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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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豐兒有心了?!?/br> 他捻過一粒放入口中,不知是否心中作用,竟真覺神清氣爽,肺腑暢意許多。 然而也并無什么用處,他馬上便可行奪舍之術(shù),換取一副新的軀體,在意這小小幾粒藥丸做什么? 太監(jiān)拉長嗓音,大呼:“草民紀方酌,獻酒?!?/br> 紀方酌面色平靜,看不出什么情緒,腕縛鐐銬,捧著盅酒,頷首上前,跪于壇下。 太監(jiān)從他手里接過酒,剛想轉(zhuǎn)身,卻聽皇上道:“慢著。” 他向太監(jiān)耳語幾句,太監(jiān)了然,令紀方酌倒出半杯,要他自己飲下。 宋亭嵐身著華服,低眉順目立在旁側(cè)?;噬蠀捤瑓s為膝下子孫環(huán)繞以祭天地,而將他召回宮中。 他看著太監(jiān)傾倒半杯祭祀酒,遞入紀方酌口邊,讓他飲下,心中一跳。 唯恐他獻來鴆酒。 然而紀方酌卻從容自若喝下那酒,抬起頭時并無異色。 宋亭嵐松了口氣。 太監(jiān)這才將酒盛入杯中,恭恭敬敬踏上天壇。 “陛下?!彼Φ溃凹漓刖?。飲后,便可向天陳功過、祈祥福了。” 這便是能夠消弭災禍的正引。 天子接下一飲而盡,然后放聲笑道:“朕在位三十余年,節(jié)儉愛民,睦鄰安邊。內(nèi)政修明,明章之治?!?/br> “只是勞心勞神,傷了身體根本?!?/br> 華儀國師上前一步,徐徐聲道:“陛下病體無醫(yī),實乃國之悲慟?;识骱剖帲瑖┟癜?,今有百余人自獻軀體為祭,助圣上法事順遂?!?/br> “——請開祭壇。” 話音一落,宮人便將幕布拉下,露出下面巨大的祭祀壇,竟是百□□人綁束其間,人人昏迷不醒,個個正值壯年。 天子之心昭然若揭,底下一老臣登時起身,怒目直言:“天地眼前,怎能行如此荒謬之事?往年以牲口為祭,今卻以人為祭,難怪,難怪避開禮部籌備祭品,原來是……” 皇帝猛然冷了神色,喝道:“拿下,當街斬首示眾?!?/br> “陛下!” 旁邊一人突然撲通跪倒:“禮部尚書是為忠臣,陛下萬萬不可殺他,殺他,是殺滅民心?。 ?/br> “民心?”他大笑兩聲,“民心向我,才為民心?!?/br> 人群之中一陣sao亂,衛(wèi)軍執(zhí)起長矛狠狠刺去,只道這時! 華儀緩緩開口:“陛下,祭祀禮尚未完。天地神在,你為何只陳功,不陳過?” 皇帝陡然拔出佩劍,指向華儀:“爾敢……” 可話未出口,他忽然身體一僵,直直向后倒去,雙目圓睜,手腕顫抖,佩劍“砰”地一聲落在地面,朝壇沿那百來口人的腦袋滾了下去! 有人截住那劍,輕而易舉勾起來,挽了個劍花拎在手里。 宋亭嵐抬眸一看,欣喜道:“九安!” 九安是傅玦的字。傅大將軍之子一向喜怒無常,行事來去無蹤,誰也不知他什么時候潛入了祭祀天壇。 “陛下!陛下!”大太監(jiān)驚慌失措,抖著手站在皇帝身側(cè),打了個趔趄,“傳,傳太醫(yī)!” “咳,咳咳……” 皇帝大口呼吸,好似快要氣絕,宮女連忙上前去扶,無一不是面色惶恐,涕淚滿面。 “是,是藥。是宋亭豐……” 他艱難抬起腦袋,啞聲怒道,“你竟敢害我……” 他只飲一酒,服一藥丸。若酒無毒,定然是—— “不,我沒有,父皇!” 宋亭豐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兒臣不敢!那藥是,是……” 那藥是華儀令人獻來的,他知道,也知祭祀之禮都是華儀國師出謀劃策。 父皇相當信任華儀,如今他那個令人嫌惡的五弟被召回宮,定給他埋下禍患,他必須討得父皇寵幸,因此在華儀獻來靈丹妙藥之時,他也令華儀當場服下一粒,見人無恙,才欣然接了。 難道是華儀在里面下毒? 可她為什么沒事? “來人,咳咳……”皇帝呼吸愈漸急促,像是要將肺臟咳出,“四皇子宋亭豐欲毒害朕……咳!” 他雙目通紅,死死盯著自己兒子:“弒君弒父,罪不可赦,押入……” “押入……” 宋亭豐徹底慌亂:“我沒有,藥是華儀國師——” 然而皇帝再吐不出一詞,聽不見他的解釋,腦袋歪歪斜斜垂在一邊,沒了聲息。 “陛下!太醫(yī)馬上就到,陛下!陛下?” “陛下??!” 紀方酌怔怔看著眼前一切。 方才兩側(cè)以刀挾持他的衛(wèi)兵不知何時已卷入混亂人潮,無人睬他,他慢慢吞吞從地上站起。 那酒確是他釀的不錯,但是,他自己確信,皇帝猝然倒下絕不因那酒有毒性。 那只是一盅再普通不過的酒釀。 忽然背后現(xiàn)過一個纖纖人影,紀方酌手腕一松,低頭一看,繩索已被匕首直直截斷。 他一轉(zhuǎn)身,就見面前立了個頭戴斗笠、輕紗遮面的男子,不是蘇年又是誰? 紀方酌頓時眸光一閃,喜道:“老婆!” “快走。”蘇年抓住他手腕,“不能待在明州了?!?/br> 紀方酌俯下身撩開他的面紗,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赤風就在外面。上了官道,我們就走?!?/br> 祭壇之下一片恐慌,好似雀鳥驚乍而起,人人跌跌撞撞,官員起身不知撞到了誰,又是一陣罵聲,地上乒乒乓乓丟著兵器。有人偷偷爬上祭壇,解開繩子,一桶涼水潑去,昏迷者漸漸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