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常遠侯府迎親的隊伍到達門口,為首的是平晁,高頭大馬,錦服高靴,身上披著紅綢,段府的人沒有多加為難,便將人放進來。 趙氏在鳳娘的房間里,拉著鳳娘的手,淚水漣漣,鳳娘就好比她親生女兒,這養(yǎng)大成人要嫁出去,哪能不傷感。 她有些不滿鞏氏母女未能來送嫁,卻又沒有理由抱怨,只放在心里將燕娘狠狠罵了一頓。 燕娘坐在房間里,臉上布滿陰云,千算萬算還是落空,便宜了那個小賤人。 曲婆子和木香被姑姑關起來,換了兩個眼生的丫頭,一時半會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婆子,就由劉嬤嬤暫時頂替著,等日后尋到人,再調去鳳娘那邊。 劉嬤嬤將蓋頭給她蓋上,“二小姐,吉時快到?!?/br> 趙燕娘狠狠地瞪兩個丫頭一眼,這兩人分明是姑姑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以后她一舉一動都在姑姑的掌控之中,幸好還有劉嬤嬤。 吉時一到,外面響起嗩吶鑼鼓聲,劉嬤嬤和黃嬤嬤分別扶著鳳娘和燕娘出門,娘家人送到門前,等出門口后,趁著人擠,劉嬤嬤和黃嬤嬤交換了一個位置。 兩位新娘分別上了轎子,常遠侯府的人往東去,段家的人繞著圈子,好半天才轉回段府,拜過天地拜父母,趙氏和段大人都面無喜色,也沒有開口說話,遞了紅封就回到讓人將新人扶下去,禮成入了洞房。 進入洞房后,劉嬤嬤揮下手,讓丫頭們都退下去,她取出準備好的小點心,從蓋頭下遞給新娘子,新娘子正感到腹內饑餓,接過點心小口地咀嚼咽下。 過了一會,新娘子感到屋內沒有雜人,便開口問道,“黃嬤嬤,方才侯爺和郡主的臉色如何?怎么無人說話?可是有什么不妥?” 劉嬤嬤大驚失色,一把將新娘的蓋頭取下,驚呼出聲,“縣主,怎么是您?” 鳳娘也張口結舌地看著她,還有屋內的布置,分明是段府,這是怎么回事? 她心道要遭,站起來,急聲呼道,“快,快去叫姑姑來,另派人去截住常遠侯府的人?!?/br> 劉嬤嬤急急地出門,正好和要進洞房的新郎撞到一塊,她被撞得倒在地上,段鴻漸正要開口罵人,見到扯下蓋頭的鳳娘,快速地將門關上。 鳳娘厲呼,“表哥,你快讓劉嬤嬤去找姑姑,我和燕娘弄錯了,常遠侯府離得遠,燕娘還沒有進門,換回來還來得及?!?/br> 劉嬤嬤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出門,段鴻漸一把將她扯過來,“不許去,人怕是已經到了侯府,我們已經拜了天地,你已是我的妻子,怎么還能另嫁他人?” 鳳娘頭一陣陣地發(fā)暈,看著他的眼神,想到昨日里見過的情形,覺得無比的惡心,她撫著胸口,“表哥,我和平公子可是皇后賜婚,怎么能嫁給你,你快讓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段鴻漸哪里肯依,又不是他設計的,是造化弄人,他對趙燕娘已經是厭惡至極,老天開眼,正好錯換新娘,哪里還愿意換回來。 “就算是換回來,你可是和我拜過堂的,常遠侯府還愿意認你嗎?” “表哥,你莫要再說,趕緊去叫姑姑吧,遲了就真的全完了,段府也會受牽連,陛下會降罪的?!?/br> 鳳娘感到有些頭暈,卻強撐著精神哀求段鴻漸,段鴻漸眼光微閃,看著劉嬤嬤,敷衍她,“好吧,我這就讓人去準備追侯府的人,若是侯府不愿意認這門親,表哥會認的。” 他讓開路,給劉嬤嬤使個眼色,劉嬤嬤立馬奪門而出。 她出門后,急沖沖地往趙氏的院子走去,突然腳下一滑,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房間內,趙鳳娘心一松,徹底暈過去,段鴻漸慢慢地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往塌上走去,然后自己也脫衣上塌。 常遠侯府內,平晁正和新娘子各執(zhí)紅綢拜天地,常遠侯沉聲地說了幾句勉勵新人的話,蓋頭下的趙燕娘聽出不對勁。 又聽到梅郡主的聲音,心中狂喜。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只知道她現(xiàn)在是嫁進平家,這個機會真是千載難逢,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等入了洞房后,她揮手將下人們都趕出去,平晁正要進新房,旁邊走出一個丫頭,手中端著湯藥,恭敬地道,“公子,郡主讓小的給公子送來醒酒湯。” 