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她伸食指指向自己，“請你吃早茶？”

    那蘭點了點頭。

    楊壯壯放下筷子，飛快掏紙巾擦了擦嘴，一邊往客廳走一邊急問：“你確定是我爸，楊振廣，請你吃早茶嗎？”

    “你可以問問你爸?！?/br>
    “不是，我不懂，為什么他來春森不找我……”

    那蘭抬眸看著她，眼中滿是審視意味，令楊壯壯的語氣不自覺就弱了下去，她開始瘋狂回憶和爸爸都說過些什么。

    “我什么時候有喜歡的女生了？”那蘭輕飄飄地問。

    “oops！”楊壯壯掩嘴，“他和你說這個了？”

    那蘭回給她一個冷艷高貴的撇嘴表情。

    楊壯壯想用行動向他示好，那蘭早有防備似的，直接長腿闊步邁向單人沙發(fā)。

    “他……我是說我爸，還和你說什么了？”

    “你猜?！?/br>
    “蘭哥，”楊壯壯放軟語氣，“我和我爸媽說過的話，雖然有真有假，真真假假，但你要相信，我都是為了你好?！?/br>
    “為了我好？”那蘭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對啊，我告訴我爸你有喜歡的人，就是為了給你制造機會，不用強行按父母之命跟我在一起，我是為了您的自由著想。如果告訴他是我有喜歡的人，我爸肯定會罵我說我怪我逼我放棄他，早日棄暗投明喜歡你，對他不管用?！?/br>
    那蘭長久審視她，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楊壯壯也毫不畏懼地回看他。看著看著，那蘭的眼神慢慢變得有些奇怪，他明明在看她，卻像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帶著點兒比照的意味。

    “喂，你在想啥？”楊壯壯輕聲道，“我爸還和你說了什么？”

    “說你小時候的事。”

    楊壯壯心一提，下意識地感到緊張。

    “多小？”

    那蘭始終看著她的眼睛。

    “高中。”

    楊壯壯提著的心重重落地，沒有聲音，有從高處掉落的疼痛感，她移開和他對視良久的視線，兀自笑了笑，道：“我爸說得真多?！?/br>
    那蘭沒有說話，楊壯壯還能感知到他的目光。這讓她感覺不自在，于是她立刻起身道：“高中的時候他不在我身邊，根本不清楚我的事情，你聽到的，也許是他編的，他是個生意人，說話總是真真假假的，你別太相信。”

    “好?！?/br>
    他答應(yīng)得太快太自然，楊壯壯忍不住重新看向他。

    “哇你這種表情不是在同情我吧？！我爸是把我說得多可憐??？”她故作夸張地大聲道，想要判斷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蘭從沙發(fā)上起身走近她，他站在距她一臂寬的地方，忽然傾身，用疑惑的目光端詳她的臉。

    楊壯壯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我臉上有飯粒？還是油沒擦干凈？”

    那蘭一言不發(fā)。

    楊壯壯不得不出手按住他的額頭，把他推回高地。

    “你別用這種眼神盯著女生看，吃不消。”楊壯壯由衷道。

    “你以前短發(fā)？”

    “?。俊?/br>
    “你以前短發(fā)——你爸就和我說了這個，沒別的。”

    “就，我短發(fā)，這個？”

    那蘭點頭。

    他的眼神很真誠，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也實在不像會關(guān)心她年少經(jīng)歷的人，思及至此，楊壯壯終于寬心了一點，整個人暫時放松下來。

    “對，我以前短發(fā)?！睏顗褖芽粗念^發(fā)，“就比你現(xiàn)在長一點點吧。”

    那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似在確認頭發(fā)的長度，他離她很近，臉上流露出難得的茫然表情令楊壯壯心里驀然塌了一塊。

    “以后多這樣才好?！彼椴蛔越卣f。

    “什么？”

    “??？什么？”楊壯壯隨口打哈哈，“你千萬別和我爸走太近，他很煩，如果他加你微信——”

    “已經(jīng)加過了。”

    “加了就刪了吧，乖，聽我的沒錯。”說話間，楊壯壯豪氣干云的手就要伸向那蘭的肩膀，被他靈活躲開。

    “外賣吃完別扔家里，招蟑螂?！边呎f著，那蘭邊往自己房間走去，神態(tài)志得意滿，像只驕傲的孔雀。

    楊壯壯決定立刻打電話問候問候自己的父親大人。

    ☆、二七篇

    （6）

    說是國慶加班三天，結(jié)果ift全組都只加了兩天半。十月三日下午，李悟在大辦公間擊掌示意眾人，道：“今天四點下班，晚上大家一起聚餐，提前過個中秋，也順便迎接下組里兩位新人?！?/br>
    畢竟是假前最后一天，李悟這話一出，大辦公間里立即沸騰了。

    “吃什么？”產(chǎn)品組劉雨盛朗聲問，“悟哥請啊?！?/br>
    “我請可以啊?！崩钗蚧氐馈?/br>
    “那這樣的話，咱們可就不能太客氣了?！眲⒂晔⒂值?，“吃全州吧，自助餐698一位?！?/br>
    “你確定要把請客的檔次拉到這個數(shù)？”李悟不慌不忙道，“下次輪到你請，咱們只能更高，不能更低?！?/br>
    “不吃全州也行，凱瑞，凱瑞便宜，自助也不錯，關(guān)鍵國慶這個點肯定沒什么人?！眲⒂晔⒏目陲w快。

