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夏末的晚上微涼,冰冷的水澆在在身上冷得讓人哆嗦。少女緊閉著眼,面朝著冷水,被一遍又一遍澆著,一會兒是不頂用,起碼得一個小時。隨著時間的推移,體溫似乎從身上慢慢下降,刺骨的寒冷讓她止不住戰(zhàn)栗,卻依舊沒有躲開…… 許久許久后,唐宛貞關了水,從鏡中看著自己凍得青白的皮膚和發(fā)紫的唇,這才擦掉頭發(fā)和身上的水,換上睡衣。為了以防萬一,這個晚上她把空調從26度調到17度,被子也沒蓋,一夜寒冷,一夜無眠。 這個晚上她一直在想傅澤陌和她說話的畫面,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這一生她都會感激他,如果……,哎!他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希望自己向來不錯的身板柔弱一次病了才好。 早晨,劉媽如往常來房間叫人的時候,一進門就感覺到一陣冷。 “怪不得這么冷,怎么把空調調這么低?。 闭f著,直接關了空調,唐家的空調不是在半夜自動關掉嗎?怎么持續(xù)到天明?叫了好一會,那人卻縮在被子里沒有反應。感覺不對,立刻掀開被子,就看那漂亮的臉滿面通紅,眉頭緊皺著,身體輕輕顫抖,顯示出主人有多不舒服。 伸手一探,那溫度燙手。 “天啦!這溫度……”正常人都會燒壞吧!連忙往外跑著叫人。 …… 唐昊抱著女兒就要上車,老爺子也急得不行,念叨著怎么好端端地就發(fā)高燒了呢! 唐薇也要去,卻被拒絕,醫(yī)院病毒、細菌多,孕婦抵抗力又弱,要是沾染上可不好。 于是,小楊開車載著父女往醫(yī)院行駛。 唐昊坐在后座抱著女兒,少女此刻病懨懨地,眼皮重得都睜不開,呼吸有些粗重。他叫她時,只聽到含糊不清地哼唧聲,顯然是燒糊涂了。 這個時間比較早,沒趕上上班的點,沒出現(xiàn)堵車的狀況,一路暢行。 唐宛貞半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卻能看出抱著她的人是誰。 “爸,你沒和媽去做產檢吧!”嗓子很疼,這句話她說的很慢很艱難,卻還是耗盡力氣要說。 唐昊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回答說沒有,又問了一下她的感覺。 唐宛貞回答后,心里稍微安定,闔上眼正要休息,突然車子猛地一陣震蕩,心里一緊,正要做起身看情況,卻被父親緊緊抱緊,后腦勺被一只大掌按在胸口。 聽著劇烈的心跳聲,頭頂飄來父親渾厚帶著沙啞的聲音,“快剎車?!?/br> 小楊一直在踩卻沒有半點作用,急得不行說,“先生剎車失靈了。” 唐宛貞仿佛聽到腦海里有一聲咯噔,劃破所有的混沌,眼前一片氤氳。 如果你想讓家人平安,就絕對不能讓她去。 如果你想讓家人平安,就絕對不能讓她去。 如果…… 這句話充斥在腦海中,不斷回旋。 傅澤陌,這就是你說的絕對不能讓我爸媽做產檢嗎?你是不是知道剎車失靈會發(fā)生車禍?還好我聽了你的沒讓我媽來,只是我爸…… 徹底陷入黑暗前,她只聽到父親說了句調轉方向,往綠化帶開。 …… 再次睜眼,白茫茫的一片,消毒水的味道成了醫(yī)院里特有的證明。 剎車失靈,爸爸! 唐宛貞猛地做起,就要掀開被子卻被人按住肩膀。 抬頭便看到那人下顎,線條完美,構成男子該有的剛硬,可唐宛貞卻無暇欣賞,抓住他的手臂急忙問道,“我爸他……有沒有事?” “沒事,你爸只受了傷,但沒什么危險?!备禎赡把壑虚W過一絲痛意,猶豫片刻后緊緊抱住她說道。其實他在這待了好久,也恐懼了好久,因為發(fā)燒身體的溫度很高,他摸著她的臉卻覺得很冷。 