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難道柳家跟于道濟(jì)達(dá)成了一致?倒是出乎意料,于道濟(jì)倍受當(dāng)朝皇上信賴。當(dāng)然,最信賴的人往往最危險。慕徑偲平靜的道:“你先回府,我會盡快查實?!?/br> “嗯,求師兄幫我爹改邪歸正,遠(yuǎn)離柳家那幫jian人?!庇谕癜严M耐薪o師兄了。 慕徑偲道:“我必盡力而為?!?/br> 于婉離開了太子府,慕徑偲若有所思的佇立。 良久,石竹來稟告道:“禁軍統(tǒng)領(lǐng)于道濟(jì)率百余名禁軍正在府外,奉命進(jìn)太子府中戍守?!?/br> 每逢皇帝出行,禁軍都會形影不離的同行護(hù)駕?;实勖康揭惶?,禁軍都需在皇帝所在的四周嚴(yán)陣以待的戍守,戒備森嚴(yán),以護(hù)皇帝安危。 慕徑偲道:“開府門,讓他們?nèi)敫??!?/br> 不僅是皇城禁軍在府內(nèi)戍守,京城衙兵也將在府外駐守防衛(wèi)。 石竹又來稟告道:“京城郡守唐啟率百余名衙兵已至府外,奉命在太子府外戍守?!?/br> 慕徑偲沉思了片刻,道:“傳全部太子禁衛(wèi)軍齊集正殿?!?/br> “是?!?/br> 阮清微默不作聲的看著他,想必是他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慕徑偲轉(zhuǎn)身,迎著她的憂慮,走回到她身邊,握住她的小手在掌中,正色的道:“不管今晚發(fā)生什么事,你就在安心的我身邊待著?!?/br> 阮清微道:“好?!?/br> 慕徑偲在她的額頭一吻:“你先歇息,準(zhǔn)備著迎圣駕?!?/br> “好?!比钋逦⑼谋秤埃陉柟庀?,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有著閑庭信步的寧靜,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還有著了然于心的透徹,恰如其分的清醒。他堅毅沉著,就像自帶著一束光,指引腳下前行的路。 傍晚,慕昌帝的鑾駕到了太子府。 “皇上駕到!” ☆、第七五章 晚霞將天色暈染的絢麗多彩,柔和的光芒如綢緞一樣順滑的鋪開,鋪在寧靜的太子府中。 太子府門前,慕徑偲跪迎:“兒臣拜見父皇?!?/br> 一身明黃錦袍的慕昌帝步下車輦,淡淡的掃過四周。這是他初次踏入太子府,聽聞太子府清靜至極,如同與世隔絕的幽谷密境,今日踏足,心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是不速之客。 慕徑偲起身,回首瞧著阮清微被石竹攙扶起后,才恭敬的道:“父皇,正殿請?!?/br> 一支支的皇城禁軍盔甲錚錚,在太子府中緊密的巡守。京城衙兵在太子府外值守,嚴(yán)陣以待。太子衛(wèi)軍分別位于府門處和正殿外。整座太子府,被很安全的護(hù)衛(wèi)著。 慕昌帝面無表情,闊步走進(jìn)正殿,徑直落坐于上座。殿中布置的頗為清雅,并沒有精心裝飾,只設(shè)了三個席位。見慕徑偲站立于側(cè),他示意道:“太子,入座?!?/br> “是,父皇?!蹦綇絺贫苏淖拢S及對阮清微道:“陪在我身邊?!?/br> “是,太子殿下?!比钋逦⒐蜃谀綇絺频纳砗髠?cè),輕輕垂首。 慕徑偲暼了一眼她的跪姿,溫言道:“不必跪侍,坐著?!?/br> “是,太子殿下?!比钋逦⒆谒砗髠?cè),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慕昌帝神色沉深的看向阮清微,她臉色泛白,有著大病未愈的虛弱。 宮女適時的捧出一壇酒,道:“皇上賞賜給阮管家的女兒紅?!?/br> 阮清微一怔,拜道:“謝皇上賞?!?/br> 慕昌帝命道:“為阮管家滿上?!?/br> 酒塞撥開,酒香醇厚,阮清微咬了咬唇,直言說道:“謝皇上,民女重病在身,尚不能飲酒?!?/br> 慕昌帝沉聲問:“是何重病?” 阮清微悄悄的抬起眼簾,迅速的瞧了一眼慕昌帝,他似乎是要驗證什么,思量片刻,她說道:“氣血兩虛,民女正在服藥調(diào)養(yǎng)?!?/br> 慕昌帝追問道:“因何突然氣血兩虛?” 阮清微不打算提被行刺一事,輕道:“久不病之人一旦患病就難愈?!?/br> 慕昌帝道:“說給朕聽?!?/br> “父皇,”慕徑偲把話攬了過去,拱手道:“兒臣多謝父皇對清微的體恤,是兒臣的疏忽,她的病有難言之隱,望父皇見諒。