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為此,帝云鴻可謂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叫沐無雙千刀萬剮在他眼前??膳沙鋈サ娜藥缀跽冶榱苏麄€幻天星海,也沒有找到她和蕭諫煜的下落。 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帝云鴻倒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圣女殿下回來了的事實,除了他的余生,便沒有第三人知道。即便是百里易,也只是明白她不是步生蓮,可究竟是誰,他也不知道。 由于墨卿染整天在千秋宮待著,看過的地方倒是不少,可終歸只是在千秋宮的范圍之內(nèi),沒過幾天她就待得膩味了,磨了帝云鴻半天才被允許出來放放風(fēng)。帝云鴻心想她如今頂著步生蓮的名字,又和千秋宮沒有什么關(guān)系,也就允了她的意思,可終究是不放心,便和余生喬裝了出來,在酒樓上小酌一杯,順便暗中保護著她。 他做的這些,余生都看在眼里,也不由得默默感嘆了一句:圣女殿下喲,你可得早點恢復(fù)記憶,不要讓少君的一番心意白白浪費。 而遠在街角的墨卿染卻根本不知道這邊余生的愁腸千轉(zhuǎn),她捂著自己腰間的荷包,眼角的余光瞄著后面的人群,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天生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在這人群里面,有人跟蹤著她,或許還對她心有不軌! 事實確實如此,就在街道一側(cè)的茶棚子里,一老一少兩人都披著蓑衣,帶著斗笠。由于確實剛下過雨,她們這身打扮倒不怎么引人注目。老的那個要了兩碗熱姜湯,目光若有若無地劃過前方墨卿染的背景,不動聲色地問少的那個道:“是她么?” 年輕的那個從胸前扯出了一幅畫像,仔細比對了幾眼,才點頭道:“師父,她就是步家大小姐步生蓮,不會有錯的。” 聽這嗓音,分明是個年輕的姑娘。若墨卿染恰好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又沒有失去記憶,那便一定能夠分辨得出來這兩人究竟是誰——可都是老熟人呢。 但此刻,她既失了記憶又沒了星力,只得加快了腳步,趁著沒有人注意就立馬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子里。 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的兩人見狀,也連忙放下喝了一半的姜湯,拍下幾枚巖角,立刻朝著那個方向就追了過去。 這就苦了還在酒樓上的帝云鴻,不過兩句話的時間,墨卿染就沒了蹤影,叫他好一陣擔(dān)心,連忙和余生下樓去找人了。 狹窄的小巷子里,墨卿染快步走著,而身后的人也跟得越來越緊。 巷子里沒有人,還有些陰暗,地上的磚縫里長出了青苔,又濕又滑,她一不留神險些摔倒。 “你還要跑到哪里去?”背后的人終于開口了。陰測測的話語叫墨卿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用手捂著狂跳不住的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來,這才看清楚了追她不放的那兩個人——一個帶著面紗的中年婦女和一個年輕的女人,還長得很有幾分姿色。 “你們是誰,要干什么?”墨卿染抓著自己的衣襟開始后退。 兩人步步緊逼,其中那個年輕的女人道:“師父,不過是個沒有修為的女人,要殺她太容易了,索性一刀給她個痛快,咱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br> 年紀(jì)大的女人點點頭,對墨卿染道:“小煙說得不錯,看在你能幫我們換那么多錢的份上,本尊會給你個痛快的?!?/br> 說著,她手中凝聚出了一團無色的星力,按等級來看,是個神將。 這個等級她不陌生,甚至在丹宗她見到過很多比神將高得多的人,但現(xiàn)在,她無疑是面臨著危險,因為即便對方只是個神將,她也打不過。 有了這個認(rèn)知的墨卿染幾乎要絕望了。 她退后了一步,用眼角的余光瞄向身后,看看有沒有機會拔腿就跑,或者找到什么人救她一下。 但令她失望的是,身后依然是陰沉沉的巷子,沒有人,好像是個死胡同。 年長的那個女人道:“你也別怪我們,我們拿錢辦事,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說著,她手中的星力一送,就要動手! 墨卿染急退幾步,似乎是腦中靈光乍現(xiàn)般,連連叫道:“且慢且慢!既然我都要死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可我一向與人為善,從不與人交惡,如今糊里糊涂被殺了實在不甘!二位可否告訴我,到達是誰要這般害我,便是死了,我也要做個明白鬼……” 那兩人一聽,倒是住了手,對視了一眼,那個年輕的道:“也罷,說給你聽也無妨,是蘇家雇的我們,要取你的命來!” 