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之冷眼看著病床上的男人。

    方照海隱約聽到有人在講話，他手指動了動，好半天才出一聲：“是……是知之嗎？”

    “是我?！?/br>
    方知之走到男人病床邊，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就這么直刺刺地映入眼簾。他本來握緊手機的手下意識一松，“哐當”一聲手機落了地。

    秦深牽著秦絨絨站在門外，他順手把門帶上了。秦深俯身和秦絨絨做了個“不可以說話”的手勢，秦絨絨好奇地對著那扇門看來看去，然后小手給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鏈。

    方知之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如此頹敗過，仿佛一夕蒼老。

    他其實是知道的。

    他知道方氏遭遇了比之前更加嚴重的危機，他也知道方照海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回天乏力。

    但他不想知道。

    “知……之……知之……”方照海撐著手臂，想要爬起來。

    方知之就這么沒有表情地看著男人艱難地坐起來，期間經(jīng)歷了一次次失敗。

    “知之。”方照海撫著胸口，粗粗地喘了口氣。

    方知之抿了抿唇，猛地把臉別向一邊，眼眶竟然沒有出息地感覺到一陣酸澀。

    “是你叫人去網(wǎng)上放出秦方兩家聯(lián)姻的真相么？”

    “你以為拉秦氏下水就可以威脅對方伸出援手，挽救你那個寶貝兒子做的愚蠢決定？”方知之松了松握緊的拳頭，深呼吸一口，“我告訴你，絕不可能。”

    方照海跌摸滾打這么多年，方知之這么寥寥數(shù)語完全足夠他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方林玉在網(wǎng)上曝出了秦方兩家關(guān)系，借著方知之和秦深在圈中的地位掀起輿論。秦家不會放任自己被方氏牽連，念著方知之他們說不定會再扶一把方家。

    方照海沒有說話，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

    細碎的陽光映在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色彩，寒冬已過，春日將近。

    “方林玉犯的錯，只能由他自己承擔。他要整個方氏陪葬，那也是因為你一次又一次的默許?！?/br>
    “知之，是爸爸的錯?！?/br>
    ……

    “你說什么?！狈街Ｗ。躲兜乜粗约耗莻€曾經(jīng)不可一世絕不低頭的父親。

    方照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繼續(xù)道：“是我的縱容毀了林玉，也是我的冷漠害了你的一生。”

    方知之好像聽到了個笑話，他往邊上的沙發(fā)一坐。金色的陽光披灑在人的肩頭，整個側(cè)臉被襯得透明蒼白。

    “我這輩子很好，你沒你想的那么重要?！?/br>
    方知之現(xiàn)在和方照海說話忍不住帶刺，他很難受。

    不光是被無故潑臟水帶進最不想管的亂七八糟里，也不僅僅是記憶里驕傲的父親竟然這么輕易地老去、認錯；是少年時無處傾瀉的委屈終于得以爆發(fā)，更是曾經(jīng)最為渴求的親人回了頭他卻再難以期待。

    而最最令人難受的，是直到此刻方知之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一直在等父親的道歉。

    所以他的內(nèi)心深處，從未放下過。

    “是我將對你母親的不滿加在了你的身上，這對你不公平?！?/br>
    “你沒資格對我母親不滿?！?/br>
    方照海一頓：“是，我最對不起的人是她?！?/br>
    方知之不想再談論這些陳年舊事，他也不想聽什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會讓林玉停手。我和他們母子交代過了，繼承權(quán)最后還是交給你?！?/br>
    方知之聞言笑了笑，他撣去膝蓋上微不可見的灰塵，站了起來：“方家現(xiàn)在就是個爛攤子，我真不知你把它交給我是過于看得起我，還是對我依然有所不滿?！?/br>
    方照海想解釋，方知之伸手攔住了他。他走到門口，最后回頭望了一眼父親，淡淡道：“我不會接受方氏的，所以不要留給我?！?/br>
    父親最終還是錯過了兒子的期待。即便親情再為奇妙，讓方知之痛苦至此又難免牽掛，但有些事終此一生他也會選擇原諒。

    方知之關(guān)上了門，低頭正好與門外蹲在地上逗孩子的秦深四目相對。

    “說完了？”

    “嗯?！?/br>
    方知之走過去牽起秦絨絨走在前面。秦深跟在身后，兩人沒有說話。

    秦絨絨抱著他的傘傘，看爸爸們都不說話有點怕。他戳了戳方知之的臉，奶呼呼說：“爹地不開心，絨絨親親噠。”

    秦絨絨兩只小手放在方知之臉上，撅起嘴巴給了一個絕世巨甜大親親：“爹地么么噠，開心心?！?/br>
    方知之愣住，繼而輕笑一聲：“絨絨真甜，爹地也親親你?！?/br>
    季林和賀顏都早早地等在了外面，就怕他們今天的私人行程被曝光然后出不去，目前看來情況還好。

    賀顏刷了刷平板，神色嚴肅：“兩邊團隊正在準備公關(guān)方案。那邊目前的建議是首先澄清照片緋聞，然后你倆秀恩愛帶一波節(jié)奏穩(wěn)住，之后我們馬上給你們接一個綜藝鞏固?！?/br>
    秦深抱著快睡著的秦絨絨輕輕晃動，他笑道：“不用那么麻煩?！?/br>
    他張開手指強勢地分開方知之緊握在膝蓋上的拳頭，兩人五指相扣。

    “不用秀恩愛，也不用接什么綜藝打亂知之后面的工作安排，你們等我?！?/br>
    ？？？

    聞言在場幾個人都是齊刷刷看向秦深，偏偏當事人非要賣關(guān)子。

    老板發(fā)話暫時先別管了，工作室也沒辦法，只是聯(lián)系了陳冬冬讓他做個澄清聲明。然后網(wǎng)上就這么繼續(xù)鬧了好幾天，到最后幾乎所有粉絲、路人都以為他倆打算冷處理這段爆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