差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就像前世,沒有任何預兆,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沒了。 他沒想到她為了阻止,會讓自己生病,車禍不可避免,卻因為她,唐薇沒去,唐昊也不是自己開車。當時真的很危險,危險到司機小楊到現(xiàn)在還未醒來。 前世當場死亡的是唐昊,為了保護妻子,往左撞了欄桿,而唐薇則是在醫(yī)院途中死亡。 還好,她沒有受傷。 唐宛貞安下了心,身上起了一層虛汗,他不會騙她,徹底放松下來,在一場生死拉踞站中保全了家人,年輕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傅澤陌抱緊她,眼中隱隱有水澤,她怕,他也怕啊! 偌大的病房,靜謐被少女哭聲打破,男子躬身抱著她,無聲安慰,更多的是放任她哭,把所有的恐懼哭出。 門口,挺著大肚子的婦人,眼睛通紅,這一場突發(fā)事件,讓唐家人無法安寧,卻在這一刻,在兩個年輕人身上看到難得的安寧。 本以為是一場簡單的交通事故,因為剎車失靈,交警仔細檢查發(fā)現(xiàn)車子的剎車線不是因為壞掉,而是平滑的截斷,是用刀子等利器割斷造成的,顯然是有人蓄意。 因為警方介入,整件事都變得復雜起來。 傅澤陌站在天臺往下看著,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雖然他憑著前世知道一些,卻不知道是有人蓄意報復,前世車子被毀得面目全非,被歸結為交通事故。而這次三人都生還,一人重傷,一人輕傷,唐宛貞沒事,車子損壞程度不算太大,所以可以輕易查出。唐家不算是s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卻一直籠罩在詭譎的氣氛中。他一直想不透,以唐老爺子的精明,唐家為什么會潰敗,唯一的繼承人會突然死亡。那幾個不上流的人,能造成這樣的結果?看來,還有很多他不了解的,還需要深入調查唐家這些年還有以前有沒有跟人結過愁怨。 …… 唐昊輕微腦震蕩,額頭摔破了,沒什么問題,包扎了一下,也就沒事了。其實從出事到此刻,他心里滿是困惑,尤其是昨夜聽了妻子說女兒不想他們今天去做產檢,恰巧又在這個時候生病,雖然萬幸家里人沒出事,不然后果該有多嚴重??膳畠核坪踔朗裁?,問她她又不說,還沒滿十七的孩子心里不該藏一些不明朗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頭還暈不暈?”伸手摸了下,溫度降下來,還是不放心問道。 唐宛貞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事實上自從父親進門后,問了她許多事,她都是三緘其口,連傅澤陌三個字點都沒點到,他大抵是不愿意讓人知道,才告訴她,讓她阻止,她當然得保守秘密。 “那你好好休息,晚上辦好出院手續(xù)后,我們一起回家。”唐昊知道她看著柔順,卻執(zhí)拗得很,也不勉強,囑咐道。 唐宛貞這才說好。 目送著父親出去,她看著天花板久久沒挪開眼。 傅澤陌推門進來,她都沒回過神,直到走到跟前。她才扭頭去看他,目光深深地鎖在他身上,像是一道無法擺脫的枷鎖。 問什么就問吧!”他說,似是預料到她的想法。 唐宛貞一愣,片刻又恢復如初,張了張嘴,許久也說不出半個字。 那人卻是一笑,在她床側坐下。 床隨著重壓而下沉,唐宛貞身體一僵,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也在跟著下沉。 “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你很好奇吧!” 聞言,唐宛貞遲疑了片刻,還是點點了頭。 傅澤陌幽深的眸中似乎有什么閃過,卻快得讓人捕捉不到。