蘇家?墨卿染愣了一愣,心想自己并沒有認(rèn)識什么姓蘇的人,更別提會有什么恩怨,被這莫須有的罪名害死,可真是虧大發(fā)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她就明白過來,這蘇家也是五大家族之一,偏偏排在了步家的后面。步驚云現(xiàn)在可不就盼著她和百里易成親好向上爬嗎,蘇家哪里會叫他如意?這不,就雇了殺手來殺她了…… 墨卿染越想越覺得冤枉,她明明不是步家的人,偏偏要為了步家?guī)锥仍庥鲎窔?,?dāng)下命懸一線,她也來不及想別的,張嘴就解釋道:“那你們肯定是找錯人了,蘇家那樣的高門大宅,如何會跟我一個小老百姓過不去?我和蘇家從無瓜葛,也不認(rèn)識蘇家的人,即便你今日就是殺了我,也拿不到賞金呀——你殺錯人了!” 兩個帶斗笠的女人對視一眼,年輕的那個又從懷里掏出了畫卷,仔仔細細對著墨卿染看了一遍,摸著下巴道:“九分像,就是眼睛不像這步家大小姐。” 墨卿染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暗自慶幸那個叫白玥的手藝不到家,沒給她易得一模一樣,于是趁著她倆疑惑趕忙道:“莫非你說的是步家大小姐步生蓮?這我確實聽人說了,那大小姐和我長得很像,竟然你們都騙了過去!”她眼珠子一轉(zhuǎn),繼續(xù)道,“難道你們沒聽說嗎,步家大小姐受了重傷,連丹宗都治不好她,跑來了千秋宮求藥呢。現(xiàn)在那個大小姐還在千秋宮里,怎么可能會是我呢?” 年老的那個終究沒有那么好糊弄,皺眉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么清楚?”她頓了頓,沒等墨卿染回答,就又哼了一聲道,“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你就省省力吧?!?/br> 墨卿染一看那人還是對自己懷著殺意,連忙退開兩步和她拉開安全的距離,邊退還邊道:“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么清楚,我是千秋宮的童子呀,給那個大小姐的藥材就是我給采的,我在紫云山當(dāng)差哩?!?/br> 以她沒有修為這一點,要編說是弟子估計沒人信,可童子就不一樣了,尤其是藥山的童子,并不一定都要會修煉的。 這話一出來,本來還殺意凜然的婦人倒是猶豫了。她不是忌憚別的,正是忌憚她提到的這個地方——千秋宮!即便是千秋宮的一個尋常童子,她也不能給就這樣殺了,不然千秋宮找她秋后算賬,隨隨便便來個弟子就能一招秒殺她。 見狀,那個年輕的女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忽然俯身到婦人的耳邊,輕聲道:“師父,我們不若……” 婦人一聽,頓時眼睛一亮,贊道:“這個主意不錯?!彼谑寝D(zhuǎn)向墨卿染道:“既然你是千秋宮的人,你就想辦法去殺了步生蓮,再把信物給我?guī)С鰜恚 ?/br> “什,什么?”墨卿染一驚,嘴里已經(jīng)被灌進去了什么東西,一股腥臭的味道沿著食管往下滑,惹得她拼命干嘔起來。 “這是毒藥!”婦人得意洋洋,“只要你殺了步生蓮,本尊就給你解藥,不然,你就會被我這‘冬蟄’折磨得生不如死,從里到外慢慢腐爛,最后變成一堆白骨!” 墨卿染嘔得眼淚都出來了,可那咽下去的東西,好像在她肚子里長了根,怎么也吐不出來。 ------題外話------ 感謝櫻花微醺的鉆石~ ☆、第二百五十四章 決心離開 那婦人見她這副難受的模樣,這才得意地笑了,道:“只要你乖乖聽本尊的話,取了那步生蓮的性命,本尊就給你解藥,放你一條生路!” 墨卿染心里有苦說不出,咳嗽得眼淚一陣陣的,只后悔自己糊弄了那婦人,倒反過頭來被人將了一軍。 她干嘔了一陣,也終究沒有嘔出什么東西來,扶著墻根喘了口氣,心里的惶惶才終于平靜了一些,許是有些絕望,在那種境地下她反倒不那么害怕起來,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她問道:“如何才能證明我殺了步生蓮,你又如何給我解藥?” 婦人冷笑了一聲,道:“看樣子你也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本尊也就直說了,你要是成功得手,就用這個煙花通知本尊,本尊自會叫人把解藥送到你的手里。至于步生蓮……呵,堂堂步家大小姐死在了千秋宮,你真當(dāng)本尊會聽不到一點消息?所以,別想耍什么花招!” 墨卿染在心中嘆了口氣,沿著墻角緩緩地攤坐了下去?,F(xiàn)在步生蓮可不就是她自己么?要她死了才能得到那解藥,那還要了有何用?再者,她也不是蠢人,既然眼前這兩人的目的就在于步生蓮,那真的等到她們達到目的,還會費心思把解藥送上? 對此墨卿染表示很懷疑。 但,弱rou強食的世界,她自己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誰?心里念叨著那流入喉管的詭異液體,只覺得自己的胃里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在蔓延開來,當(dāng)真是叫人難受! 