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尋我干什么?”阮清微眨了一下眼睛,駐步于原地,打量著他,他約摸二十歲,身形頎長精勁,頭束青玉冠,有著清心寡欲的純粹氣息,眉目高潔深遠。 慕徑偲凝視著她,微笑道:“你叫阮清微,是個被遺棄的孤兒,七歲那年結(jié)識了魏晏,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你喜歡花,無酒不歡,常久坐在樹上和塔頂,偶爾賭博。銀子多時就住客棧的上房,點一桌子美味佳肴;銀子少時,能窩在橋洞里睡覺。每個月,你會以不同的身份去找貪官jian商賺些銀子,看上去無拘無束無憂無慮?!?/br> 阮清微背著手,輕揚了揚下巴,哼道:“你知道的不多也不少。” “你對我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你母后去年病逝,你自幼被冊封為太子,一直深居簡出?!?/br> “還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找我來干什么?!?/br> 慕徑偲抿嘴一笑,道:“我要留你在太子府中居住?!?/br> 阮清微膛目,一副受驚的樣子。 “整個太子府,你想怎么種花就怎么種花。天下的美酒無所不有,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府中一百零九間屋子,你想睡那就睡那。任何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只要你開口,只要我能給?!?/br> 阮清微皺了皺鼻子,挑眉道:“我這是幾百輩子積的福,幾千世修的德?” 慕徑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道:“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千萬別錯過了。” 她偏頭瞧他,一探究竟的道:“我的祖墳冒青煙了?” 慕徑偲笑容不變的道:“其實,原因有兩個?!?/br> 阮清微環(huán)抱著胳膊,道:“先說第二個?!?/br> “第二個是,我對你一見傾心。”慕徑偲脈脈的注視著她,浩大天地間,繽紛色彩里,他眼中的她有著恒古不變的靈動,于不動聲色中熠熠生輝。 阮清微的心猛得一顫,抬眼瞧他,很奇怪,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真摯,那種干凈純粹的真摯,還看到了一小撮火焰在燃燒。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她的臉頰竟有些泛紅,心跳有些無措。 “什……么,”她有點語無倫次,“什么一見傾心?” “我,慕徑偲,對你,阮清微,一見傾心?!蹦綇絺破^定睛看她,“一見傾心的意思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對你癡迷,念念不忘,有一種想親近你的沖動,不由自主?!?/br> 阮清微難以置信,兩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纏在了一起,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滋生著、蔓延著。她腦中驀地一僵,思緒凝固住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是在去年的六月二十三日,你在京郊山谷的密林深處,那泓清澈的溫泉邊,泉邊有一棵櫻花樹?!?/br> “你!”阮清微的臉猛得紅透透。 “嗯,從頭到尾,我全都看到了?!蹦綇絺扑菩Ψ切Φ牡溃骸昂髞?,我又去看了一次?!?/br> “你!” “我不說了?!?/br> 阮清微轉(zhuǎn)身就走,她實在頭皮發(fā)麻羞赧難當(dāng),整個人如同著了火般。剛轉(zhuǎn)身走出幾步,就被他攔住了,她差點撞進他的懷里。 只聽他喃喃自語,似有失落:“你竟沒有對我一見傾心?” “沒有!”阮清微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 他低低說道:“真是遺憾,使我有點無地自容了。” 她輕哼一聲,將目光落在別處。 他抿嘴笑道:“所以我想與你朝夕相處,使你能多了解我,爭取讓你傾心?!?/br> 阮清微緩過神,狠狠地翻了他一個白眼,哼道:“一點也不好笑?!?/br> 慕徑偲意味深長的道:“第一個原因更不好笑?!?/br> 阮清微環(huán)抱著胳膊,道:“好不好笑是我說了算?!?/br> 慕徑偲道:“第一個是,我想讓魏晏常來太子府?!?/br> 阮清微突然就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像月亮一樣。笑了一會,才說道:“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嗯?” “自古皇帝和太子的關(guān)系就很微妙,繼續(xù)大隱于朝豈不安全些。你卻要拉攏有兵權(quán)的大將軍,你是嫌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的太穩(wěn)當(dāng)了?” 慕徑偲目露贊賞之色,緩緩說道:“魏晏收復(fù)城池,斬殺了大越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大兵本是可以趁勢向前推進,攻占大越國的城池。你可曾想過,為何突然停戰(zhàn),他被宣回京?” 阮清微輕哼道:“因為柳貴妃和柳丞相主張停戰(zhàn)和談,怕魏家的功勛占了上風(fēng)。” 柳家和魏家是當(dāng)朝最為顯赫的家族,政見素來不合,結(jié)怨已久。 