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可齊灝卻沒有說話,他盯著李梓瑤的眼睛漸漸平靜下來,又勾唇一個神色莫名的笑,將盒子打開,取出里面的冊子,緊緊的握在手中,盯著封面說道:“如果你介意?!蓖nD了下抬頭去看李梓瑤,還是那副讓李梓瑤覺得怪異至極的笑,他轉(zhuǎn)身就走,到炭火前。 這會兒李梓瑤明白過來,她笑出聲,笑出淚,一股即可悲又可笑之感席卷而來,走到齊灝面前將畫冊從他手中奪走,道:“齊灝,你當(dāng)我是在逼你?是我逼著你把它處理掉是嗎?”尾音的哭腔漸漸明顯。又喊道:“我求求你把它保存好,讓它嘲笑我,嘲笑李梓瑤就是個又賤又蠢的貨。” 齊灝緊抿著唇,眉頭越皺越緊,道:“你哭什么?”他朝她逼近,“就像我不懂你在擔(dān)心什么?”抬起她拿畫冊的那只胳膊,另一只手將畫冊從中抽出,扶住她漸漸彎下的身體?!拔艺f過不會讓甄姑娘進(jìn)府,你又不信,我能怎么辦?十年了,這個畫冊也舊了,舊了就把它扔掉,我這樣做你能好受點(diǎn)嗎?” 畫冊還是在炭火中燃掉,紙張?jiān)诒换鹕嗤虥]前翩飛,像是逃離,逃是逃了,終究也不能離。 李梓瑤只見橙黃色火焰在齊灝黝黑的眼珠里跳躍。她耳邊又劃過“十年了?!饼R灝的那句宛若嘆息,也許,自己的無奈從婚后開始,而齊灝的無奈已有十年。 她或許不該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評判齊灝心中的那份感情,可誰又能理解她。齊灝放下了,他失去的是一份情感,自己若放下了,失去的是命。不然皇后也不會費(fèi)勁心機(jī)的想把一匹狼安排到自己身邊來。關(guān)于這點(diǎn),那次皇后走后她便與齊灝談過,可齊灝完全不向那個方面想,只緊緊揪著不會讓甄夕絡(luò)過府這一借口說事。 可他這一承諾真那么有分量,自己又何需對甄夫人動手,若不是有孝期在,他再過幾日就該和甄夕絡(luò)洞房了吧,到時(shí)候自己才真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齊灝心中的天平到底向哪邊傾斜還重要嗎? 即使偏向自己這邊,能為自己弄死甄夕絡(luò)嗎?燒個畫冊都這般......更何況是本人了。 即便偏向自己這邊,能為自己弄死皇后嗎?國舅的勢力正在向他傾斜,他會在這個時(shí)候去得罪她的嗎? 總是沒辦法忍啊忍的,可動過一次手后,也就不再忌諱了。 想活下去,想守護(hù)她珍愛的人平安長大,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她也不能再相信齊灝保證不讓甄夕絡(luò)進(jìn)府的鬼話。 李梓瑤打定主意,齊灝也回了心神。 齊灝道:“你之前說想要出府去,前些日子騰不出空來,這陣子清閑了......”被李梓瑤打斷,她說:“不必了,你兒子會笑了,你有時(shí)間不若去陪陪他?!?/br> 我在意的時(shí)候你不當(dāng)回事兒,現(xiàn)在又特么來撩,看看你還有幾分價(jià)值再說話吧。 第64章 □□ 沏杯茶,茶香裊繞中,她單手撩起袖角,青絲傾身而下,軟毫在墨中劃過,落下一筆,隨即皺眉。還是那么難看,干脆一把扔了筆,開口問道:“墨竹,什么時(shí)候了?” “回王妃,正是辰正。” “嗯。”李梓瑤起身離座,道:“是時(shí)候了,為我梳妝吧。” 暫且不管以后,眼下還算安穩(wěn),前日翻出那本快要鋪上層塵的《茶經(jīng)》,突然想起那一手撫琴的女子。魏冬玲,劇情改了那么多,不知她丈夫許小侯爺是否和甄夕絡(luò)交際上了。突然萌生出邀約一見的想法,便讓人送去了帖子,就定于今日,想必魏冬玲快要到了。 眼見墨竹收拾了梳妝臺,極輕的腳步聲傳來,李梓瑤回頭,墨笙一臉笑意,道:“侯夫人來了,正在廳里等著您呢?!?/br> 要不說墨笙與墨竹間她更喜歡墨笙些,什么時(shí)候都笑的輕松,讓人看著舒服許多。 李梓瑤最后正了正朱釵,時(shí)隔一年半未見,鏡子里的自己似乎變了不少,不知魏冬玲又是那般模樣了。“不好讓人久等,咱們這就過去?!?/br> 魏冬玲的眼睛像把照妖鏡,越是走近越是讓人心生怯意,第一個照面過后,李梓瑤油然而生出果然如此之感。 除了盤起婦人髻外,幾乎看不到時(shí)間在她身上游走的痕跡,還是那樣的平靜,仿若諸事不經(jīng)心一般。 李梓瑤從不愿坐于她上首,走近幾步,展顏一笑,道:“許是知道你要來,連老天爺也給面子,前些日子還陰沉沉的,今日陡然放晴了,剛好,屋子里悶,我們?nèi)ネ忸^說去?!?/br>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李梓瑤在廊下的橫木上坐下,不遠(yuǎn)處有石桌石凳,天涼后石凳上置了軟墊,李梓瑤手指了那邊,示意魏冬玲請便。 魏冬玲也不客氣,走過去落座,目光掃向石桌不由自主的勾起笑意,道:“王妃好雅致?!弊郎鲜蔷譀]收的殘棋,這里不過風(fēng),棋子在桌上不曾亂過,那是齊灝留下的。李梓瑤不懂棋,頂多是看他與他自己對弈。 “這你確實(shí)是謬贊了,那跟我可沒什么關(guān)系?!崩铊鳜幓氐?。 魏冬玲目光落在棋局上,笑意漸漸淡去,可眼中越發(fā)有神。 李梓瑤看她神色變得凝重,欲開口詢問,卻不想打斷了她,等了會兒待她落座,恢復(fù)了常態(tài),才道:“如何?” 魏冬玲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好嘛,都是能看出玄機(jī)的人,今日若甄夕絡(luò)在此,是不是也能懂得一二,若論棋藝,她畢竟也是不差的,至于與魏冬玲孰高孰低,李梓瑤就不知道了。 “侯夫人不說也罷,今日尋你來本就不為這些煩心事。” 魏冬玲捏了顆黑子,起身來遞到李梓瑤手心,道:“便是煩心事,王妃也不必放在心上?!?/br> 李梓瑤接過光滑圓潤的棋子,手臂搭在橫欄上,眼睛盯著棋子看。身邊的影子慢慢矮了下來,沒想到魏冬玲和她一起在橫木上落座了。 她展平衣角,背靠橫欄,清雅之姿說的該是這種,每個動作都爽心悅目。李梓瑤見她一幅平靜寧和的模樣,盡管沒掛著笑,卻也顯得輕松從容,米色錦帕在她手中折出花來,隨即又展平,開口道:“我大抵猜的出王妃喚我來所謂何事?!?/br> 李梓瑤這才將目光從那只會挽出花來的手上移開,直直望進(jìn)她眼睛里。 魏冬玲反而笑了,轉(zhuǎn)過臉來接住她目光,兩相對視,魏冬玲說不出的坦然,李梓瑤驀地一笑,手握成拳,抵在唇旁,別過臉去,道:“素來知曉夫人機(jī)智過人,不妨說來聽聽?!?/br> 倒是有點(diǎn)顛覆李梓瑤對她的認(rèn)知,待魏冬玲離開后,李梓瑤沉浸于她脫口而出的那句“每個人都有私心,誰都逃不開的?!?,還以為如魏冬玲這般,該是什么不放在心上的。 若說私心,她最知其中滋味,從穿越以來到如今,私心作祟了太多次,便只當(dāng)是逃脫不開也不愿逃脫的命運(yùn)吧。嫁于端王之事出自皇上口諭,后書寫成旨,至今仍擱在國公府案頭,所以即便她知齊灝心中另有其人,卻也未曾萌生逃離之心,即使婚后不如意居多,卻也未曾想和離,客觀條件不許她這樣幼稚,不許她這樣毫無承擔(dān)。 可也不能總把原因歸結(jié)于環(huán)境,更重要的是,無論經(jīng)歷了什么,似乎潛意識中都未起過和離的心思,自我解嘲后仍會繼續(xù)承受。就像高考很苦,但一路走來的人從來不曾想過罷考,考研不易,還有有部分人在堅(jiān)持,明明有其他出路,可無意間都被忽略過去了。環(huán)境和性格讓我們默默對某件事形成了種理念,這種理念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我們的每一個決定,李梓瑤不得不承認(rèn)她自己便是如此,就是認(rèn)定找借口不嫁或婚后和離才是懦弱逃離的表現(xiàn),又不是承受不住,何必連帶著家人都去承受她抗旨的后果。能不能行,只為一個執(zhí)念。了解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她便立了兩個目標(biāo),婚后和諧不炮灰,甄夕絡(luò)愛嫁誰嫁誰不進(jìn)府。可是生活防不勝防的又扔來了個爛攤子,直到皇后和甄夕絡(luò)搞在一起之前,她還能只堅(jiān)持那兩個目標(biāo)不動搖,可自從那一面后,頃刻間這些便破碎了,那兩個目標(biāo)能達(dá)成的前提是她得活著,可現(xiàn)在她能不能活著都是個事兒。 或許很多選擇都是不夠理智的,然而能用理智去生活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如果足夠理智,她可能也不會輕易覺得自己穩(wěn)穩(wěn)的能拿下齊灝,若果足夠理智,她可能不會在甄夕絡(luò)進(jìn)府與否的事上鉆牛角尖,如果足夠理智,她可能有比當(dāng)劊子手更好的法子,也可能沒有,可如果足夠理智,她可能就不是李梓瑤了。 萬事隨心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自己的心領(lǐng)上平坦大道。 甄夕絡(luò)的事還有一年的緩期,可皇后會不會在這一年間動手,誰也不知道,不然她也不會窩在府中從不離開半步,好歹這個院里的人都是信的過的。 齊灝到后院來的時(shí)候,李梓瑤正凝視著那盤棋,她手中還握著顆黑子,是被魏冬玲扔出去后她又撿回來的。 聽齊灝說:“在屋里沒見你,便出來看看,怎么,對棋有興趣了?” 李梓瑤將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罐里,回道:“嗯,以前覺得太復(fù)雜了,定是學(xué)不來,可今日改觀了,你不妨教教我?” 齊灝隨即露出個清淺的笑,回道:“我那里有不少此類的書,你若有時(shí)間可以看看?!?/br> “你那些書可以教會任何一個人,卻唯獨(dú)教不會我?!泵銖?qiáng)把字認(rèn)全了,但組合在一起,又跟看天書似的,尤其是那些帶術(shù)語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