婦人見威脅得差不多了,終于沒有再為難她,和她那徒弟沒過多久就消失在了陰暗的巷子里。過了好一會的時間,墨卿染才從地上頹唐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褶皺的衣衫,拖著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 巷子外面明亮的光線照過來,一瞬間叫人覺得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很難想象,她剛剛曾經(jīng)歷過怎樣的驚心動魄,生死一線! 她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卻低落到了極點。不管是誰,在被告知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沒多久的時候,恐怕都不會高興到哪里去。 而她,還是被人強行地剝奪了生命,并不是屬于她自己的意愿。 在人群中焦急尋找的帝云鴻在她出現(xiàn)在巷子口的一瞬間就發(fā)現(xiàn)了她,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放了下來,來不及顧及太多,他一個閃身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肩膀:“剛才你去哪里了?” 語氣中不無責(zé)備,剛才真的是嚇到他了。 可誰料,墨卿染抬頭,目中卻是沒有焦距,她愣愣地望著他,隨后,一行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怎么了?”帝云鴻慌了。 “我要死了……”墨卿染很委屈,也很難過,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帝云鴻替她抹了抹眼淚,瞥了一眼街道,終究還是皺了皺眉,伸手?jǐn)堖^她的腰身,足下一點就朝著千秋宮的方向掠去,路人只是覺得一陣風(fēng)劃過,原本還站在路邊的兩人瞬間就沒了蹤跡。 回到千秋宮后,雖然墨卿染還是情緒不佳,可在帝云鴻的反復(fù)詢問下,她終于吞吞吐吐地把全部的過程說了出來。一聽她中了毒,帝云鴻心中也很緊張,立刻就找來了徐炎白長老給她把脈。 這一把脈,即便是最后還有點僥幸的心理,也隨著徐炎白皺起的眉頭而沉了下去。 徐炎白作為幻天星海上有名望的大師,也被這莫名的毒藥給弄迷糊了。他把了好幾次脈,終于站起來搖搖頭說:“這毒倒是奇怪得很,老夫平生從未見過,怕是無從下手啊?!?/br> 因為他不知道,那婦人和她徒弟,正是因為來自落羽大陸,所攜帶的毒藥才是幻天星海上從未見過,他一時之間為其所驚,倒是沒能找出合適的解藥來。 帝云鴻氣得差點摔了杯子,念在徐炎白是千秋宮里的老人的份上,才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出來。為了照顧墨卿染的情緒,他特意去了外間,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有什么辦法?” 徐炎白老臉也不好看,畢竟在這個方面自認(rèn)技不如人,實在是一種打臉的行為。他沉思良久終于道:“因為分析不出來毒藥的成分,要配置出解藥恐怕有些難度。不過,天下之大,隱藏著的能人異士也不少。不若……發(fā)榜出去,召集名醫(yī)來試試吧?!?/br> 這話說出來,他的臉色也是極為尷尬,甚至不敢看向帝云鴻,生怕他一個生氣就劈了他。 頭頂是良久的沉默。就在徐炎白躬身的動作都快要僵硬了的時候,終于傳來了帝云鴻的聲音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br> 徐炎白這才如獲大赦地退了出去。 留下帝云鴻一人神色疲憊又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和阿染兩人,所經(jīng)歷的磨難實在是已經(jīng)不少了,而他,也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傷害到她。他寧愿這些苦痛通通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叫自己所摯愛的人受到一點傷害。 可現(xiàn)在……他眼前又浮現(xiàn)出她的淚水,心疼和自責(zé)立刻包裹了他的心。 若是他寸步不離地保護她,那又怎么會出事呢?都是他大意了?。?/br> “徐長老也沒有辦法吧?”就在他默默無言之時,忽然背后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帝云鴻心中一驚,轉(zhuǎn)過身去,“阿染……”她都聽到了么? 墨卿染勉強笑了笑,臉上還帶著蒼白,但卻比先前要好了不少,見到帝云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她反倒安慰道:“先前是我太緊張了,害你擔(dān)心,是我不好。