平晁一想,方才被人纏著喝過幾杯酒,**值千金,莫讓鳳娘不喜,他接過湯碗,爽快地一飲而盡,這才踏入新房。 外面還有吵著要鬧洞房的,趙燕娘心里暗罵,這些人怎么如此不識趣,好在平晁似乎看出她的不喜,將人打發(fā)走。 他還有些納悶,怎么房內連喜婆都沒有,轉念一想,如此也好,自己挑了蓋頭,和鳳娘喝過交杯酒,接下來便可以如愿以償。 趙燕娘等他進門后,快速地將燈吹滅,然后一把抱著他,平晁本就愛慕鳳娘,見她如此主動,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有些受用,腹內燃起火熱,他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將人拉過來,兩人雙雙倒在塌內。 外面的人見房內滅了燈,有人哄笑起來,說平公子真心急,還不等散席就提前洞房,平晁心中羞惱,很快又被燕娘給拉住。 兩人一番撕扯,黑暗中,平晁覺得有些不對勁,鳳娘的皮膚怎么這么的粗糙? 而且今日的鳳娘有些奇怪,身子摟起來也有些豐腴,他尚有一絲的清明,想仔細看清新娘的臉,可是房間里沒有燈火,燕娘很快纏上來,轉眼僅剩的理智就被欲念沖毀。 幔帳中響起艷靡之聲 屋外,黃嬤嬤守在門口,望著滿府的通紅和冷寂的星空,覺得遍體透風,寒入骨髓。 ☆、第70章 成舟 段府內, 劉嬤嬤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回頭望著新房的方向, 估摸著時辰,一拐一瘸地趕到趙氏的院子。 趙氏正在屋子里生悶氣, 想著娶進這么一個蠢媳婦,還是自己的娘家侄女, 她是有氣都沒有地方撒,憋得她難受。 方才新人拜高堂時她故意不給燕娘臉面,召來身邊的婆子, “公子去新房了嗎?” 婆子回道,“夫人,公子已經過去,并未見負氣而出。” “還是鴻哥兒懂事, 知道給燕娘體面?!?/br> 趙氏氣順一些,坐著喝茶水。 劉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來, 將弄錯新娘的事情一說, 趙氏急急地站起來,衣袖將杯子拂倒, 茶又灑在身上都沒能顧得上, 看一眼沙漏,癱坐在地上。 “你快…扶我?!?/br> 趙氏只覺得頭嗡嗡地響,讓劉嬤嬤扶著她,踉蹌著跑到新房的院子。 一進院子, 看見緊閉的新房門,她心中祈禱千萬不要和自己想的一樣,可是當她推開門后,看著繼子僅著單衣從塌上起身,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塌陷,癱軟下來。 “鴻哥兒…你…你怎么可以…” “母親,兒子為何不可以,鳳娘現(xiàn)在已經是我的妻子,名副其實的妻子,我以后自然會對她好,至于燕娘,能嫁入侯府,恐怕也是得償所愿吧?!?/br> 段鴻漸說得嘲諷,趙氏卻反應過來,狠狠地看著劉嬤嬤,“你說,誰讓你們這么做的,是不是你唆使燕娘的?” 劉嬤嬤直呼冤枉,“奴婢只是一個下人,哪里敢有這樣的膽子,二小姐怕是早就存了此心,要不然也不會非要在段府出嫁,還將蓋頭和喜服都做得和縣主相似,奴婢原以為,二小姐是對縣主存攀比之心,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打算?!?/br> 塌上的鳳娘還在昏睡,身子用錦被蓋著。 趙氏慢慢地冷靜下來,今日之事,真的只是燕娘的謀算? 不,恐怕不是燕娘能辦到的,那么會讓劉嬤嬤和黃嬤嬤言聽計從的,唯有一人,就是皇后。 皇后以為燕娘是親女,定然不會看著鳳娘去侯府享受榮華富貴,這門婚事是她自己賜的,她又不可能親口悔婚,唯有用這樣下作的法子,讓木已成舟,無人反駁,才能讓燕娘入侯府。 想到這里,趙氏反而平靜下來,只要皇后還認燕娘為女,她就不怕。 只不過委屈了鳳娘。 昨日里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的下人都仔細地威嚇叮囑,不可以吐露半個字,又命人將曲婆子和木香嚴加看管。 劉嬤嬤是皇后賜給鳳娘的人,也算是宮里的人,以前在祝王府里時,她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下人。 只不過劉嬤嬤和黃嬤嬤是三等小丫頭,而她則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頭。 時至今日,她是段夫人,劉嬤嬤和黃嬤嬤還是下人,卻不是她所能處置的下人,她深深地看一眼劉嬤嬤,慢慢地退出新房。 劉嬤嬤低著頭,也退出去。 新房內,段鴻漸望著還未醒來的女子,嘴角露出復雜的神色,冷淡地道,“人都走了,就別再裝?!?