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凱文邊說邊搖頭。

    “這么看看，杜曉彤竟然沒有被這么一對爹媽養(yǎng)歪了，真是不容易啊……”

    杜曉彤這一次離家出走，身邊不少同學的家長都警惕起來，很多家長都要求自己的孩子每天晚上給自己打個電話。

    顧盼如今在下了晚自習，走回宿舍的路上，感覺身邊一大半的同學都拿著手機在和爸媽打電話。

    在教室里要學習，回到宿舍里要洗澡睡覺，還要抓緊時間看看書背背單詞什么的，也就只有走在路上這點時間最適合打電話了。

    然而杜曉彤自己卻拒絕每天晚上給爸媽打電話，爸媽打來的電話，也是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

    以前杜曉彤聽話的時候，爸媽的要求好像無窮無盡，但是現(xiàn)在杜曉彤強硬起來，爸媽反而軟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杜曉彤離家出走這一招嚇到了，現(xiàn)在爸媽說什么、做什么的時候，都會問問杜曉彤的想法和感受。

    杜曉彤對顧盼說，“我感覺現(xiàn)在這樣挺好，指望我爸媽會考慮到我的感受，大概是指望不到了，他們兩個人好像都不太擅長換位思考，彼此之間也很不擅長?！?/br>
    “但是感覺他們現(xiàn)在好歹把我當個平等的人來看了，自己體會不到我的感受，就直接開口問，我也就實話實說?！?/br>
    “之前回家，看到我爸媽因為我離家出走，那么著急，我爸嘴角都長了兩個燎泡，其實我心里也難受，也覺得對不起他們……”杜曉彤低聲說道，“可是要問我有沒有后悔，有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如果不是我離家出走了，我爸媽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把房子賣了，然后押著我去上課，去考雅思，去聯(lián)系中介，我現(xiàn)在不可能天天坐在19班學習高考課程。”

    “我真的試過和他們好好溝通，可是和他們好好溝通，他們完全聽不進去?！倍艜酝荒槦o奈。

    “我知道我自己選的這一條路，不一定對，也不一定好，但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br>
    “同樣需要承受壓力，但是這樣我自己承受地心甘情愿?！?/br>
    杜曉彤最近很喜歡和顧盼聊天，因為和顧盼聊天的時候，顧盼不會對她說一堆的大道理，只是靜靜地聽她說。

    其實顧盼不是沒有什么建議給杜曉彤，只是覺得很多建議，別人說了也沒有用。

    當初杜曉彤的父母強硬，杜曉彤對父母百依百順，終于到了忍不住而爆發(fā)的這一天。如今是杜曉彤強硬，杜曉彤的父母只能退讓，但是顧盼覺得依照她對杜曉彤父母的一點淺薄了解，兩個人應該是看到杜曉彤高考已成定居。

    不得在不在她高考之前退幾步，好讓杜曉彤有個可以安心學習的環(huán)境。

    等到杜曉彤高考之后，恐怕還有一場惡戰(zhàn)。

    但是顧盼也沒有說什么，親子關系的確是一個需要不斷調整、不斷磨合的關系，當初她和老顧的關系，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才找到了彼此的平衡。

    一星期后的月考，剛剛從生物競賽回來，進入高考班還沒多久的杜曉彤，成績讓不少人都震驚了——

    全班第三，全年級第十九。

    杜曉彤剛剛因為離家出走，名字在學校里人盡皆知了一把，現(xiàn)在又因為月考成績，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

    他們辛辛苦苦學了兩年，竟然還考不過一個在奶茶店突擊一周，回學校又突擊一周的杜曉彤……

    無數(shù)學生都受了刺激，寢室里挑燈夜戰(zhàn)到深夜的人一下子增多了。

    杜曉彤捏著在奶茶店打工剩下的32塊錢——她打工的一周拿一半的實習工資，總共112塊錢，每天跟著奶茶店的其他店員一起吃飯，吃得挺便宜，一周吃飯花掉80塊錢，還剩32塊——豪氣沖天得對三個室友和顧盼說道，“來來來，你們想吃什么，我請客?！?/br>
    杜曉彤瞥了顧盼一眼，嘆口氣道，“也就半路被你騙回來了，有點美中不足。要不然在奶茶店打工到月考的那一天，直接來考場上考試，考個全班第三……比現(xiàn)在還要帥??！”

    顧盼看了一眼杜曉彤手中可憐兮兮的三十塊錢，“快醒醒吧，別做夢了。”

    第177章 第177章

    四月和五月, 城市里大街小巷的槐樹都開花了, 淺黃色的槐花夾雜在濃密的綠葉中，并不怎么顯眼，只有一陣雨過后，地上槐花落成一片，水汽混合著槐花的香甜氣息，才會讓人不容忽視。

    顧盼還沒考生物競賽考試的時候, 看到地上和樹上的槐花，想起來小時候吃過的槐花飯, 就和老顧提了一句, “現(xiàn)在整個城市的槐花都開了吧, 能不能弄一點蒸槐花飯??？我記得小時候吃過, 挺好吃的?！?/br>
    老顧卻和顧盼說，“現(xiàn)在開的都是洋槐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你小時候吃的都是土槐花, 要六月七月才會開花呢，下個月的時候我去給你摘。”