現(xiàn)在靜下心來,反倒是沒有害怕了,該來的總會來,不是嗎?一切都順其自然吧,能想出法子來固然好,可要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也是我命中注定,怨不得誰的。這些日子,你留我在千秋宮里,我已經(jīng)很感激你了,別的實在是不奢求什么了……” 帝云鴻回頭看她,心中一痛,終究是沒能忍住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兩條鐵臂緊緊箍在她纖細的腰身,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溫暖和氣息,才終于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而墨卿染,在被他拉入懷中的一瞬間,仿佛觸動了心底最原始最久遠的記憶,被那瞬間的悸動所激發(fā)了出來,腦中有什么破碎的記憶飛快地閃過,而她,也在那一剎那呆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那種感覺,是那么熟悉,那么親切,卻莫名地讓她心中一痛! 疼痛感襲來,她瞬間清醒過來,很有些狼狽地推開了帝云鴻,踉蹌了幾步,張了張嘴卻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出來,一扭頭便跑了開去。 帝云鴻懷中落空,心里也難免感到一絲空空蕩蕩,可看到墨卿染失措的模樣,他又忍不住后悔起來,生怕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她。 可他卻不知道,跑出了好久的墨卿染扶著自己的膝蓋,虛弱卻嘲諷地露出了一絲苦笑。帝云鴻書房里的那幅畫她不是沒有看見,她知道只有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而她又是什么呢? 一個身世不明的失憶小丫頭,一個被步家拋棄的棋子,一個半點修為都沒有的普通人……如果全身上下還有什么能看的話,那恐怕就只剩下她的那張臉了。只可惜,這張臉也不是她自己的。 想到這里的墨卿染不免覺得悲從中來。她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圣域少君,就如同在客棧中見過的銀袍男子一樣,帶給她莫名的吸引,可理智卻告訴她,他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因為一時的新奇罷了。反正她已經(jīng)中了毒,或許時日無多,在哪里還不是一個死么? 既然如此,又何苦再待在別人家的地方,擾了人家的清靜?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心中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惆悵,但更多的是堅定。 是時候該離開了。 由于帝云鴻并沒有限制她的活動范圍,也并不愿意派人看管她,所以她走得很容易。只是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大部分東西她都沒有帶走,整理干凈了房間,她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曾躺過好幾天的房間,把手中早已寫好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隨后,她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陽光迎面而來,叫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她恍惚了一秒鐘,忽然覺得生命很輕。 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而因為那沖動的一抱,帝云鴻一夜未歸,坐在千秋宮后山看了一夜的月光。 第二天一早,才有童子報告了余生,說是住在廂房的步家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童子倒是不覺得什么,可余生卻不一樣了,立刻就拿著信去找了帝云鴻。 信封上四個清俊的字,還是熟悉的感覺。 帝云鴻來不及感慨太多,一把就拆開了信封,信紙里只有簡短的幾句話,無非是表達了感謝以及告辭離開。 他握著信紙沉默不語,許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又浮上了痛色和懊惱。他猶豫了一下,吩咐道:“去找她,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但,切記不要驚動她!”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乞丐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