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燁怔了一下，勉強(qiáng)笑道：“說這么不吉利的話，我剛剛開得不挺穩(wěn)么？”

    “十多年前吧，”梁思喆頓了頓說，用很平常的語氣說，“我父母就是今天出的車禍，我父親近二十年車齡，誰也沒想到會出事。出事的時候我母親朝我靠過來，替我擋了那一瞬間的沖擊力，所以最后我只斷了左手的幾根手指。那之后近一年我一直休學(xué)在家，不知道以后自己該怎么辦，直到曹老師上門，說要帶我到北京試試看能不能演戲……所以曹燁，曹老師于我有恩，沒有他我也去不了茵四，當(dāng)年他出事，我不能坐視不理?！?/br>
    曹燁看著他，夜風(fēng)把他的發(fā)梢吹得微微搖晃，就好像當(dāng)年站在破敗的茵四街上，抬頭打量著一排陳舊的門頭的那個少年。

    “我知道，”曹燁移開目光，“你有你的難處?！?/br>
    “后來我聽過一句話，說每個人都像一輪月亮，總有陰暗的一面，從來也不讓人看到。我覺得曹老師就是這樣，他在私生活那一面是暗的，可在電影這一面卻發(fā)著光……有時候我也覺得很矛盾，你知道那晚見面時他跟我說什么嗎？”

    “不想知道?！?/br>
    “他聽說我要演你投的片子，根本沒多留我，反而讓我好好演?！?/br>
    “這還用他說，”曹燁有些生硬地回他道，“你本來就要好好演?！?/br>
    梁思喆笑了一聲，見他不想多談這個話題，順著他說：“是，我本來就要好好演?！?/br>
    兩人回了帳篷，鉆進(jìn)了各自的睡袋里。

    雖然住的是一頂大帳篷，但空間也沒見得有多寬敞。兩個睡袋并排在一起，原本以為曹燁這樣睡會不自在，但躺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其實也沒有什么不自在。

    梁思喆沒躺下來，他拿了劇本坐在一旁，握著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劇本還沒看完？”曹燁躺著問他。

    “看是看完了，但還沒看透，”梁思喆翻過一頁劇本說，“臺詞要熟悉，小猛的部分也要仔細(xì)看，畢竟跟小演員搭戲，要能把他帶起來才行?！?/br>
    “明天你就要回劇組？”

    “是啊?！?/br>
    “我送你去機(jī)場吧?！?/br>
    “好啊，”梁思喆垂眼看他，“不過可能要先去找我經(jīng)紀(jì)人一趟?！?/br>
    “去找她的話，我能不能把小小白接過來養(yǎng)？”

    “可以?！?/br>
    “那……晚安，梁思喆。”曹燁說，那語氣就跟當(dāng)年在藍(lán)宴時一樣。

    梁思喆手中的筆頓了一下：“晚安?！?/br>
    曹燁閉上了眼，他想自己得早點醞釀睡意，否則一會兒梁思喆看完劇本躺下來，自己再輾轉(zhuǎn)反側(cè)，可能會打擾到梁思喆。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爬山耗了不少體力，困意很快襲上來，沒過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耳邊的呼吸聲漸趨均勻，梁思喆把劇本合上放到一邊?？磩”臼峭修o罷了，真實目的不過是想讓曹燁跟自己待著時自在一點，否則他別扭難受，自己也不見得會好受到哪去，還不如提前先把戲做足了。

    梁思喆垂眼看向曹燁。曹燁是背對著自己睡的，突出的肩胛骨把身上的棉質(zhì)Ｔ恤撐起兩個有棱角的小包，看上去跟茵四時沒什么不同。

    十年前他關(guān)了燈，躺在床上，就經(jīng)常就著月色看向?qū)Υ驳纳倌?，?dāng)時以為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沒想到十年之后還有這樣的機(jī)會。

    或許是自己太過貪心，明明幾個月前他們互不聯(lián)系的時候，曾以為和好已經(jīng)是奢望，但現(xiàn)在真的和好了，卻無法克制地想要進(jìn)一步得到和獨占。

    大抵人的本性就是得寸進(jìn)尺，但，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戲里演戲，戲外還要演戲，或許演著演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跟曹燁一樣變得自欺欺人吧。真不知該不該期盼那一天到來。

    次日清晨梁思喆先醒過來，每年一到這時候心情就會到達(dá)最低潮的狀態(tài)，總是睡不安穩(wěn)。

    他坐起來，側(cè)過臉看了看曹燁。曹燁還在熟睡，他睡覺的時候不太老實，上身從睡袋里鉆出了一半，Ｔ恤的領(lǐng)口不規(guī)則地斜著，露出一側(cè)鎖骨周圍的大片皮膚。

    梁思喆看了他一會兒，掀了睡袋起身，出去洗漱完，把自己睡覺時的身體反應(yīng)平息下去，才回到帳篷里。

    曹燁中途可能翻了個身，現(xiàn)在變成了仰躺著的睡姿，身下還撐起了一頂規(guī)?？捎^的小帳篷。

    林彥在遠(yuǎn)處叫曹燁的名字，叫了幾遍“燁子”后曹燁終于從熟睡中睜了眼，微蹙著眉，嗓音有些?。骸斑@是哪兒啊……”

    一轉(zhuǎn)頭，梁思喆坐在一邊，正把頭發(fā)攏到腦后扎起來。

    曹燁原本還惺忪的睡眼立刻清醒過來，但嗓音還沒回復(fù)，微啞著說：“早啊，怎么醒這么早？”

    梁思喆騰出一只手，把咬在齒間的黑色發(fā)繩拿下來，扎起頭發(fā)：“過幾天進(jìn)組，最近要調(diào)生物鐘?！?/br>
    “哦……”曹燁抬起手手搭到額頭上，好久沒睡這么熟，覺得大腦一時片刻清醒不過來。

    “咳?！绷核紗从幸飧煽纫宦?，曹燁不明所以地側(cè)過臉朝他看過去，見梁思喆往自己身下掃了一眼，他也順著看過去，反應(yīng)過來后頓時彈坐起來，扯了扯衣服，從睡袋里起身，佯作自然道：“那個……我先去洗漱一下?！?/br>
    “去吧?！绷核紗床懖惑@道，曹燁一走，他忍不住笑了一聲，真是太可愛了。

    雖然知道應(yīng)該注意玩笑的內(nèi)容和尺度，但還是忍不住要逗曹燁，然后再觀察他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