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電扇開關旁的男生，啪嗒一聲將電扇扭開，立刻惹得吊扇下面的女生一陣抱怨，“頭發(fā)都是濕的，一吹電扇冷死啦！”

    “都十月份了開什么電扇？關掉關掉！”

    然后啪嗒一聲，吊扇又被關掉了，教室里又恢復了一潭死水般的悶熱。

    雖然剛才趙牧一眼疾手快地給顧盼套上了外套，但是她里面的校服短袖還是被雨水打濕了一點，如今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又黏又熱。

    顧盼根本沒有把趙牧一讓她去女廁所再脫外套這種沒頭沒腦的話放在心上，直接將外套一脫。

    呼……涼快多了！

    十月份明明一點也不冷，顧盼其實寧愿淋雨，也不想穿著外套捂汗，只是不想辜負趙牧一的一番好意，勉強把校服外套穿進了教室里。

    如今一脫下來，頓時渾身舒暢。

    萬萬沒有想到，原本正坐在一旁走神的徐子吟，扭頭看了顧盼一眼，頓時低聲驚呼，“顧盼，你快把外套穿上！”

    顧盼愣住，這是怎么了？一個兩個的都讓她穿外套？

    徐子吟見顧盼愣著不動，眼神頻頻往她的胸前瞟，示意顧盼低頭看。

    顧盼順著徐子吟的眼神看過去，看到自己前胸被雨水打濕了一小片，校服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透出胸罩上的蕾絲花紋。

    顧盼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徐子吟見顧盼還是沒有動手，以為她不好意思一直穿趙牧一一個男生的校服，連忙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白襯衫，想要幫顧盼穿上。

    可惜徐子吟的白襯衫對于顧盼有些小，顧盼任由她擺弄著穿上了，還是系不上前胸的扣子，濕掉走光的那一片，還是遮擋不住。

    徐子吟著急了，又手忙腳亂地幫顧盼將白襯衣脫下來，將趙牧一的校服塞進顧盼懷里。剛才心中泛起的羨慕與嫉妒早就無影無蹤，“顧盼你快穿上??！”

    “好多男生都在回頭看你呢！”

    顧盼失笑，其實這一點點透，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走光。她穿過的更透的衣服多得是，別說是私下的休閑場合，就是正式的工作場合，也穿過比現(xiàn)在透的襯衣之類。

    在她眼里，這根本不算什么事兒。但是想想趙牧一剛才的認真叮囑和徐子吟現(xiàn)在的一臉緊張，顧盼明白這大概才是初中生的正常反應。

    也是，2007年小城市里的初中，環(huán)境還是很保守的，還是穿上為妙。

    顧盼配合地伸胳膊，讓徐子吟幫她穿上校服，拉鏈高高拉起。

    熱就熱吧！最難消受美人恩……

    徐子吟的手指滑過顧盼身上這件洗的泛白、散發(fā)著清香氣味的校服外套，心中的酸澀早已不見。

    如果趙牧一喜歡的是顧盼之外的任何一個女生，她心中一定都會嫉妒，都會不平，會想趙牧一為什么喜歡的不是自己？

    但是趙牧一喜歡的人是顧盼，徐子吟心中只剩下一種想法——算是趙牧一有點眼光。

    顧盼那么那么好，比自己好那么那么多，趙牧一喜歡她再正常不過。

    顧盼值得最好最好的人喜歡。

    即使徐子吟看趙牧一帶著暗戀的濾鏡，也覺得他配顧盼，只是勉強及格。

    .

    教導主任盛夏，自然是只兼職初三六班的班主任，并不會教他們數(shù)學課。

    新來的數(shù)學老師叫袁如琴，三十歲上下，是個說話慢條斯理的女老師。

    至于黃韜，被調(diào)去教初一的兩個普通班，那兩個班的數(shù)學老師正好懷孕去休產(chǎn)假了。

    六班同學剛將上一個班主任黃韜趕走，盛夏擔心新來的袁如琴上課的時候壓不住這幫學生，第一節(jié)數(shù)學課，特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教室最后方幫忙壓陣。

    沒有想到的是，幾節(jié)數(shù)學課下來，即使沒有盛夏盯著，六班的學生們也全都老老實實的，而且神奇的是——

    大多數(shù)學生都開始聽課了！

    盛夏忍不住，找了兩個以前從來不聽數(shù)學課的學生來問，其中就有李一鳴。

    李一鳴說得十分直白，“以前黃韜講課的時候，根本聽不懂，也就不聽了唄?，F(xiàn)在袁老師講課，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聽懂一點了，聽聽就聽聽吧?！?/br>
    不過能聽懂一點的日子只過了三天。

