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總不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姜棠撇著嘴道。

    周嵐斐一時茫然。

    若說畫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么......確實存在過一個“周嵐斐”深深的傷害過衛(wèi)珣淵。

    不,不止是衛(wèi)珣淵,是千百年前的整個泉先國，他讓瑰麗的泉先文化徹底消弭于史書之上,簡直是不可饒恕。

    “那你相信世上有前生今世嗎？”周嵐斐冷不丁發(fā)問。

    “?。俊苯南肓讼胝f：“這么說吧，我寧肯相信?！?/br>
    “為什么？”周嵐斐問。

    “如果沒有前生今世,沒有轉(zhuǎn)世投胎,那許多求不得的事情不都只能隨著死亡而終結(jié)了嗎？那也太慘了?！苯恼f：“那這樣的話還是選擇相信吧，相信會舒服一點。”

    周嵐斐默然。

    的確。

    除了前生今世一說,好像沒有什么能眼前發(fā)生的這些事。

    如果他前世真的做過那些罪孽深重的錯事,那么衛(wèi)珣淵對他的所有怨憎都是有跡可循,亦是情有可原。

    易地而處,換做是他也一定會拼了命的想要找到這個人,無論過去多少年。

    周嵐斐的心里一陣陣酸楚。

    那些愧疚的情緒盈上來,讓他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衛(wèi)珣淵，也許他應(yīng)該做些什么去補(bǔ)償......可這樣深重的仇怨真的能依靠什么全然彌補(bǔ)嗎？

    這一路,周嵐斐心底忐忑不安,神魂不寧,在回到酒店跟前時，他甚至有些膽怯,難以正理直氣壯的去見對方。

    然而當(dāng)姜棠打開門,他才發(fā)現(xiàn)衛(wèi)珣淵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只剩下程曉楷躺在床上,呼吸平穩(wěn)，神色安詳。

    周嵐斐心頭詫異，他率先探了探程曉楷的生命體征，確認(rèn)了沒有異樣，才微微松了口氣。

    “你哥去哪兒了？”他扭頭問姜棠。

    “他沒說?！苯膿]了揮手機(jī)：“只告訴我別去找他?！?/br>
    周嵐斐垂眼。

    衛(wèi)珣淵是不是早已知道自己會陷入這樣的為難。

    所以......率先選擇了回避？

    他終究還是施舍給了自己一些寬容。

    在等待程曉楷醒來的這段時間，姜棠百般聊賴，順手打開了電視機(jī)。

    一條碩大的廣告徑直彈到了屏幕的中央，上面是段宗稷光芒萬丈的偉岸形象，下面配著一行醒目的字眼。

    “今晚八點，準(zhǔn)時收看伏羲瞰世直播，與玄門大師一起祈愿吧！”

    周嵐斐豁然一怔，從床尾猛地站了起來。

    “伏羲瞰世?！彼吐曮@呼：“糟糕，差點忘了這個?！?/br>
    “知道啦知道啦，你又得回段家去了，對不對？”姜棠晃著兩條小腿百般聊賴似的說道：“你走吧，你同學(xué)就交給我照顧了。”

    周嵐斐陰郁的闔了闔眼。

    泉先不復(fù)存在，作為瑯?gòu)质系暮笠岬亩渭覅s風(fēng)光無限的活著，在寧城作威作福，他還表現(xiàn)出如此依附段家，實在是對衛(wèi)珣淵大大的不忠。

    “我會給衛(wèi)珣淵一個交代的。”他鄭重道：“但不是現(xiàn)在。”

    -

    周嵐斐回到段家大宅時天色已全黑，這座占地面積五畝的豪宅此刻居然燈火通明，好似一座金燦燦的不夜城。

    那高闊的一磚一瓦，一碑一石，是段家無上的財富，也是無法逾越的牢門高墻。

    周嵐斐臉上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被抽去，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第一次來到段家。

    段宗稷替他摸骨拿脈，確定了確實是個廢物，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滿意。

    “四姥姥一定會很喜歡。”他說。

    隨后，他往周嵐斐的兩肩以及背心打下了三根繡花針。

    段宗稷收養(yǎng)遺孤，媒體們有大肆前來采訪，段宗稷對著所有人振振有詞道：“我們段家有著全寧城風(fēng)水最好的陵寢地段，周氏吾友將與我段家祖先一同安葬，必得安寧，我們也必不會讓周氏遺孤流落街頭！”

    說的多好聽啊，周嵐斐苦笑起來，他初來乍到時還有著幾分天真的念頭，以為自己的逆來順受會換得段家哪怕一絲的寬宥，可事實上并沒有。段家的這群人是沒有憐憫之心的，只會變本加厲，一步步收緊勒在他脖子上的繩索。

    他苦苦等了快一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伏羲瞰世。

    周嵐斐瞇了瞇眼，提膝走進(jìn)了段宅。

    段家的這套房子是找專人設(shè)計過的，四面通透，風(fēng)水極佳，玉屏金塑隨處可見，富麗堂皇。

    周嵐斐進(jìn)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東半邊的庭院都被刻意攔住，有寧城官媒和當(dāng)紅的網(wǎng)絡(luò)直播人員正在走進(jìn)走出，熱鬧且繁忙。

    官媒主持人正宗的播音腔借著話筒的擴(kuò)音效果傳出，鏗鏘有力的做著直播預(yù)熱：“大家現(xiàn)在可以看到，道家七寶均已布置就位，十五分鐘后，待到行星聯(lián)袂之時，段宗主將親手開啟伏羲眼，以地接天，迎伏羲瞰世！正所謂古兮瑯?gòu)郑d綿不絕，羽師之志，代代相傳！妖邪退避，海清河晏！讓我們大家來共同見證這偉大又壯麗的一刻！”

    周嵐斐不動聲色的朝著東半廳靠過去，借著幾盆富貴竹的遮掩，他看清了那頭的景象。那是段家最大的閬苑，此刻被多個機(jī)位全方位包裹，苑廳內(nèi)四角分別安置著一人多高的九鼎香爐，吐出濃白縹緲的煙氣，將整個大廳熏染的如墜仙境。

    段宗稷就站在展廳的最前端，他穿著最昂貴定制的道袍，身負(fù)長劍，手持浮塵，腰桿筆直，腳下另有以金、銀、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七物配合著朱砂繪制而成的獨特陣面，那便是媒體口中的“伏羲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