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診

    浴室里，弘靈玉吐的有些停不下來。

    他如今就吃不了那些從前愛吃的東西，那些味道都能讓他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原本以為能耐著饑餓，為了果腹勉強(qiáng)自己吃上幾口，沒想到身體比自己誠實太多。

    弘靈玉弓腰跪坐在地上，太陽xue一跳一跳的，剛剛那種沖上鼻頭的蒸汽里夾帶的食物味道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按在他的后頭，讓他吐的有種整個胃凹向后背的錯覺。到最后吐無可吐，只能嘔出來一些膽汁。

    他逼迫自己不要再想那個味道，回憶起這幾天以來喝的牛奶的味道。

    等到終于緩過神，弘靈玉換下身上的衣服，潦草地沖了一下，出了浴室看到自己臥室房門大敞，門口的碎瓷片、潑了一地的食物還在那里。

    看到地上那一個個白花花的餃子，弘靈玉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壓下喉頭的滾動。方才在浴室里蒸騰出的那么點氣血，這會兒又全部消失，臉上一片的白。

    他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這才走向門口，屏息跨過那一小塊兒狼藉，去一樓拿打掃的東西。

    弘靈玉特地找了個口罩，先屏息動作迅速地把冷透了的餃子收起來，用袋子裝好系上，放到一邊，然后側(cè)頭喘了幾口氣，開始撿碎瓷片，最后是拖地。

    人人都以為曾經(jīng)的弘家大少作為弘氏長子，肯定是萬千寵愛，嬌養(yǎng)長大?？墒聦嵣希瑥男〉酱?，弘靈玉沒有幾件事情會假以他人之手。哪怕是打掃臥室浴室、洗衣服這樣瑣碎又日常的事情。

    晚上八點半，弘靈玉放下打掃工具，洗了個手。

    弘氏老宅坐落在市區(qū)地段最貴的地區(qū)之一，這里周圍皆是高檔別墅區(qū)，兩三公里之內(nèi)沒有能送外賣的餐飲店，點餐一開始就行不通的。

    總不能餓著肚子吧？

    弘靈玉下了樓，打開宅子的大門，一左一右果然有兩個門神一樣的保鏢守著，門一開，兩人的視線就激光一樣迅速射過來，鎖定了弘靈玉。

    弘靈玉被他倆瞪的一呆，視線往周圍掃了掃，發(fā)現(xiàn)守著的保鏢不止門口這兩個。

    “我有點餓?！彼f，“廚房的餃子我吃不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們?nèi)臀屹I些東西吃？”

    兩個保鏢連為什么吃不了也不問，動作一致地?fù)u了搖頭。臨走前家主特地吩咐，不可以離開宅子一步，更不可以讓這位章代秋先生離開一步。

    弘靈玉啞然一瞬，想出另外一個辦法：“那可以不可以打個電話麻煩別人送一點吃的給我？”弘靈玉皮膚原本就白皙，這會兒又吐的毫無血色，幾乎透明，透著一股同世俗格格不入的干凈，仿若夜半悄然而至的曇花，柔弱易折。

    可兩個保鏢這些年什么人沒見過，對著這張臉絲毫不心軟，沒有先答應(yīng)他的要求，反而先問他：“章先生想讓什么人來？”不是什么人都能進(jìn)來弘氏老宅的。

    弘靈玉原本想的是讓弘氏其他的保鏢或者什么人送來，可轉(zhuǎn)而一想，這兩天正是難得的休假，不一定就會有人愿意提前結(jié)束休假?？伤麩o親無故，嘴邊說不出一個能給他送東西來的人名。

    “弘先生的司機(jī)呢……？”最后，他聲音稍弱，這么問了一句。

    對方開著弘氏的車，來回方便，興許會愿意。

    其中一個保鏢也不說話，拿出自己的手機(jī)，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后遞到了弘靈玉手里。

    司機(jī)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地下停車場外頭抽煙，弘卓剛從一個應(yīng)酬的場子趕到另外一個，馬不停蹄的，他作為司機(jī)也是一樣。

    “喂？給我打電話有事？”司機(jī)語氣隨意地問，聽上去同門口這個保鏢很熟悉的樣子。

    弘靈玉的聲音低低地透過聽筒傳來：“我是章代秋?！彼茸晕医榻B，然后把剛剛問保鏢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廚房的餃子我吃不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幫我買些東西吃？”

    司機(jī)拿開手機(jī)看了一眼，來電電話確實是自己備注過的那個。他吸了口煙，讓煙霧走過肺部打了個轉(zhuǎn)，再從鼻孔里緩緩?fù)鲁?，開口的聲音都有些霧蒙蒙的：“章先生，不好意思啊，我這邊還得等家主，走不開?！?/br>
    “好的，謝謝?！痹俅伪痪芙^，弘靈玉對此平淡地接受了，禮貌地道了謝，又問他：“能幫我轉(zhuǎn)告一下弘先生，等他有空了，給我回個電話？”

    司機(jī)皺了皺眉，這次隔了更長的時間才回復(fù)：“好的，章先生?！钡昧丝隙ǖ拇饛?fù)，弘靈玉也沒什么其他情緒，說了聲“謝謝”，把手機(jī)還給了保鏢，安靜地上樓去了。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半晌之后，其中一個搖了搖頭。

    ——就連大少都是當(dāng)年領(lǐng)回來擋槍的，這個贗品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司機(jī)那頭雖然答應(yīng)了弘靈玉，卻沒找著機(jī)會說。弘卓是從商業(yè)晚宴的場子轉(zhuǎn)到了另一邊的夜場，那邊他喝的酒就不少，到了這邊夜場更是不用說。

    弘卓人一到，主持場子的人就招呼他先喝了幾杯，幾人三言兩語定下正事，然后笑瞇瞇地按了服務(wù)鈴，不出一分鐘，經(jīng)理就領(lǐng)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了這個包間，少年雙眼大大的，櫻花色的嘴唇瞧上去很是柔軟，瞪著眼做出一副清純?nèi)崛醯臉幼印?/br>
    如今弘卓的口味，在商界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了，多的是人每日里為他找來這樣的人，再送到眼前。甚至自薦枕席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