兒臣已為她尋得藥方,服藥期間,她不能飲酒,酒與藥相克,傷身致命,請父皇體諒?!?/br> 慕昌帝的眸色隱隱一變,收回目光抿唇不語,視線落向了殿外。 夕陽西下,石竹領(lǐng)著侍女們將殿中的燭火點(diǎn)亮,漸漸的,殿中亮如白晝。 一片沉默,寂靜極了。 氣氛頗為尷尬,皇帝和太子沉穩(wěn)的各坐一處,中間似乎隔著萬重山,橫著難以逾越的萬丈鴻溝。慕昌帝不言,慕徑偲不語,有一種莫名的疏離感。不過,他們好像習(xí)以為常這種局面。 阮清微低垂著眼簾,忽想起慕昌帝曾說過的話,‘從他出生那一刻起,朕就厭他。’、‘他心里極其厭朕,只要給他機(jī)會,他就會原形畢露?!媸请y以想象,他們彼此生厭,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二十年。 慕昌帝打破了沉默,喚道:“太子?!?/br> “兒臣在?!?/br> “依你之意,給你已薨的母后上什么謚號?” 慕徑偲眉心輕輕一蹙,平靜的道:“請父皇明示。” “文昭貞皇后,如何?” “兒臣沒有異議?!?/br> 阮清微暗忖:‘文昭’足以是極高的美謚,大概是皇后所上的最高的謚號了?;屎蠼允莾勺种u號,慕昌帝偏加一個‘貞’字,似乎他對何皇后的兩嫁別人,始終耿耿于懷。 慕昌帝道:“傳令下去,即日起,何皇后的謚號,文昭貞皇后?!?/br> “是?!睂m女進(jìn)宮通報給禮部。 正殿之中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半晌,慕徑偲請示道:“父皇,可以開宴?” 今晚,皇上是為慶生辰宴而來,此時已是戌時,到了開宴之時。 慕昌帝沉聲命道:“宣柳貴妃前來赴太子的慶生宴。” “是?!睂m女應(yīng)聲而去。 慕徑偲不動聲色的飲著茶,而慕昌帝始終正襟端坐,面前的茶盞未動。 周遭氣氛冷得壓抑,阮清微四下看了看,福公公手持拂塵,紋身不動的站在慕昌帝半步之遙的身旁,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皇上安危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于道濟(jì)佇立在殿外,宮女和侍女都在殿門處候著。殿中只有他們四人,似乎都是在等柳貴妃。 殿外夜色漆黑,泛著陣陣涼意。 慕昌帝耐心的等著,他閉目養(yǎng)神,燭光搖曳在他沉著鎮(zhèn)定的神情上。他的雙鬢不知何時染了白發(fā),歲月經(jīng)過的痕跡清楚的攀爬到了他的眼角。就是在二十一年前的今晚,他得到了天下,只是為了能重新得到她。 同樣耐心等著的還有慕徑偲,他寧靜的坐著,渾身散發(fā)著渾然天成的閑適,有著入骨的清雅。他絕非對皇權(quán)沒有*,既然生于皇家身為太子,龍袍冠冕高坐明堂,于他而言,是順其自然必須的事。 突然,慕昌帝和慕徑偲同時聚精會神的豎耳傾聽。 阮清微挑眉,殿宇頂上有動靜!她剛想要提醒慕徑偲時,只覺肩膀被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隨著一股力道,她被拉入熟悉的懷抱里。 慕徑偲迅速的從袖中取出香囊,放在了阮清微的鼻間,她措不及防的呼吸,將香味吸入。他在她耳邊說得很輕:“你睡一會。” 阮清微一怔,迎著他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忽覺困意深濃,感覺到他的懷抱緊了緊,當(dāng)她意識到吸了迷藥,卻已無法自制的昏睡在他的懷里。 就在慕昌帝神色不明的目光望過來時,慕徑偲自然而然的褪去外袍,把阮清微整個包裹住,輕輕的抱放在身邊的絲絨地毯上,摸了摸她的頭,讓她睡在身旁。 這時,殿外禁軍高呼:“有刺客!” 只見一群黑烏鴉般的黑衣人從殿頂凌空下?lián)簦龅囊股锏豆馍?,疾狠的劃破夜空?/br> 頓時,整座太子府躁動驚慌,于道濟(jì)猛然撥刀躍至院中一探究竟。 慕昌帝的眸色冷沉至極,精光一閃,宛似置若罔聞一般,緩緩地闔上了眼簾。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手搭在木椅扶手上,似一座沉睡的大山,面對暴風(fēng)雨神出鬼沒的侵襲處之泰然。 等的人來了,帶著嗜血的殺戮而來。慕徑偲平靜的飲茶,神態(tài)如常。 