著面得罪過老太太，便是說話做事，也總是陪著三分小心，今天這話，當(dāng)真是有些過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謝氏，平寧侯如今有兩個通房，便是平寧侯老夫人沒去之前，賞給平寧侯的。在謝氏看來，母親給兒子房里賞個通房，這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沈家雖然沒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祖訓(xùn)，可到底也不興三妻四妾的規(guī)矩。三個爺們中，也只有大老爺因為方氏生了沈清蕊，所以才抬了姨娘的。

    “我是知道母親并沒有什么壞心思，想必老太太也不會覺得母親是在挑撥離間，只是這話傳出去確實不好。三叔和三嬸原本就夫妻和美的，老太太說什么也不會給三叔房里添人的，可如今出了這樣的意外，總不能讓老太太背了這鍋。母親說這話，實在是欠考量了?！?/br>
    沈清薇親自給謝氏倒了一杯茶，她雖然前世入了宮，于這些后宅瑣事算是不怎么精明的，可好歹活了一世，那些女人的心思卻也明白一二，只不動聲色的勸著謝氏。

    謝氏接過了茶，低低喝了一口，心下雖然戚戚然，卻還是抱著幾分僥幸道：“我心里是想著，你三嬸娘未必是那種小氣的人，她房里不也是有兩個通房的嗎？可見她也未必就是不容人的。”

    沈清薇最擔(dān)憂謝氏的也是這一點(diǎn)，她明明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錯處了，卻還是不肯承認(rèn)，偏要去想一些旁的，存一些僥幸的心理。

    “母親說三嬸娘容人，那母親自己呢？若是父親這次從南邊回來，帶了個把姨娘回來，母親會是什么想法？再說了，三嬸娘房里是有兩個通房，可至今未有所出，這又是為什么呢？難道真的是那兩個人生不出來嗎？母親是日子過的太舒坦了，這些事情從不細(xì)想?！?/br>
    其實沈清薇前世也是一個過的糊涂的人，可最近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之后，才慢慢發(fā)現(xiàn)，前世的自己，似乎并不是一個看人很準(zhǔn)的人。就比如這個林氏吧，她前世當(dāng)真是覺得她是個好人，可如今這幾次瞧下來，連沈清薇都覺得，林氏必定是包藏禍心的。

    謝氏平日里管著一大家的瑣事，大房和三房的事情本來就不怎么知道，如今見沈清薇這么說，倒也依稀覺得有些道理。林氏自從生下了沈伯年之后，便一直未有所孕，三老爺平常也常去兩個通房房里，可就是沒傳出過什么喜訊來。不過這是三房的事情，就算謝氏奇怪，她也不會去問的。

    “被你這么一說，倒確實有些奇怪，你三叔年紀(jì)最小，正該是子嗣旺盛的時候，緣何那兩個姨娘當(dāng)真是沒一個能懷上的?！敝x氏說完這句，又呆呆的想了片刻，這才抬起頭又看著沈清薇道：“薇薇，你一個姑娘家，怎么就能想到這些？”

    沈清薇如何愿意想這些，不過就是謝氏不想，她才只能勉為其難的幫她想那么深了。

    “母親，總之一句話，三房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如今大伯娘去了，母親好容易松一口氣，何苦還要得罪三嬸娘呢，不是我小瞧了母親，大伯娘還沒有三嬸娘聰明呢！”

    謝氏聽了前頭一句，自是點(diǎn)頭稱是的，只是聽了后面一句，未免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只不屑道：“你放心吧，你三嬸娘再怎么聰明，她也是商賈家的閨女，還能在這京城翻出個天來嗎？況且我看她平日就是老實的，不過就是在老太太跟前會來事而已。”

    沈清薇見自己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謝氏若只能聽進(jìn)去這些，也實在沒法子了。好在自己如今還在家中，還能時時提點(diǎn)著謝氏幾句，等日后自己出閣了，當(dāng)真還是放心不下謝氏。

    兩日之后便是小謝氏出殯的日子，雖然沈暉不在家，但謝氏一應(yīng)要cao辦的事情倒是一樣沒有少。靈柩出了城門，一路往城西的家廟去，沿途還有好些人家設(shè)置的祭棚。沈清薇陪著老太太坐在馬車?yán)镱^，把沈清蕊也一起拉了進(jìn)來。

    因為沈清蓉的身子不好，這些日子但凡待人接物的事情，都是沈清蕊來辦的，她下個月初要去考女學(xué)，因此晚上還要用功功課，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老太太瞧見沈清蕊削尖的下巴，只心疼道：“大太太活著的時候，也不見她疼你，如今你倒是為她盡孝了?！?/br>
    沈清蕊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頭上只帶著一朵白色絹花，身量又高挑了一些，已隱約中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清姿了。沈清薇心道，若是沈清蕊去瑯?gòu)謺汉煤玫膶W(xué)上個三年，三年之后，只怕求親的也是不會少的。

    “老祖宗快別這么說，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當(dāng)兒女的，原就應(yīng)該為父母盡孝的?！鄙蚯迦锏痛怪加钫f話，聲音纖細(xì)，沒有半點(diǎn)矯揉造作之態(tài)。