    “我投凱瑞一票。”設(shè)計組趙長喜晃了晃手，“凱瑞的舒芙蕾真是絕了?！?/br>
    “……”

    辦公室的討論仍在繼續(xù)，楊壯壯笑意冉冉的目光剛溜了一圈回來，低頭就見內(nèi)部通訊上，柯沁給她發(fā)來消息。

    “待會兒你跟我車走?！?/br>
    楊壯壯心中一喜，抬手回復(fù)：謝謝柯大。

    柯沁回了她一個格外可愛的“不用謝”表情。

    下午四點不到，ift所在的大辦公間便已經(jīng)開始sao動起來，員工們各自組隊前往凱瑞酒店。楊壯壯一路和柯沁同行，到地下車庫驅(qū)車離開時，柯沁突然說：“有人轉(zhuǎn)正了都沒告訴我呢?！?/br>
    楊壯壯有些不好意思。

    “導(dǎo)師說考核結(jié)果節(jié)后才出來，我還……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br>
    柯沁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嘴角倏地有了笑意。

    “不真實……李悟怎么和你聊的？”

    楊壯壯陷入短暫回憶，轉(zhuǎn)正這事，李悟是在內(nèi)部聊天軟件上和她提的，沒有多余的話，就一張轉(zhuǎn)正考核界面截圖和一句話——給你通過了。楊壯壯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心情，不是驚喜和意外，反而很無措，即使之前李悟已經(jīng)透漏過這些信息，楊壯壯當(dāng)下還是有些懵，以至于隔了好幾分鐘才向他致謝。

    她把這些細節(jié)一一告訴柯沁，同時拋出自己的疑惑：“我導(dǎo)師明明對我很不滿意，實在不懂他怎么就——”

    “怎么就給你通過考核了是嗎？”柯沁接完她的話。“李悟是個很職業(yè)化的人，即使他對你有偏見或是其他什么的，他也不會把個人喜好帶到職場來。你這三個月的表現(xiàn)和改變大家都看在眼里，他要真不給你通過，你還能去找hr申訴，有理得很?！?/br>
    “大家都看在眼里嗎？”楊壯壯挑出柯沁話里的關(guān)鍵語句，“我是說，我的表現(xiàn)。”

    “當(dāng)然?！笨虑叩?，“pm這項工作沒有技術(shù)上的難度，難在對項目節(jié)奏的把握上，要認真負責(zé)地跟進度，確保項目順利進行。從這點上來說，你的工作很到位，非常到位?！笨虑呗宰魍ｎD，語氣越發(fā)溫和，“小朋友，你自己數(shù)數(shù)，都加過多少天班了？”

    “多少天班啊……”楊壯壯當(dāng)真數(shù)起來。

    柯沁偏頭看了她一眼。

    “換個算法，你有多少天沒加過班？”

    楊壯壯搖頭?！皼]有?！?/br>
    “這就是了?！笨虑邷芈暤?。

    凱瑞酒店距公司不遠，二十分鐘后，柯沁和楊壯壯已經(jīng)在自助餐廳大堂走著。經(jīng)柯沁的提醒和寬慰，楊壯壯連日來對轉(zhuǎn)正考核通過一事的不真實感終于褪去。

    ift組組員們陸續(xù)到達餐廳，在服務(wù)員的引導(dǎo)下，眾人來到一處長桌，程序組和設(shè)計組都已到齊，楊壯壯到的時候，范雅微正在和旁邊的人換座位，神情看起來很是興奮。

    他換到了那蘭身邊。

    “坐這吧。”柯沁拍了拍楊壯壯的肩膀，“先去拿吃的?！?/br>
    楊壯壯將目光從那蘭身上收回，剛剛過去的一段時間，她一直在惡趣味地等待那蘭翻給范雅微的白眼，遺憾的是，她沒能等到。

    后來一整頓飯，桌上氣氛都很和諧，大抵是假期臨近，又或者是餐廳的食物不錯，總之，飯局是在一派歡聲笑語中結(jié)束的。

    散場時，產(chǎn)品組劉雨盛走到柯沁身邊，一臉神秘地問他：“還要不要搞下半場？”

    柯沁抬手看表，又偏頭瞥了一眼楊壯壯。

    “你去嗎？”他問。

    劉雨盛也隨之將目光轉(zhuǎn)向楊壯壯，他是產(chǎn)品小組負責(zé)人，和楊壯壯工作的交集不多，打交道極少。

    “一起去吧?！眲⒂晔⑿θ轁M面地對楊壯壯說。

    這種邀請對楊壯壯來說其實很有誘惑力，像柯沁說的，項目經(jīng)理需要和組內(nèi)各個環(huán)節(jié)的人員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然而今天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她例假。

    “不好意思，這幾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楊壯壯懇切道，“下次吧，下次一定去?！?/br>
    “沒事。”柯沁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想去，正好送你回去吧?！?/br>
    “不是吧你！轉(zhuǎn)性了？”劉雨盛接話道，“真不去喝兩杯？”

    “真不去?！?/br>
    “你可不能見色忘義啊。”劉雨盛說這話時遞了個眼神給楊壯壯。

    楊壯壯瞬間低下頭，感覺十分不好意思。

    “胡扯?！笨虑叩?，“我是這幾天加班加到快吐了，沒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