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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鼎沸在線閱讀 - 第116章

第116章

    與此同時,阮箏汀終于掙脫了桎梏,帶著人沖向天空。

    雨越下越大,這片領(lǐng)域開始不可抑地出現(xiàn)秩序紊亂。

    牧草枯萎,繁花凋謝,地面驟然龜裂,深長豁口四下蔓延,像是把自下而上的巨斧,綿亙山脈在哀鳴下四分五裂。

    【沒用的,你哪怕把自己領(lǐng)域的水道都抽干了,都無法修復(fù)?!柯房?lián)u頭道。

    【還有……】阮箏汀視線一片斑駁,【西蒙教的調(diào)試方法。】

    【西蒙?】路柯想了想,恍然,【我好像認(rèn)識他?!?/br>
    阮箏汀沒好氣道:【你誰都認(rèn)識?!?/br>
    【他失敗了,他的哨兵死亡,而他遺忘了對方……】

    【這種時候就不用告知負(fù)面案例了!】

    喻沛的面罩在這時碎掉。

    他雙眼無法聚焦,空洞地懸在阮箏汀臉上,喃喃著:“我見過你嗎?我……殺了你嗎?”

    “怎么會呢,你救過我好多次呢?!比罟~汀心疼不已,把人腦袋強制性按向自己肩頸,聲音發(fā)苦,小聲說著,“喻沛,喻沛……你面前是人類,你醒過來好不好,跟著我出去吧,你忘記你母親說過的那句話了嗎?”

    喻沛的裝備不斷脫落,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

    少頃,他遲緩地動了動手臂,尋熱源似的,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向?qū)А?/br>
    喻誦春和尤見苒都是極富儀式感且熱烈浪漫的性子,阮箏汀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時常覺得:他們之間是不同光粒子的碰撞,是能在任何境況下造就彩虹的人。

    何況是耳濡目染的喻沛。

    阮箏汀清楚地記得,喻誦春殉職后,尤見苒消沉過一個月,于某個破曉時分,在墓碑前對喻沛說:“你得一直往前走,才能在太陽落下之后迎來另一場的日出?!?/br>
    而后她束起了標(biāo)志性的馬尾,撐身站起來,英氣十足,對喻沛伸出手:“練練?”

    后者被尤見苒虐了一個假期,格斗技突飛猛進(jìn),開學(xué)后又在訓(xùn)練場把別人虐了一個學(xué)期。

    大雨滂沱,雪峰崩塌,冰川融化,漫漲的湖泊淹沒了陸地,草原與流石灘正變?yōu)楹4病?/br>
    種魘們躁動不安,爭先恐后爬上高處,歪歪扭扭摞在一起,像是堆疊的蠕蟲,企圖去抓兩人的腳。

    阮箏汀的羽翅像被腐蝕一般,總在水汽里散去。

    他嘗試催動喻沛的飛行翼,液態(tài)金屬吱吱嘎嘎,好一會才勉強落成一雙翅膀,滯澀地動起來。

    哨兵濕漉漉的,嗓音也濕漉漉的,讓人心口發(fā)軟:“原來你真的都知道啊……”

    可他接下來的語氣,平靜得能令向?qū)ЦQ到其間深埋的絕望,“但我一直覺得,她是在誆我?!?/br>
    畢竟他走了這么久,只走來尤見苒確診海瀕拉,走來喀頌覆滅,走來熟悉之人接連故去。

    再一個一個,詭異又木訥地出現(xiàn)在他的領(lǐng)域里。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出任務(wù)嗎?“喻沛喃喃。

    阮箏汀哽聲嗯道。

    不單是因為成癮性,對于高階哨兵而言,高情感閥值是任務(wù)必備。

    只有在戰(zhàn)場上,這種程度的屏蔽才是合法的。

    也只有在戰(zhàn)場上,他們的世界可以是安靜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殺人還是在殺異種?!?/br>
    喻沛的目光越過他,再次投向那些種魘。

    它們接連不斷的呼喊在海浪里變得遙遠(yuǎn)而綿長,像一叢捻進(jìn)心口的網(wǎng),順著血液迸進(jìn)四肢百骸,自內(nèi)生發(fā),把人一點一點蠶食干凈。

    “它們在看著我,等著我變成同類。你看它們的眼睛,異種也會有那樣的眼神嗎?”

    難道軍方對外宣稱的戰(zhàn)事信息,根本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嗎?

    可他的父母兄長,他的摯友同袍,怎么會變成這種致力于教唆著他走向毀滅與死亡的惡心東西?

    到底什么是真實的,什么又是虛假的……

    這樣看來,他的父親或許更有先見之明。

    哨兵自帶的基因缺陷注定他們越強大就越脆弱,那根來歷不明的飛羽,或許是他們留于他的、最后一針強心劑與穩(wěn)定劑——

    有素未蒙面的伴侶在前路等著他,他得往前走,才能在喀頌覆滅之后迎來另一場重逢。

    可是……

    如何證明眼前人的真實性呢?

    這是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向?qū)幔?/br>
    否則為何知曉喀頌的一切呢?

    阮箏汀低頭在對方領(lǐng)口胡亂蹭過眼睫上的雨淚,聲音哽咽,絮絮說著:“……沒有誆你,我不是來了嗎,我不是幻覺,你看著我,你看看我呀……”

    “我看不清你……”喻沛的聲音低下去,連環(huán)抱著他的手臂都開始失力,手指不斷打滑,勾不住衣料,“我始終記不住你的樣子,我的眼睛和腦子總有一個是壞掉的……”

    “放開我吧?!鄙诒鴩@息似地說,機械翅膀發(fā)出牙酸的銹折聲,打著旋呼呼墜向不斷升高的海平面,咚的一聲,濺起十?dāng)?shù)米高的浪花,“我出不去了……”

    “能出去的,你看天空?!毕?qū)Цo地抱住他,勉力笑了一下,“你還記得我領(lǐng)域里倒飛的水滴嗎?”

    在他們頭頂極遠(yuǎn)的地方,有著魚鱗狀的云層。

    那里烏團(tuán)鱗次櫛比,累摞云塊間的縫隙里,是暗紅的天空底色。

    細(xì)看之下居然波光粼粼,像是一大片錯落的、泛著橙紅余暉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