殿外漆黑一片,嘈雜的腳步聲與刀刃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有禁軍毫無準(zhǔn)備的倒下,有聲嘶力竭的吶喊聲響起:“有刺客!” 于道濟(jì)威聲命道:“護(hù)駕!” 禁軍們火速涌向殿門處護(hù)衛(wèi),把殿門擋得密不透風(fēng),抵?jǐn)r刺客們殺向殿內(nèi)的兇殘氣勢。與此同時,太子府外的京城衙兵也都趕往正殿,護(hù)衛(wèi)慕昌帝。 寧靜祥和的太子府中,刀光長矛撕殺一片,血rou橫飛,再不復(fù)以往。 月黑風(fēng)高,盡是屠殺之氣。 慕徑偲的指間不輕不重的捏著茶杯,視線落向杯中茶水,始終沒有朝殿外看一眼。他知道來的這群刺客,是手持雙鉤鐵鏈彎刀的神秘殺手。 在太子府的守衛(wèi)如此森嚴(yán)之下,殺手們能輕松的殺向正殿,可見他們的出現(xiàn)很不尋常且訓(xùn)練有素。敢于選擇今日貿(mào)然行刺,一定是全力出動帶著必勝的決心。殺手們正集中火力的廝殺,只需耐心的等待,刺客們就能清除掉殿外的人rou圍墻,毫不費(fèi)力的殺進(jìn)殿中。 太子府的衛(wèi)軍們腰間有刀,刀仍在刀鞘里。沒有接到太子殿下慕徑偲的命令,太子衛(wèi)軍們都筆直的挺立在原地,就像是靜止不動的景物一樣。鮮血濺在他們的身上,一具具的尸體倒在他們的腳邊,他們漠不關(guān)心的置身其中,動也不動。很巧,黑衣刺客的目標(biāo)是禁軍和衙兵,視太子衛(wèi)軍不見。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著,慕徑偲越發(fā)的寧靜,冰冷而尖銳的殺氣在殿外恣意的猛竄,殺伐極常的果斷。 殿外簡直成了修羅場,而殿內(nèi)一片肅靜。阮清微在沉睡,慕昌帝的眼睛一直在閉著,福公公警惕四周,慕徑偲不聞不問。他們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肢體動也不動,就那樣等著,等得氣氛沉凝。 禁軍和衙兵們視死如歸的守護(hù),一波人墻被砍倒,另一波人墻即刻補(bǔ)上,前仆后繼的死去,個個都似忠心義膽。耀眼的刀光把月光映得慘淡無比,血rou之軀在臨死前痛苦驚恐的低吟不絕于耳。 黑衣刺客們兇狠異常,手起刀落得心應(yīng)手。想必禁軍統(tǒng)領(lǐng)于道濟(jì)和京城郡守唐啟已派人調(diào)遣增援,憑當(dāng)前的形勢,在增援趕到之前,殿外的人墻將被全部斬殺,再多的增援也無濟(jì)于事。 ‘呯’的一聲,有一物從殿外飛入,霍然落在殿中,定睛一看,是京城郡守唐啟的頭顱,鮮血淋漓。 囂張?挑釁? 慕徑偲雙睫一眨,把指間的茶杯放在席面上,在他的手離開茶杯時,察覺到福公公鋒利的目光猛得投來,有著不加掩飾的戒備。他不再有任何的動作,因他知道福公公一手持著拂塵,另一只手隱在袖中。 福公公隱在袖中的手里正捏著一枚飛刀,蓄勢待發(fā),曾想嘗試福公公飛刀命中率的人,都已被百發(fā)百中的死于飛刀之下。 在虎視眈眈的監(jiān)視下,慕徑偲波瀾不驚的端坐,在靜心的聽著殿外還剩多少黑衣刺客,是否能盡快殺進(jìn)殿內(nèi)。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廝殺,黑衣刺客們已占上風(fēng),正在按部就班鏟除人rou盾墻。 福公公緊攥著拂塵,拂塵和飛刀隨時會傾刻而出。 快結(jié)束了,擁擠密實的盾墻已被瓦解,黑衣刺客的身影出現(xiàn)在明亮的燭光中,隨著越來越的尸體堆積在殿門,guntang的熱血染紅了石階,在無聲的流淌著。 有一具尸體被飛扔進(jìn)殿中,慕徑偲的手指輕抖了抖,瞳孔收縮,是身中數(shù)刀衣被血染的于道濟(jì)。 禁軍統(tǒng)領(lǐng)于道濟(jì)和京城郡守唐啟都已殉職,慕昌帝猛得睜開了眼睛,兩道極寒的光芒射出。 黑衣刺客們聚涌在殿門前,黑壓壓的一片,魔鬼似的趟著血河來自地獄。 慕徑偲依舊不動,就那樣低垂眼簾的坐著,眸色隱晦。 刀光如掣電,三把銳利的彎刀同時自殿外急速擊進(jìn)殿里,朝向高高在上的慕昌帝。慕徑偲隨及抬起眼簾,彎刀從他眼前劃過。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擲出手邊的茶杯去擊落彎刀,力挽狂瀾。但他沒有,他一動不動似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