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屋里卻也沒有那么狼藉,只兩個枕頭零落的躺在地上,可能扔過來時碰到了圓木凳,滾了兩周,被桌腳擋住了。一床棉被在里圓拱木框架子不遠的地方。 李梓瑤緊緊團在被子里縮成一團,露出的小臉紅撲撲的,看上去有異色。 墨竹一聲驚呼上前去探李梓瑤的額頭,熱的燙手。 她趕緊跑了出去,著急的哪還有半點往日穩(wěn)重的樣子。 “公公,公公,王妃怕是發(fā)熱了!” 福安也是一愣,“??!這……趕緊喚個人去請大夫來,我去稟告王爺。” 這下一掃來時的頹態(tài),步子間也利落了。 趕到書房,卻沒見著人影子,“王爺呢?王爺打哪去了!” “東宮來人,說是請王爺去一趟?!痹陂T口守著的那人回道。 “唉!早不請晚不請偏偏這個時候請,可真是夠搓磨人的?!?/br> 王爺走了,王妃病著,這府里哪還有個當家的人吶! ***** “不知皇兄喚我來所謂何事?”今天一早便接到太子派人的傳話,齊灝自幼便遵他敬他,雖則因他受了母親的苛責,但在那孤寂冷漠的童年里,只有他對自己真心以待。 太子早熟,在齊灝還是懵懂小兒時,他便已然如小大人一般的存在,齊灝受了委屈,他就來撫慰;齊灝犯了錯,他便悉心教導,從來都是仔細周到,無微不至的。 哪怕在齊灝最乖張叛逆時,誰人都管不住,只聽太子的。 因著這一有傳喚,他便不停歇的趕來了。 比起太子的體弱多病,他要強健太多了,盡管如此,太子見他一身單薄的跨入正廳仍忍不住皺了那清俊的眉。 “總是穿這般單薄,若是病了可該你受的。” 齊灝不當回事,走到雕花桃木椅前提袍擺雙腿分立而坐。 “不妨事兒?!?/br> 太子咂了口清茶方又說道:“今歲這個年過的不順坦,事兒是一出又一出的?!?/br> 剛端起的杯子又擱下,齊灝皺眉,冷哼一聲,終是沒說話。 茶蓋兒還附在嘴邊,太子聲音放的極弱,像是從杯子里溢出來的:“周貴妃有孕了。” 齊灝眉間一動,濃密的睫毛下壓,眼里犯出冷光,許是還有些不大確定:“你說什么?” 太子擱下杯子,手下雖輕,可觸到桌子仍傳來了聲脆響,在這陣靜默中清晰可文,仿佛敲在心間。 “你沒聽錯。”太子啟唇回道,聲音仍是往日的溫爾,卻失了暖意。 兩人沉默了,只需一瞬,便可想到周貴妃有孕將帶來什么后果。 齊灝一聲嗤笑劃破沉寂,“能不能生的出來還不一定呢,這么緊張做甚?!?/br> 太子長嘆:“不管如何,這局勢要變了?!彼挿逡晦D(zhuǎn),“為兄擔心四弟怕是不能在京都過完一個整年了?!?/br> 第27章 回不回? 不能過完一個整年? 面上不顯,齊灝心里卻是一驚。低頭細思,年前由于婚事,他在兵部的職權(quán)暫且由侍郎代理,那兩人皆是心思縝密的,凡遇到重大事務,皆會前來稟報。 近來比較緊張的事該數(shù)那一件了,齊灝約莫著心里有了想法,只是不知此事是否為太子所言,他抬起頭來看向太子,微微下壓的眉頭顯示出內(nèi)心的凝重:“皇兄但說無妨?!?/br> 太子抬手,揮退左右兩邊侍從,待他們出了房門后方才說道:“四弟可還記得去年十月皇糧在韓江被劫一事。” 果然不出齊灝所料,說的就是這事,心下了然,他點了點頭。自然不會不會忘記,此事他親自過手,經(jīng)由兵部商議,得出意見后呈遞奏章上去,不料卻被擱置,他微扯嘴角,掀了個冷笑。是周佐期那廝從中做鬼。 周佐期便是正承盛寵的周貴妃的兄長,如今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臉,就連太子都不得不顧忌兩分。于朝堂之中混的也是風聲水起,現(xiàn)任淮州節(jié)度使張浩便是他的人。 齊灝靠向背椅,不咸不淡接道:“嗯,不過一個半月,周佐期便向父皇交了差,對張浩好更是大加封賞?!?