    “再說了，你看見的那些洋槐花, 都是馬路邊上的, 每天旁邊開過那么多汽車, 不知道有多少尾氣，哪里能吃啊?！?/br>
    后來大街小巷的洋槐花都落了, 顧盼一忙, 也就忘了這回事了。

    周五褚開慧給顧盼打電話的時候, 說老顧回了老房子那邊，給顧盼摘好了槐花，但是不知道怎么做。

    顧盼挺驚喜的，連忙在電話里說道，“啊，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槐花先給幫我放到冰箱里，明天我回家自己做！”

    第二天一大早，顧盼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從冰箱里拿出槐花的時候，松了一口氣——冰箱里的槐花用保鮮膜包裹地嚴嚴實實，還十分新鮮。

    顧盼其實自己也沒有做過槐花飯，小時候吃的都是鄰居奶奶蒸好拌好之后送給她家的。但是對于槐花飯的印象還在，現(xiàn)在顧盼自己會做飯了，再回想一下槐花飯，發(fā)現(xiàn)其實很簡單嘛。

    顧盼擔心槐花上有灰塵，先將槐花用水浸泡著多洗了兩遍，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槐花沒有全開的，都是半開的花苞。

    顧盼有點奇怪，在廚房里喊老顧，“為什么槐花都是半開的?。楷F(xiàn)在都六月份了，槐花還沒有開展的？”

    老顧說道，“不是，我故意挑的半開的，這樣半開的花苞更甜更好吃?！?/br>
    顧盼愣了一下，問道，“你這槐花怎么來的？”

    老顧回答道，“還能怎么來的……你爹我上樹摘的！”

    顧盼心中一暖，“真看不出來，您這噸位還能上樹。”

    老顧哼了一聲，“那是，你爹我四歲就會爬樹，四十歲還能將這個本事丟下了？”

    槐花飯顧盼自己喜歡吃甜口的，隨口問了老顧一句他喜歡吃什么樣的，老顧說道，“當然是咸的，也就你們小姑娘喜歡甜槐花還拌蜜……也不嫌膩……”

    顧盼兩輩子還真是第一次知道老顧原來喜歡咸口的槐花飯，她記得自己小時候，老顧都是跟著她吃甜口的。

    顧盼將槐花一分成兩份，一半槐花拌上面粉，還有鹽和辣椒面，另外一半則只拌了面粉。

    分成一上一下兩個籠屜，灑上水后上鍋蒸。蒸好了之后在咸口的那一半里拌上花椒油，甜口的那一半則拌的熟油。

    然后顧盼將老顧叫進廚房，指著咸口的槐花飯問老顧都想加什么調料，老顧說的那一個齊全，“蔥花、蒜蒜末、辣椒粉、醬油、醋，誒可惜沒有花生碎和炒芝麻了，要不然撒上去吃著才香，缺了這兩樣味道就差多了，總是覺得對不起我辛辛苦苦摘下來的槐花……”

    顧盼還能說什么呢？

    她唯一能說的就是，“等著，我現(xiàn)在給你炒花生碎和芝麻。”

    顧盼一邊惡狠狠地碾碎花生一邊想著，老顧這輩子都沒讓她感動超過三秒。

    .

    顧盼的槐花飯剛剛拌好咸甜兩份，就接到了趙紫薇的電話，“顧盼，我自由啦！”

    “我今天終于出院回家了，這次的療程太長了……在醫(yī)院住的我都悶死了，總算可以回家回學校了！”

    “唉，一眨眼你都進省隊了，舒皓皓都進國家隊了，我現(xiàn)在連個省一都沒拿到手呢，還要奮斗九月份的數(shù)學競賽?！?/br>
    趙紫薇電話打過來的時間太巧，顧盼問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要不要來我家吃槐花飯？”

    趙紫薇耳朵豎起來，“槐花飯？那是什么？”

    顧盼簡單給她描述了一下，趙紫薇頓時很感興趣，“好好好！去去去！你家地址報給我，我一會兒就到啊?！?/br>
    顧盼和老顧說了一聲，她有同學要來家里吃飯，老顧剛剛在顧盼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見了，“來唄……”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

    既然趙紫薇要來家里，顧盼就又給余卡卡打了一個電話，余卡卡一聽說有東西吃，立馬高興地蹦起來，“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來！半個小時就能到你家！”

    本來一個同學要來，老顧還可以接受，如今得知兩個同學要來，老顧看著盆里的槐花飯，頓時心疼起來。

    老顧先一步走到廚房，手腳麻利地盛出一大碗咸口的槐花飯來，三口兩口地吃下肚，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好吃！好多年都沒有嘗到這個味道了！”

    然后又盛滿一大碗，在廚房角落里放好，對顧盼說道，“這碗是我晚飯??！”

    顧盼：……

    她不過叫了兩個人來家里吃飯，可把老顧給心疼壞了。

    .