    三天后，10月11日，初三年級開始了十月份的月考。

    第25章

    五中的月考時間特地安排在周四周五兩天, 正好考完試后周六周日學生放假兩天, 老師則需要在周末加班批卷子、算排名，等到周一再上課的時候, 成績單就出來了，老師也可以講解卷子 。m. 移動網(wǎng)

    當然也只有初三年級會這么做, 五中這樣的學校，初一初二年級的老師是很少加班的, 月考結束后，卷子等到周一上班再批改也不遲。

    初三老師的確辛苦，但是和那些每周只單休一天, 甚至半天的中學相比, 五中的初三老師也確實算是清閑了。

    周三下午放學, 月考開始的前一天，全班同學都在亂糟糟地將自己一摞摞的書本卷子往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搬, 柜子里塞不下的, 就堆在柜子前的地上——月考并不在本班考, 而是按照成績劃分考場, 成績最好的學生在1班的教室里考，最差的學生在10班的教室里考。按理說書桌肯定要清空的, 桌面和抽屜里都不能留下一本書。

    往常6班里自然有不怕丟書的學生，將書本胡亂往后面柜子里搬一搬, 搬不干凈的還留在書桌上，等到考生進了考場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要做的座位上還有書, 也就胡亂地往后面柜子里丟。

    但是這次，盛夏在大家布置考場的時候，在教室里悠悠閑閑地轉(zhuǎn)了一圈兒，連班里最混蛋的學生，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將書桌和抽屜清空了。

    教導主任的威嚴，果然不一樣！

    自從上次“國旗下校草替她披校服”之后，顧盼身邊的流言蜚語自然是沒有少過，但是學生們都畏懼于顧盼在外的威名，頂多敢在背后偷偷議論，沒有人敢在顧盼面前表現(xiàn)出什么。

    畢竟是顧姐可是讓五中混混頭子樊宇承認其戰(zhàn)力并且避其鋒芒，鼓動全班在主席臺前起義直接將班主任逼走的人！

    雖說五中喜歡校草趙牧一的小太妹也不少，但是她們都只是太妹，顧姐可是姐??！哪里敢在顧姐頭上動土？

    顧盼對于校園里越穿越離譜的謠言，根本一無所知。她最納悶的是，國旗下的披校服之后，盛夏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飽含深意，顧盼以為盛夏馬上就要找她談話了，然而一天兩天三天過去，盛夏除了看向她的眼神略微復雜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舉動。

    盛夏在班里逛了一圈兒，終于對教室里的考場布置和衛(wèi)生滿意之后，又優(yōu)哉游哉地踩著一雙細高跟，往教室門口走去了，經(jīng)過顧盼身邊的時候，竟然還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對她說道，“別因為最近的事情分心，靜下心來，專心學習，好好月考?！?/br>
    教室里原本兩張兩張并在一起的課桌全都分開，獨立成列，這也意味著如今桌子與桌子間的過道很窄。盛夏站在顧盼身邊，距離真的很近，近到盛夏身上的香水味一陣陣地往顧盼鼻子里飄。

    橙花的香氣暖暖的很養(yǎng)心，溫溫軟軟，微甜不膩，還有隱隱約約的香皂味兒隱藏其中。

    顧盼愣住了，盛夏雖然因為職業(yè)緣故，穿衣都是偏老氣的西服套裝，但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疑都是肆意張揚的，乍然聞見這樣暖暖的治愈的香水味，顧盼著實吃了一驚。

    一個人對香水的偏好，比衣著、發(fā)型和妝容，都更能反映出她內(nèi)心最深處。

    盛夏看顧盼愣住了，眉梢一挑，又恢復了她一貫的語調(diào)，“怎么了？靜心考試做不到嗎？”

    顧盼回過神來，然后連忙說道，“抱歉抱歉，我走神了。我會努力的，謝謝老師關心?！?/br>
    盛夏又神色復雜地看了顧盼一眼，然后踩著高跟鞋走出去了。

    盛夏剛一出門，李一鳴就跑過來，對顧盼舉起大拇指，“顧姐，牛！敢這么和教導主任說話！”

    顧盼一頭霧水，“我怎么和教導主任說話了？”

    李一鳴捏著嗓子學到，“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顧姐你真行，教導主任和你說話，你還敢走神，而且還敢大大方方地承認！”

    顧盼：……

    她和初中生之間，還真是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怪不得剛剛盛夏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大概是第一次碰到學生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

    顧盼對盛夏突如其來的鼓勵，根本是一頭霧水。

    之前她一次次搞事與被搞事，盛夏沒和她算賬就算了，竟然還這么和風細雨地對她說“不要受影響”？怪哉怪哉。

    教導主任好歹也是顧盼認識兩輩子的人了，從來都不是這種風格?。?/br>
    不過顧盼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顧盼剛背著書包要走出教室門，王志文就興沖沖地從教室門口跑了進來，差點和顧盼撞個正著。