    老太太原本對這個孫女很是不上心，如今卻又多心疼了幾分，見她清減了不少，便開口道：“這樣吧，等去了家廟，一切安頓好了，你也不用著急回來，只同我和你三jiejie一起，在莊子上住幾日，全當(dāng)散散心吧?！?/br>
    沈清蕊心中雖是很想應(yīng)的，只是下個月初便是瑯?gòu)謺旱拇罂?，她若是錯過了，又要等一年，便也只好回絕道：“老祖宗心疼孫女，孫女自是不敢不領(lǐng)的，只是我的功課還在家里，不敢松懈半分?！?/br>
    沈清薇見她原是這個原因，便也開口道：“既這樣，我列個書單，打發(fā)了丫鬟去取了來就好，這兩個月家中辦喪事，姚先生也沒有來，只怕已經(jīng)落下了不少，我雖不及當(dāng)年，但好歹還可以給你指點(diǎn)指點(diǎn)。”

    沈清蕊聞言，眼珠子立時就亮了，對于她來說，能不能考上瑯?gòu)謺?，?dāng)真是一個很重要的轉(zhuǎn)折。

    “還不快謝謝你三jiejie，她如今可是貴人事忙，能抽出這空來已是不容易了?！崩咸徽{(diào)笑著說道，沈清薇聽了這話，也不覺臉紅了起來，正欲回話，只聽外頭丫鬟上前傳話道：“回老太太，豫王府的祭棚就在前頭，王爺親自來了，太太正讓前頭停靈休息呢，請老太太和姑娘們也下來休息休息，喝一口茶在啟程。”

    沈清薇正臉紅，猛然又聽見李煦來了，這臉色不由又紅了兩三分。老太太便笑著對沈清蕊道：“你聽聽，可不是把你三jiejie給忙的？”

    沈清蕊抿著唇瓣略略笑了笑，早有丫鬟已經(jīng)挽了簾子，扶著她們出去。沈清薇和沈清蕊先下去之后，轉(zhuǎn)身又扶著老太太下車，這時候李煦也帶著小廝過來向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受了李煦的禮，只笑著道：“難為殿下親自前來，不過是小事而已?！?/br>
    李煦面色淡然，這幾日臉上氣色倒是不錯，只笑著道：“死者為大，不過是個禮數(shù)?！崩铎阏f完這句話，眼神便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大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沈清薇便低著頭，故意不去看他。李煦只是笑笑，請了老太太和謝氏一行人進(jìn)了祭棚里頭。

    茶水上來之后，眾人便聊了幾句，謝氏因想著沈清薇要在莊子上住幾日，怕李煦不知道，便笑著道：“我們家家廟附近倒是有個莊子，如今這時節(jié)雖然蓮藕還沒熟，但好些野菜倒是成熟了，三丫頭正要去哪兒住幾日呢！”

    李煦聞言，便想起端午那日和沈清薇在竹苑里頭過的那半日，清風(fēng)竹香，吃著野味，看著竹籬茅屋，別有一番歸農(nóng)之心。

    “在莊子上住幾日也好，等天氣再熱了，走動起來也熱，這時節(jié)正好！”李煦正說著，只見外頭一個老媽子欠著沈伯然往這邊來，謝氏見了，連忙招手道：“然哥兒快過來，快來見過豫王殿下?！?/br>
    豫王李煦這個名字對沈伯然來說，也算是耳熟能詳了，卻還是頭一次見到。因想著是未來的姐夫，心里倒也沒什么懼怕，又見他長的這般龍章鳳姿的，就更親近幾分，只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道：“給豫王殿下請安了。”

    李煦沒預(yù)料沈伯然也跟著來的，初次見面，自然要意思幾分，便從身上解下了一個隨常佩戴的歲寒三友的玉佩送給了沈伯然道：“沒帶什么貴重的東西，這個玉佩，拿去玩吧！”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李煦身上的東西，哪一樣不是貴重的，偏還這樣說，他自己倒是不心疼，便索性笑道：“然哥兒拿著吧，殿下也說是不貴重的了?！?/br>
    謝氏聽了這話，只一個勁道：“你這丫頭，殿下那是自謙，殿下的東西哪有不貴重的，這如何……”

    謝氏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只笑著發(fā)話道：“既然是殿下所賜，那然哥兒就手下吧！”

    沈伯然聽了這話，才敢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收了起來。

    第287章 事發(fā)

    誰知正這時候，大老爺領(lǐng)著沈伯安也過來了。原來前頭大老爺遇上幾個和李煦隨行的同僚，因此在外頭打過招呼，便耽誤了片刻，此時進(jìn)來的時候，便正巧瞧見了沈伯然收了李煦的見面禮。

    大老爺恭恭敬敬的給李煦和老太太行過了禮數(shù)，因這棚子里不過才安置了六張靠背椅，主位的兩張自是留給老太太和李煦的。原本沈清薇、沈清蕊和謝氏都坐著，如今大老爺來了，沈清薇便起身讓座。

    老太太自是讓沈伯安也去見過李煦，沈伯安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不過李煦今日身上只掛了那一個玉佩，還剩下一個荷包，里頭裝著的是沈清薇送給他的那一方私印，自是不能拿出來送人的。

    這原不是互相廝見的場合，李煦方才瞧見沈伯然，也是一時高興，這才拿了東西出來的，如今見又來了一個，少不得倒是覺得自己欠考慮了一些。沈清薇知道李煦平素最是一個懂禮數(shù)的人，也恐他尷尬，便笑著道：“歇也歇過了，也該啟程了，不然到家廟那邊只怕天色也不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