他挑了下眉,語氣輕慢,“當時這么信我的話,不怕我害你嗎?” 唐宛貞微愕,隨即開口,終于說出了幾個字,“你不會?!?/br> 聽了她篤定的語氣,那人呵呵笑了起來,清潤的聲音帶著低沉的磁性,直擊心房,“我或許真的知道你很多事,不論好壞,似乎冥冥之中注定要知道,對于這樣一個對你知根知底的人,真的不怕嗎?”說完,男子起身,床墊隨著崩起,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轉身就要走。 手卻被那人一把抓住,溫度傳遞似是穿過時間的縫隙,手心與手心相對。 砰! 心仿佛開了多花,五年追隨未果,跨越死亡再次面對,誰又能想象男子心中的激蕩。 “不怕,說實話我第一次感謝有一個人的存在?!鄙倥鎸χ谋秤?,靜靜地說著,言語柔和,在這一刻她褪去了固有的防備,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鳴,“他叫傅澤陌?!闭f完后,唐宛貞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曖昧不明,臉上一熱,指尖輕顫,心仿佛瞬間被提到嗓子眼,她緩緩松手。 傅澤陌不由暗笑自己,連緊握的勇氣也沒有。 和諧的手與手相牽,那是他以前難以得到的,卻在此刻因為她的一個動作、一句話獲得圓滿。 驀地被納入懷中,唐宛貞又是一愣,反應過來,連忙一把推開,佯怒地質問,“你……干嘛好端端地抱我。” 傅澤陌一臉莫名其妙,“你不是喜歡我嗎?” 唐宛貞這次真怒了,“誰喜歡你,我只是不討厭你而已?!痹僬f了,難道有人喜歡他就可以隨便抱嗎? “抱歉!那是我誤會了?!?/br> “……” 傅澤陌離開了病房,偌大的空間里僅留下一人,蒙在被子里,讓空氣都無法窺探她暈紅的臉。耳朵里不斷的轟鳴聲,那句話就像在腦海里爆炸了般,聲聲不絕。 “下次再把自己弄病,不然再有情況我就不告訴你了?!?/br> 怎么能說這么曖昧不明的話! 第9章 第九章 這次預謀事件,始作俑者還是沒有找出,不過卻在公司監(jiān)控記錄里找到了點端倪。只是外形特征被大衣口罩掩蓋,除了了解身高體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作案者很好的躲避了大部分監(jiān)控,警察懷疑是公司內部人員作案或者是對公司極為了解的人,但逐一盤查勢必會打草驚蛇,而且對唐氏影響不利。所以,只能暫時加上監(jiān)管。這個案子能不能破解不得知,假設能也要好一段時間,因而唐家人出行要小心很多。但是謀害未遂,不法之徒應該不會在短期內再作案。 這件事唐宛貞并不知,只以為是一場單純的交通事故。而唐昊也希望女兒有個簡單的成長環(huán)境,商場里爾虞我詐,各種卑劣的手段不是沒有,但目前不是她應該接觸的,高三已經夠辛苦了,何必讓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而且這次她為了阻止付出的代價太大,稍有不慎就……父母保護兒女是責任,兒女因為父母而不安就是父母的失職,所以這一切她還是不知道的好。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唐昊暗自固了保鏢偷偷很隨著,保護她的安全。 那次醫(yī)院見面之后,唐宛貞就再也沒見過傅澤陌,他們一個在s市一中讀書,一個在z大,雖然是臨市,但要見一面也需要好幾個小時,不過唐宛貞手機聯(lián)系人里多了一個人。沒有打過電話、發(fā)過短信,就好像那天她沒找他要過手機號碼一樣。她依舊是那個在數(shù)學上苦苦掙扎的高三黨,每天都要被學習耗費所有的精力,只是每次看到這個號碼,心里總有暗潮隱隱跌起。忍不住去想這個號碼存下來會不會給未來帶來更多的可能?