/br> 塌上的鳳娘慢慢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多謝表哥?!?/br> 段鴻漸勾起一個笑,慢慢地起身穿衣,很快便著裝完畢,坐在桌邊,慢慢地喝著茶水。 “想不到鳳表妹竟是如此癡情的女子,為了心上人,為了保住清白,連侯府那樣的勛貴之家都看不上,倒是白白便宜燕娘,成為侯府的少夫人?!?/br> 趙鳳娘也從塌上坐起,衣裳完好,“鳳娘不過是將計就計,真正謀算的人是她,她能如愿以償,也是一種造化,至于能不能在侯府站住腳,就看她的本事?!?/br> “好一個將計就計,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們趙家的姑娘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就連雉娘…”段鴻漸沒有說下去,眼神晦暗,鳳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到最后的話。 其實她也是在送上花轎后才發(fā)現(xiàn)不妥的,她自小謹慎,花轎繞行不像是去侯府的路,加上人群喧鬧間,能聽到一些人談話議論,分明是和燕娘換了身份。 她沒有聲張,如果她嫁入侯府,以平晁對她的心思,肯定會今晚圓房。 但段表哥就不一樣,段表哥和燕娘昨日的事情正好是個把柄,她捏在手上,諒段表哥也不敢動她,再說侯府有梅郡主,梅郡主可不是個善茬,哪有在段府里舒服,段府可是她的娘家,是她姑姑的家。 劉嬤嬤遞的點心,她根本沒吃,暈倒也是假裝的。 等劉嬤嬤出門后,她立馬制止段表哥想解開她衣服的手,勸說段表哥幫她掩護,并且許諾,無論段表哥想納幾個妾室,她都會幫忙張羅,絕不阻攔。 如果有一天,她能得償所愿,必然重重報答,段表哥思索良久,想起鳳娘中意之人的身份,應承下來。 清晨,常遠侯府的新房內,平晁悠悠轉醒,憶起昨日里和中意的女人共渡良宵,滋味美妙,細細回味,卻想不起鳳娘的表情,他的心里涌起柔情,想認真看看自己的新娘,等他轉過頭去看睡在旁邊的女人時,卻被駭?shù)没觑w魄散。 這個女人是誰?鳳娘在哪里,旁邊睡的女人又是從哪里來的?他不死心地閉眼睜眼,丑女依舊沒有變,妝花得一塌糊涂,狀如夜鬼。 他大喝出聲,“你是誰?怎么會在這里?快來人哪?!?/br> 外面的下人們聽著不勁,闖了進來,一眼就看見塌上用錦被擋著身子的女子,都心中驚疑,這丑女是誰? 燕娘驚叫,她未著衣物,卻也不去遮掩,反而往平晁身上撲,“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是哪里?嗚嗚…我還怎么做人哪…” 平晁一把將她推開,目露嫌棄,慌亂地穿上衣服,套上外袍,摔門而出。 梅郡主聞訊趕來,看著還未起身的趙燕娘,眼前發(fā)黑。 她抖著手指,“你是誰?” 燕娘捂臉干哭,“郡主,我是燕娘,我也不知道怎么會在這里…嗚嗚…” 趙燕娘? 梅郡主定神一看,果然,之前花了妝一時沒有認出來,這不就是趙家那個丑女嗎?怎么會在新房里,還在喜塌上。 難道…她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預感。 趙鳳娘她都看不上,又怎么會看得上這個丑女,她氣得連聲質問黃嬤嬤,黃嬤嬤跪在地上,一個勁地喊冤,“郡主,奴婢不知,這二小姐蓋頭喜服都和縣主差不多,奴婢也不知是如何被換的。” 梅郡主氣得想打死她,轉念一想,此事分明是趙家人弄錯,若是怪罪下來,侯府正好可以推脫,趁機解除這門親事。 她這么想著,也不去換回新娘,外面的平晁卻是急得讓人趕緊將趙燕娘拉起來,去換鳳娘。 可侯府的丫頭們得到梅郡主的眼色,假意使著力氣,半天也沒能將身無寸褸的燕娘拉起來穿衣服。 最后,還是趙燕娘自己起來,掀開被子,故意露出元帕,元帕上,一抹艷紅刺痛梅郡主的眼。 趙燕娘低著頭,慢慢地穿著衣服,心道真是天助她,昨日她和平公子成就好事,平公子意識尚不清醒,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她悄悄地割破自己的手臂,在元帕上滴上血漬。 瞞天過海,誰也不知道,至于和段表哥的事情,只要她不承認,誰能將她怎么樣,畢竟她和平公子可是有元帕為證。 她聽到外面平晁的聲音,眼里全是幸災樂禍,一夜過去,段府都沒有動靜,鳳娘和段表哥肯定也成了好事,平公子現(xiàn)在就算是去換,也沒有辦法換回來。 何況,她和平公子已經圓房,這可是瞞也瞞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