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幾雙鷹一樣狠銳的眼睛從山坡后探出巡視,看到必死之人竟還活著,平平靜靜的站在亂箭堆里,毫發(fā)無損,不禁大驚失色。忽然,只見慕徑偲手中長劍一掃,幾道寒光閃過,慘叫聲接連響起,幾雙鷹眼被箭尖擊中,頓時變成瞎眼。 “殺!”一聲令下,山坡另一側埋伏的精兵手持明晃晃的刀劍,殺氣騰騰的傾巢而出。足有千人,猛似掀起的驚濤駭浪,咆哮著撲向慕徑偲,有著吞噬一切生靈的氣勢。 阮清微連忙撥劍出鞘,提起劍跳上巖石,放眼看著那群精兵像猛獸,已把慕徑偲圍得水泄不通。她的心弦顫抖,蹙眉望著他,他獨自一人在戾氣中,在銀芒中,在殺伐中,身影孤清,一招一勢沉穩(wěn)剛勁,眨眼間,已矯捷的斬殺數(shù)十人。他的劍法確實了得,遠在她之上。 可是,縱使武藝蓋世,又怎敵千人刀劍? 阮清微無法再繼續(xù)觀戰(zhàn),在這樣看下去,她會因心痛而死。她眸色凜然,持劍朝他身邊飛奔,縱身躍至擁擠的人群之上,踩在攢動的頭頂,闖進暴虐兇殘的圍殺中,揮劍擋住砍向慕徑偲的刀刃,身形如颶風一旋,劍氣冷若寒霜,殺退一波精兵,翩然落地與他背靠背。 人數(shù)懸殊的廝殺不曾讓慕徑偲有過一絲懼意,當他在觸到她的身子時,緊張的道:“你怎么來了!” “我答應了你,要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觀戰(zhàn)?!比钋逦⑻裘迹V定的道:“最安全的地方,就在你身邊,所以我來了?!彼⒓缱鲬?zhàn),這種義無反顧的決心,就像是她要跟他攜手并肩共白首。兵刃迎面而來,她疾迅的出手,劍光一閃,又是一排精兵慘叫著倒下,“瞧,有人殺我,我可是要殺回去的呢?!?/br> 慕徑偲的心窩涌出暖流,知她是在乎他的安危,面上嚴肅的道:“你需知我更在乎你的安危,你與我一同涉險,我無法心無旁騖,切記下不為例。” “好,好?!比钋逦M口答應,可他也需知她更在乎他的安危。 夕陽下,他們的劍氣形成一道道光,倆人合力擊退一波一波的攻擊。 鮮血四濺,染紅了腳下的塵土,眼看尸體遍地,精兵們個個惶恐猙獰。不曾想,這對并肩而戰(zhàn)的男女,一個明朗清雅,一個輕盈靈動,身手竟都如此干脆利落的了得。原以為勝算很大,殊不知,始料不及的挫敗。 就當精兵們改變策略,準備打一場持久戰(zhàn)耗盡他們的氣力時,忽然驟如雨點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鐵馬金戈,是一支身著皇城禁軍盔甲的隊伍,約有數(shù)百人。 阮清微暼了一眼來勢洶洶的禁軍,問道:“來的可是你說的援兵?” “是的。”慕徑偲等的就是他們。 皇城禁軍們潮鳴電掣的殺進了包圍圈,勇猛而銳不可擋,把太子殿下護衛(wèi)在中間。 已經(jīng)安全了,慕徑偲收起劍,上下打量著阮清微,見她一襲白衣被鮮血染紅了,疼惜的眉頭一皺,便檢查她是否受傷。 “我沒事。”阮清微同時也在檢查他是否受傷,見他也沒事,才說道:“全是別人的血?!?/br> 領首的皇城禁軍上前,恭敬的拱手道:“啟稟太子殿下,皇上宣您進宮?!?/br> 慕徑偲頜首,命道:“多留活口?!?/br> “是。” 阮清微一怔,她認得面前這位禁軍,正是那日手持雙鉤鐵鏈彎刀刺殺慕徑偲的刺客,奇怪,察覺到慕徑偲神色如常,不由得更為詫異。她端詳那些禁軍,又認出了兩個刺客星際之什么?懷孕了。 慕徑偲緊緊的牽住阮清微的手,在皇城禁軍的掩護下,離開了混戰(zhàn)的廝殺。他把她抱放在馬鞍上,隨即翻身上馬坐在她背后,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握著馬韁繩,倆人同騎一馬,朝著出山的方向策馬而去。 阮清微依偎在他的懷里,試探的問道:“你不覺得有幾位禁軍很眼熟?” “今日得已確認,”慕徑偲的語聲平靜,“那批訓練有素的刺客,背后的主子就是皇上。” 