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夏生的目光始終都落在佟野身上，對方撥弄琴弦的指尖，偶爾發(fā)出的和聲，以及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過來望向他的眼神，這一切都讓榮夏生覺得自己此刻仿佛并不存在于真實(shí)的生活中。

    他真正的生活從來都不是這樣的，沒有這樣的熱鬧和熱情。

    空曠、冷清，說一句話都帶著回音。

    可事實(shí)上，他又清楚的知道，這就是最真實(shí)的生活。

    是佟野把這份真實(shí)帶給了他。

    第29章

    榮夏生一直覺得人是無法定義的。

    他無法定義自己, 也無法定義別人。

    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他望著那個坐在課桌上，自信從容卻絕不傲慢地彈著吉他的年輕男生時(shí), 他覺得, 佟野在他的世界里等同于鮮活。

    鮮活的青春, 是他二十出頭的時(shí)候也從未抵達(dá)的世界。

    榮夏生有種感覺，自己好像融入了他們的排練中，是他們其中的一員，但又好像只是一個被排斥在外的旁觀者, 只能隔著一層玻璃罩看著他們，但身在玻璃罩中逐漸缺氧的并不是他們而是自己。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 音樂聲戛然而止。

    樂隊(duì)幾個人互相看了看, 笑了。

    佟野轉(zhuǎn)頭過來驕傲地問榮夏生：“小叔叔，怎么樣？好聽吧？”

    他的問話打斷了榮夏生的思緒，就像是榮夏生正走在通往另一個未知世界的橋上, 中途佟野突然出現(xiàn)，把他帶回了原本的世界里。

    榮夏生笑著說：“好聽?！?/br>
    之后，樂隊(duì)又排練了兩遍，因?yàn)槭Y息有事要提前走，大家也就散了。

    其他人離開之后, 佟野跟榮夏生坐在教室看著窗外，這個時(shí)間校園里往來的學(xué)生很少, 要么在上課，要么窩在圖書館或者宿舍。

    佟野趴在課桌上, 覺得這樣的場面有些過分溫馨。

    他問榮夏生：“小叔叔, 你上大學(xué)的時(shí)候都干點(diǎn)什么？就寫詩嗎？”

    榮夏生把視線從外面移回來，想了想, 說：“在圖書館睡覺。”

    佟野笑出了聲：“你去圖書館也會睡覺？不應(yīng)該啊！”

    “難道這不是每個大學(xué)生都會做的事嗎？”榮夏生也跟著他一起笑，“我也沒什么特別的?！?/br>
    “不是，你很特別?！辟∫笆諗苛诵θ?，很認(rèn)真地說，“我覺得你跟別人都不一樣?！?/br>
    榮夏生臉上的笑也漸漸淡下去，他想起今天那個讓他想不起名字的男人說過的話，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現(xiàn)在問。

    佟野始終看著榮夏生，榮夏生卻轉(zhuǎn)過了頭。

    其實(shí)有時(shí)候佟野會想，榮夏生可能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這么敏感細(xì)膩的一個人，怎么會察覺不到別人對他非凡的念頭呢？不過是懶得拆穿，裝傻度日罷了。

    佟野看得出來，榮夏生是那種不太會拒絕別人的類型。

    這種性格，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佟野決定他要干壞事，利用榮夏生的這種性格，軟磨硬泡，把人追到手。

    他想著想著就笑了，然后用手指戳了戳榮夏生的胳膊：“聽歌嗎？”

    他拿出手機(jī)，遞了一只耳機(jī)過去。

    學(xué)生時(shí)代，可以制造的浪漫數(shù)不清，但兩人分享同一副耳機(jī)，坐在教室里聽同一首歌，這是佟野覺得最浪漫的事。

    榮夏生沒有猶豫，接過了耳機(jī)。

    一開始很安靜，之后傳來了熟悉的旋律。

    并非是那種他不停單曲循環(huán)的歌，而是之前某個晚上，佟野給他唱過的。

    榮夏生不記得歌名，卻記得那句：I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baby.

    窗外，雪又開始下，榮夏生突然覺得這首歌還蠻適合在冬天聽的，輕吟著，音符落在雪地上，自己譜出了一段情。

    而佟野，始終都在偷看榮夏生。

    他借著歌詞告白，也不知道對方能聽懂幾分。

    從教學(xué)樓出來的時(shí)候，雪下得很大，佟野在榮夏生身邊咋咋呼呼地驚嘆，被榮夏生笑話了一番。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從來沒見過雪?！?/br>
    佟野縮著脖子，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被冷風(fēng)一吹，雪花直接往他衣領(lǐng)里鉆。

    “咱倆打雪仗啊。”佟野說，“小時(shí)候一下雪我就叫著整棟樓的小朋友出來打雪仗，然后挨個把他們打哭?！?/br>
    “……”榮夏生無奈地笑，“怎么那么壞？”

    “我小時(shí)候就是那么煩人啊哈哈哈，”佟野哆哆嗦嗦地走在榮夏生身邊，“我爸說我可能是個妖精?！?/br>
    “妖精？”

    “嗯，煩人精?！?/br>
    榮夏生被他逗得笑出了聲，一張嘴，雪花落在舌尖，冰冰涼涼，很奇妙。

    “等會兒回去咱倆還可以在樓下堆雪人，”佟野說，“家里有胡蘿卜嗎？插上給他當(dāng)鼻子?！?/br>
    “沒有?！?/br>
    “那插根蔥也行，裝象?！?/br>
    榮夏生對佟野的這些俏皮話完全沒有抵抗力，但又不想笑得太失態(tài)，只能忍著，低頭輕笑。

    佟野聽著他笑，看著他被凍紅的鼻尖，不自覺地跟著嘴角上揚(yáng)，心口發(fā)熱。

    他們踩在雪上，走在路燈下，被撒下來的雪包裹著，佟野總是能看著這人不知不覺就失神，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你真好看?！?/br>
    你真好看。

    是那種我沒辦法用任何漂亮的句子來形容的好看，所有堆砌起來的華麗辭藻都只能凸顯我的膚淺而玷污了你純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