    “誒呦顧姐！”

    “顧姐你先別急著走，我和你講，咱們教導主任今天在辦公室里和五班那個禿頭班主任吵了一架！”

    “誒也不算吵了一架，是禿頭的話被教導主任頂回去了，禿頭被說得啞口無言！”

    顧盼：……

    她真想問問王志文，這種老師辦公室里的談話內(nèi)容，他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王志文說得興致勃勃，壓根不給顧盼插話的機會，“咱們班新老大真帥！顧姐顧姐，我來給你學一遍，咱們班老大是怎么懟禿頭的！”

    王志文往左邊一蹦，裝出五班班主任的神態(tài)和語氣，“盛主任，這都好幾天了，怎么還不見你批評你們班那個什么叫顧盼的女同學？趙牧一雖然一直都是穩(wěn)穩(wěn)的年級第一，但是現(xiàn)在初三正是最緊張最關鍵的時候，容不得一點外界的打擾，我已經(jīng)和趙牧一說了讓他不要分心，但是盛主任你也應該提點提點你們班顧盼……”

    王志文又往右邊一蹦，一下子換成盛夏的語氣神態(tài)，“萬老師這話我有點不太明白……我們班顧盼怎么了？為什么要批評她？”

    王志文往左邊一蹦，裝成五班班主任，語氣十分疑惑，“當然是國旗下趙牧一給她披校服的事情，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兒，這也太不像話了！雖然說兩個人沒有在談戀愛，我們班趙牧一我還是放心的，但是顧盼和趙牧一來往確實也挺密切，雖然趙牧一是個心里明白、知道用功的好學生，但是身邊總是有顧盼這種女生在，長此以往，還是擔心他受影響……”

    王志文又往右邊一蹦，裝成盛夏，發(fā)出了一聲短促地冷笑，“萬老師也說了，是趙牧一給顧盼披校服，又不是顧盼伸手把校服從趙牧一身上扒下來的。再當著全校師生的面……這事也和顧盼一點關系都沒有。萬老師想批評自己班的學生隨便批評，我們班的學生沒錯，我是不會亂批評的?！?/br>
    王志文裝成五班班主任，“誒，盛主任你這是什么話……趙牧一是什么樣的學生，顧盼是什么樣的學生，哪個老師心里不清楚？就算是趙牧一給顧盼披校服，那肯定也是顧盼招惹勾引趙牧一在先……”

    王志文裝成盛夏，神色不愉地打斷五班班主任的話，“顧盼招惹勾引趙牧一在先？這事我可從來沒見過。萬老師是親眼看見了？要是親眼看見的……麻煩萬老師下次見到的時候也叫我過去看看，我自然會好好教育我們班的學生。要是萬老師沒有親眼看見過——”

    王志文捏著嗓子冷笑一聲，“那話可不能亂說?！?/br>
    “我們班的顧盼，最近學習挺認真的，而且一個小姑娘，無論怎么樣，萬老師在不明情況的時候說她勾引男生，有點太過分了吧?！?/br>
    “萬老師可真是將自己班的趙牧一當寶貝，知道馬上就要月考，之前叫趙牧一來了解情況，一句重話都沒說，生怕影響趙牧一的心情和發(fā)揮。國旗下的那件事，在我看來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初中生之間為了遮雨披個衣服，成年人就不要想象地那么齷齪。即使有人做得不妥當，那也是你們班的趙牧一做的不妥當。”

    “你關心愛護自己班的好苗子，我也關心愛護我們班的學生。我可以和萬老師在這里把話說清楚——”

    “單論這件事，我們班的顧盼沒什么錯?！?/br>
    “無論是月考前，還是月考后，都不會批評她的。”

    “而且我會像萬老師學習，就像萬老師鼓勵趙牧一那樣，也鼓勵她靜下心來，不要被外班的男生‘招惹勾引’。好好學習，專心考試?！?/br>
    王志文學得繪聲繪色、聲情并茂。

    將一段對話重現(xiàn)完畢之后，還在班里的同學全都看傻了。

    “媽呀……盛老大真霸氣……”

    “五班班主任什么人啊！這也太偏心了吧！眼里只瞧得進好學生！”

    “就是，雖然我也喜歡校草趙牧一，但我們顧姐確實沒錯啊，干嘛冤枉我們顧姐……”

    “還好盛老大是個明白人！這個班主任我服氣了！以后再有誰做不給班主任面子的事情，就是不給我李一鳴面子??！”

    班里的同學一陣群情激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