阮清微挑眉,道:“你也確認了你的猜測?!?/br> “還差一點?!?/br> “哪一點?” “進宮后就能得知?!?/br> 他們縱馬離開了大山,在山腳下迎到了石竹一行的六位侍從,一同返回京城。 依慕徑偲的判斷,慕玄懿絕不可能讓他手握兵權,會在校兵場的途中設下埋伏暗殺。只要皇上不是真的被柳丞相監(jiān)守,必然會對慕玄懿的言行知道得很清楚,并會有所行動。于是,他交待石竹在暗中盯著,如見大批皇城禁軍出城,朝向校兵場的方向,就在芳菲樓的頂層放孔明燈作為信號。 孔明燈升起,印證了慕徑偲的猜測,確實設有埋伏,否則皇上不會派皇城禁軍出動。明知有埋伏,他也要闖,引埋伏的精兵現(xiàn)身圍殺,等著皇城禁軍們解圍,有人暗設埋伏殺他的罪狀便就坐實了。 阮清微在思索著整個諸多事件,真相逐漸清晰。 當他們進入皇宮,來到四象殿,看到殿外大批的禁軍,殿內(nèi)跪著慕玄懿、柳貴妃、柳丞相,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端坐著深沉的慕昌帝,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殿中的氣氛冷凝沉重,鴉雀無聲。 慕徑偲和阮清微的臉上和衣裳上盡染鮮血,觸目驚心,叩拜道:“兒臣參見父皇?!?/br> 因懷有身孕而免跪,賜坐于一側的韓珺瑤,眼底盡是惱恨和惶恐,慕昌帝太老謀深算了,慕徑偲太會運籌帷幄,前功盡棄了! 禁軍和侍從全退下,連同韓珺瑤也被押至殿外候著,正殿的門被嚴實的關上,殿內(nèi)只有他們幾人。 阮清微悄悄的抬起眼簾,慕昌帝面帶疲倦和傷感之色,他身側的福公公面無表情。目光一掃,跪著的三人在瑟瑟發(fā)抖。 于死一般的寂靜中,慕昌帝開口喚道:“玄懿?!?/br> “兒臣在?!蹦叫驳念^垂得很低很低。半個時辰前,福公公親自去瑞王府,道是柳丞相請他進宮商議要事,他踏入四象殿撞見慕昌帝的那一刻,嚇得魂飛魄散。 慕昌帝緩緩說道:“朕對你再不內(nèi)疚了?!?/br> 慕玄懿的背脊冒著冷汗。 “貴妃和丞相哭諫,求朕把太子之位給你,因你是朕的親生兒子?!蹦讲坶L長的嘆了口氣,道:“你是朕的親生兒子,柳家助朕有功,太子之位未能給你,朕一直對你心存內(nèi)疚。” 聞言,眾人的心情都頗為復雜,這是一位父親的內(nèi)疚顧步尋明。 慕昌帝神色一凝,低沉聲道:“朕知你拉攏了禁軍統(tǒng)領于道濟和京城郡守唐啟,效仿朕當年的篡位,意圖謀殺朕奪權。朕不愿你自食惡果,朕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故意身受重傷,把皇權交給你。” 一片震駭,在太子府的行刺竟然是皇上親自安排的,即殺了叛變的于道濟和唐啟及他們的部下,又騰出了皇權!阮清微偏頭看向慕徑偲,他的猜測對了。 慕昌帝沉聲道:“朕決定,只要你善待慕徑偲,讓他安穩(wěn)無憂度日,朕就會把太子之位給你,把皇位給你?!?/br> 皇上的底線只是慕徑偲能活得安穩(wěn)!慕徑偲不驚訝,但他在輕顫,是在確認了全部的猜測之后被觸動了。 慕昌帝高聲喝道:“你默許柳丞相在藥膳中下藥,蓄意讓我一直昏迷;殺死魏晏大將軍,害得亦心一尸兩命;你放任大越國的精兵入境,暗殺慕徑偲。你通敵叛國,無視疆土有被侵犯的隱患,這大慕國的江山與尊嚴,將盡毀于你!” 慕玄懿怛然失色,懊恨不已。柳丞相和柳貴妃也都膽顫心驚,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早有安排,對他們的言行了如指掌。福公公和御醫(yī)、侍從都是假意降服于柳丞相,盡管柳丞相多次試探,并沒有露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