    顧盼在家里等不及，直接走到小區(qū)門口去迎趙紫薇了。

    看到趙紫薇的時候，顧盼第一句話就是，“瘦了。”

    趙紫薇本來就瘦，現(xiàn)在更瘦了，細胳膊細腿看得顧盼心驚。但是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嘴唇紅潤潤的，不像上次住院治療的時候那么蒼白，人也很有精神，見到顧盼之后還小跑了兩步過來。

    顧盼想問趙紫薇這次治療怎么樣，但又不敢開口。

    趙紫薇看破顧盼的遲疑，笑著對顧盼說道，“這次治療效果挺好的，醫(yī)生說每個人對新藥的反應不同，我是療效最顯著的那一類，腫瘤縮小了一點?！?/br>
    趙紫薇側頭看著顧盼，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顧盼腳步一頓，又驚又喜地看著趙紫薇，“縮小了？”

    趙紫薇笑著點頭，“對，不過只有一點點?！?/br>
    顧盼學生物競賽這么久，對于腫瘤縮小意味著什么，多少有些概念……雖然說未來如何不能保證，但是腫瘤縮小，最起碼讓人看到一絲絲曙光。

    顧盼站在原地，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的下落。

    見到顧盼這樣，倒是把趙紫薇嚇了一跳。雖然說得知腫瘤縮小的消息后，她自己偷偷哭過，爸媽更是喜極而泣。但是在趙紫薇心中顧盼一向豁達，身上有股見過大風大浪的勁兒，所以趙紫薇直接就將這個消息沒有任何鋪墊地告訴了顧盼，完全沒想到顧盼會哭。

    趙紫薇頓時也覺得自己的眼眶酸酸澀澀的，但是又覺得自己和顧盼兩個人在小區(qū)門口一起哭，實在是太丟人了，強忍住淚水，“好事兒啊，你哭什么啊……”

    顧盼連忙拿出紙巾，轉過頭去，用后腦勺對著趙紫薇，將臉上的眼淚擦干凈，然后轉回來笑著對趙紫薇說道，“的確是好事兒，你怎么也不早說，要是早說的話請你吃大餐?！?/br>
    趙紫薇連忙搖頭，“我這好幾個月，基本上沒吃下幾口東西去，新藥管用是管用，但是我的反應也特別強烈?；旧铣允裁赐率裁?，全靠毅力不停地吃，不過這樣也還需要配合輸營養(yǎng)液……你看我現(xiàn)在瘦，其實這還不是我最瘦的時候，停藥之后又養(yǎng)了一陣呢?！?/br>
    “醫(yī)生都說虧得我年輕，身體底子好，要是年紀大的人像我反應這么強烈，這藥都不能用。所以你現(xiàn)在給我吃大魚大rou我也吃不下去，槐花飯我很喜歡啊，小時候吃過一兩次，現(xiàn)在都還記得味道，就是很少有地方能吃到了?！?/br>
    顧盼聽到趙紫薇的話又是一陣心疼，不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不不不，槐花飯?zhí)~了，槐花不值錢，最起碼要弄個牡丹飯、紫薇飯什么的……”

    趙紫薇聽到這里，才反應過來顧盼是在打趣她，伸手在顧盼胳膊上拍了一下。

    顧盼夸張地吸了一口冷氣，“你現(xiàn)在這么瘦，不能隨便打人，硌得慌！”

    .

    一頓簡單的槐花飯，吃得余卡卡和趙紫薇都特別開心。

    趙紫薇的確沒有吃幾口，大概是甜口的吃了兩三口，咸口的吃了兩三口，就將飯碗推到一邊了，又小口抿了幾口湯。

    余卡卡開心地背起了不知道什么文章，“在槐花開花的季節(jié)，只要哪位小朋友走進槐鄉(xiāng)，他呀，準會被香氣熏醉了，傻乎乎地臥在槐樹下不想回家。好客的槐鄉(xiāng)村孩子就會把他拉到家中，請他美美地吃上一頓槐花飯——”

    背到一半，趙紫薇接上，“槐花飯是用大米拌槐花蒸的。吃咸的，澆上麻油、蒜泥、陳醋；吃甜的，撒上炒芝麻、拌上槐花蜜。小朋友臨走時——”

    趙紫薇背到這里，也停下來了，和余卡卡兩個人一齊看著顧盼，看見顧盼沒有要接著背下去的意思，余卡卡戳了她一下，“繼續(xù)呀，怎么就你不配合？”

    顧盼一臉茫然，配合什么？她怎么配合？

    她怎么知道后面的句子是什么??？

    余卡卡和趙紫薇都面帶驚訝，“這是小學課文啊，你不記得了嗎？”“你今天做槐花飯，咸口的甜口的都有，難道不是按照小學語文課文里面做的嗎？”

    “后面的句子是，槐鄉(xiāng)的孩子還會送他一大包蒸過曬干的槐花，外加一小罐清亮清亮的槐花新蜜……”

    顧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