他為什么每次都幫她呢?少女懵懂卻不是無知,那個人在她心里慢慢發(fā)生了變化,即便很淺很淺。 而傅澤陌他變得很忙,這次的車禍更是讓他警惕了很多,最讓他高興的事醫(yī)院傳來了消息,找到了合適的心臟,這也就意味著不出意外父親的壽命可以延長很多,手術定在開年春季,主治醫(yī)生也是國外知名的專家,傅荃減少了工作量,大多時間在調養(yǎng),而傅氏大部分工作是由視頻完成,具體處理方面全權交給了傅澤陌。讓傅荃感到很奇怪的是兒子完全不像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反而在處理公司事情上比許多混跡商場的老人還要利落準確、游刃有余,他也可以放下心將一切交給他。 不知不覺,時光如梭,已經到了秋初。 這天天氣晴朗,褪去炎熱,秋高氣爽,是一年中最為舒服的時候,唐宛貞正好出生在這個時候。 生日前夕,她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禮物。 “唐宛貞同學,有你的快遞?!备舯诎嘁粋€同學過來說。 唐宛貞道了聲謝謝,馬不停蹄地去了學校收快遞的房間,一路都想著究竟是誰給她寄快遞,難道是表哥一家,可他們不是都寄在家里嗎?或者舒茹又在捉弄她? 然而,接到快遞后,看著盒子上面的信息填的物品是資料,快遞寄~件方地址是z大,而郵寄者毫無疑問便是一個多月沒見的傅澤陌。 雖然唐宛貞從醫(yī)院后再也沒見過傅澤陌,卻不妨礙她得知他的消息。年僅十八歲就代替父親主持傅氏大局,商業(yè)的鎂光燈都聚集到這個男生身上。多次財經報紙的最大版面都出現(xiàn)那人英俊的面龐,修飾入時,穿著定做的昂貴西裝,質地優(yōu)良的襯衫,打著考究的領帶,目光沉瀲,表情平靜,幾乎要讓人忘記了他的年紀。以現(xiàn)在的年齡在s市幾乎無人不知,也真的是有幾分本事。 拆開盒子前,唐宛貞想這份資料是不是他又在提示自己什么,為什么不打電話說呢?不過想想兩人打電話的場面有多尷尬,也就不糾結了。 將快遞放到書包中,這一個下午她都沒安下心來。擔心這是什么重要文件,即便心里再癢癢,也沒有拆開。 直到回到家,上了樓進到自己房間里,關好門才拆開。 一看,她瞬間愣住。 這并不是一份她想象中的文件,而是一個精致的本子。 褐色牛皮紙封面上印著隱形透明的梔子花,右下角是透明水印,端正的行楷書寫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花里她最喜歡梔子花,而從小就練行楷,寫得一手好字,他又怎么可能知道這些不為人知的事。 明明是本子上印的,明明是巧合的,可那顆□□還是忍不住顫動。 她知道這句話的典故,吳越王錢镠的原配夫人戴氏王妃,是橫溪郎碧村的一個農家姑娘。戴氏是鄉(xiāng)里出了名的賢淑之女,嫁給錢镠之后,跟隨錢镠南征北戰(zhàn),年紀輕輕就離鄉(xiāng)背井的,思念父母,年年春天都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時間,看望并侍奉雙親。有一回處理完政事的錢镠,看著西湖堤岸已是桃紅柳綠,萬紫千紅,想到與戴氏夫人多日不見,心聲思念?;氐綄m中,便提筆寫上一封書信,雖則寥寥數(shù)語,但卻情真意切,細膩入微,其中有這么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九個字,平實溫馨,含蓄地表達了丈夫對日子深深的思念,讓趙王妃深受感動。也一直流傳為千古佳話。 唐宛貞紅著臉抑制住心里的想法,翻開本子,只見第一頁正中央寫著“數(shù)學典型例題分析”,name:“唐宛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