/br> 太子聽了這話,眼皮微垂,別過臉去,更添愁容,道:“明面上是過去了,實際上父皇不過是被他糊弄了?!闭f到這兒憤懣起來,平日里白的有些病態(tài)的臉此時漾起微紅。 齊灝自知此事沒那么簡單,婚期里較忙的幾天便跟此事有關,他封地在淮南,對此要比太子上心,更何況現(xiàn)任節(jié)度使并非他的人。 只是當時沒跟太子提及,現(xiàn)在自然一不會說出來,齊灝沉默不語,太子便接著道:“湯勇及其眾黨在韓江劫來往商船已有些年歲,揚州大都督府一直沒能將其剿滅,這次因劫皇糧事關重大,才不得不上報朝廷。張浩畏懼因此事革職,便賄賂了周佐期將此事攬過去,他若能處理的了,又怎會平白讓湯勇折騰許久,為了復命,便胡亂拷打囚禁百姓,當作自己討伐的功勞?!?/br> 明明早已知曉,再聽一次還是忍不住憤怒,齊灝眼里越發(fā)陰翳。 “昨日里緊急傳報,湯勇聚集了被逼迫百姓數(shù)千,占地為寇,愈發(fā)猖狂。這次父皇必會派兵圍剿,為防周佐期那廝再從中作梗,為兄打算讓你親自過去。一方面,去年年前你剛從西北部邊境凱旋而歸,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對付那等小賊自是不在話下,另一方,周佐期自淮南發(fā)際,現(xiàn)在定然還有一股勢力在那里,你此次去了,最好斷了他與淮南的聯(lián)系,張浩在那個位置上坐不穩(wěn)了......”他刻意停頓了下,看著齊灝敲敲桌子,又接著道:“那個位置本該是你的,待此事了結(jié),皇兄便親自向父皇為你請命?!?/br> 當今圣上昏庸,心不在朝堂,早年便沒有什么作為,愈到中年愈加貪戀美色,只顧玩樂后宮,不思前庭。而周佐期因著周貴妃受寵,又善阿諛奉承,千方百計籠絡了不少權(quán)臣,早在京里站穩(wěn)了腳。其精于運算,為圣上所覺,不久升遷為度支員外郎,兼侍御史,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此人竟一年內(nèi)身兼數(shù)十職,一躍成為朝廷重臣。 周佐期需借尚書令孫怡的勢上爬,而因著周佐期是皇親國戚,孫怡也對其多加拉攏,兩人相互勾結(jié),早已成朝廷一大勢力。朝堂之上分清濁流相對,擁護太子的多為清流,周佐期與孫怡一派遲早會成為太子的威脅,哪怕不成威脅,以周佐期的本性,中央早被其攪的烏煙瘴氣,此人就是朝廷中的毒瘤,是不得不拔的存在。 近日又診出周貴妃有孕,若真生出個小皇子來,可真要變天了,難怪連一向穩(wěn)重的太子也緊張起來。 想在京都里動周佐期太難了,若真讓齊灝在淮南查出來什么擱到圣上面前,以周佐期犯的那些事兒,不死也得掉成皮兒。怪不得這事兒非要齊灝去做。 齊灝心下了然,只是,他眼里閃過一絲猶疑,“可是父皇現(xiàn)在只聽周佐期的,周佐期定是不愿我去淮南的?!?/br> 開國以來淮南節(jié)度使皆由親王擔任,和王爺辭世后,便由當時還是青啟節(jié)度使的孫怡補了這一職,待齊灝封王,本該接手,卻遭周佐期所阻,如今也只落了名號和部分租子。 “無需擔心,明日早朝時還請四弟請命,我、舅舅、衛(wèi)國公、魏大人及部分大臣說話還是有分量的,你是打著除賊的名義為國盡忠,父皇怎么會駁了你,放心吧,必然不成問題。”說吧他又是一聲嘆氣,“只可惜我不能遠行,否則真恨不得親自去了,唉,如今也只有四弟可以相托了?!?/br> 既是太子的請求,齊灝怎會推遲,他本就有此意,若不是婚事,年前消息傳來時他就想去了,倒是平白讓那些百姓受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