柳家,在后宮中有柳貴妃,所生的二皇子被培養(yǎng)的很得人心。在朝堂中有柳丞相,擅弄權(quán)術(shù),織就了一張很大的勢力網(wǎng),對皇上有恩。 魏家,有魏淑妃,未育;將門世家,吞并大瑞國,平定戰(zhàn)亂,震懾大越國,對國有恩。 她忽然笑道:“仔細一想,毫無外戚勢力的你,確實應(yīng)該拉攏魏家。“ 慕徑偲跟著笑笑。 阮清微嘆道:“只不過,魏晏生性耿直單純,他只專心于率兵打仗,讓他參與皇權(quán)斗爭,他可不感興趣,也不擅長,會弄巧成拙?!?/br> “放心,我絕不會給你的朋友惹麻煩,也不會讓他給我惹麻煩?!蹦綇絺崎e適的笑著,有著了然一切的通達。 阮清微咬了咬唇,她深知人心叵測各有所往,她所往的不過就是此生活得舒舒服服,賞花飲酒,曼妙度日。而眼前的他,所往的是驚濤駭浪血雨腥風(fēng)。 慕徑偲忽然道:“此后,你就是太子府的管家,太子府中的人你可以隨意支配?!?/br> 阮清微的眼睛一亮,“也包括你?” 慕徑偲一本正經(jīng)的道:“如果是你在更衣和沐浴時,歡迎隨意支配我?!?/br> 阮清微瞪著他,像瞪著一個混蛋一樣瞪著他,可偏偏這個混蛋俊美無儔,目光明亮真誠,高貴出塵似嫡仙,本是有著高不可攀的王者之氣,此時有血有rou的在她面前,竟是教她的心里蕩起異樣的波。 慕徑偲問:“還有什么疑問?” 阮清微環(huán)抱著胳膊,哼道:“真有必要讓我留在太子府?” 慕徑偲的雙眸靜謐謐的端詳著她,認真的道:“很有必要,正大光明的方式如果沒有用,那就是用哄、搶、強、騙的手段,也要把你留下?!?/br> 阮清微怔了個徹底。 “我會很有耐心的對你,希望你一次也不要嘗試溜出太子府,用心的享受我許諾給你的一切。”慕徑偲抿嘴一笑,篤定的道:“等你在出府后能知道回來時,我肯定會讓你自由的進出太子府?!?/br> 阮清微輕哼道:“你以為你要留,就能把我留下?” 慕徑偲低聲問道:“需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阮清微不禁一愣,紅唇微張。任她在外多么的伶牙俐齒,在他面前,好像失語了一般的啞口無言。 慕徑偲含笑瞧著她,她的美麗渾然天成。不由得,他渴望與她一起體會更多。 此時天色已黑,他回首高聲喚道:“石竹?!?/br> “奴婢在?!币粋€嬌小的侍女快步上前,正是那個在巷子里把阮清微請來的侍女。 慕徑偲道:“傳命下去,從此以后,阮清微就是太子府的管家,她的一切命令皆視為我的命令,待她如待我。” “是?!?/br> 慕徑偲道:“先帶她去留棲院歇息,如果有任何布置是她不喜歡的,全按她說的去換。” “是。”石竹恭敬的道:“阮管家,這邊請?!?/br> “好啊,”阮清微笑了笑,“如果能在太子府里為所欲為,那肯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br> 留棲院與太子府的寢宮僅一墻之隔,院中被精心布置得很幽雅,極為講究。 推門而入,阮清微不由得驚喜,這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閨房的樣子,她奔過去躺在床榻上試了試,軟硬適中。盯著藕荷色的帳幔,她有些恍惚,好像是做夢似的。 既然不是做夢,那么,她就要好好計劃一番了。 ☆、第零三章 清晨,阮清微從熟睡中自然醒來,她伸了個懶腰,輕扒開床幔瞧了瞧,只見床邊擺著一排精美的衣裳,都是她喜歡的素淡純色,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想湊近了看看。當(dāng)她拉開床幔時,鈴鐺響了。 石竹聞聲而入:“管家大人,您醒了?” 阮清微坐在床沿,笑問:“這些衣裳都歸我?” “是的,”石竹道:“從選布料到裁制的款式,全是太子殿下親力親為,他還為每套衣裳搭配了發(fā)飾、靴襪呢?!?/br> 他竟然知道她常穿的衣裳顏色?他到底在她不知情時見過她多少次呀!阮清微咬了咬唇,也不知衣裳是否合身,試試便知。她跳下床,隨手挑了一套水綠色的衣裳,面料的觸感極好。 把衣裳穿上后,她怔住了,衣裳非常合身。再配上鑲著細碎寶石的銀簪,穿上靴襪,梳妝鏡里的她,比往日的她更為清新脫俗。 看到品樣多的早膳時,她又怔住,皆是她常愛吃的東西,就連她每日吃早膳必喝一碗女兒紅的習(xí)慣,也被了解的一清二楚。 阮清微撇了撇嘴,用完早膳后,她就走出了院子,先要熟悉太子府的地形。 她隨意的閑逛,所經(jīng)之路,都記在了心中,每到一處,都暢通無阻。 正走著,她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人在樹下練劍,晨陽下,一襲白衣,身形飄逸,一招一勢干脆利落,氣貫長虹。 定睛一看,是慕徑偲。 阮清微駐步于原地,意味深長的摸了摸下巴,他的劍法精而妙,身手一定了得。 一套劍法練完后,慕徑偲迎上了她的目光,抿嘴一笑,將劍入鞘,緩步走向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她,臉上綻放出滿意的笑。 不得不說,她只是沉靜的站著,就很賞心悅目。 阮清微負手而立,等他走過來。當(dāng)他一步步的靠近時,她的心中突然有灼人的熱意在滾動。 “昨夜睡的很好?”慕徑偲脈脈的凝視她。 阮清微展顏一笑,輕哼道:“那么好的房,那么的床,那么好的被褥,那么好的酒,若是睡不好,豈不是很沒有福氣。” “你滿意就好?!?/br> “有人煞費苦心的投我所好,我若還挑剔,豈不是矯情?!?/br> 慕徑偲笑道:“你真善解人意?!?/br> 阮清微輕哼道:“你沒少在暗地里窺視我吧,你就那么閑?” “我把僅有的閑暇時光,都用在了你身上?!?/br> 阮清微挑眉,“我就那么榮幸?” 慕徑偲一本正經(jīng)的道:“榮幸至極,使我對你一見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