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巴將軍誤會了,我們秦將軍英武善戰(zhàn)之名天下人皆知,他若當真存了挑釁之心,眼下您就不是站在這兒,而是躺在這兒了。”說話的是白羽,這胖子圓滾滾笑瞇瞇的看起來和善極了,然而這輕飄飄的兩句話卻不僅堵死了巴恒給秦時挖的坑,還順便抬高了秦時貶低了巴恒,令圍觀百姓們對淮東更添畏懼。 “你……狂妄小兒!”巴恒氣得差點吐血,他咬著牙,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與秦時決一死戰(zhàn),好叫他知道自己的厲害了,然而想到章晟的計劃,這漢子到底還是硬生生地捏著拳忍了下來,只不管不顧地攀咬道,“這等大言不慚,還說不是心存挑釁!” 白羽無辜地看著他:“這怎么是大言不慚呢?那什么胡威將軍,萬明喜將軍,當日在戰(zhàn)場上都是慘敗于我們秦將軍銀槍之下的呀?!?/br> 巴恒:“……”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好氣! 不過目的總算是達成了,巴恒也不敢在這時由著脾氣來,以免壞了章晟的大事,便強忍下心頭的怒意暗暗對身邊的副將使了個眼色。 那副將意會,忙出來打圓場:“秦將軍,白先生,吉時已到,咱們該進宮了,否則去的晚了,陛下要怪罪的?!?/br> 秦時聞言,臉色又一下緊繃了,但沉默片刻,他還是轉(zhuǎn)頭出了門。 果真如殿下所言,今天是這人最后的救人機會,他絕對不會放棄。可惜他就是進了宮也不可能帶走季姑娘,反而他自己…… 不知想到了什么,巴恒看著秦時的背影陰沉一笑。 *** 與此同時,行宮里,阿濃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銅鏡中一身紅妝的自己,滿眼冷漠。 “吉時已到,姑娘該出門了?!?/br> 少女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姑娘,只要您好好兒地陪殿下演完這場戲,文姑娘便可平安回家了?!币慌缘淖纤姶顺鲅蕴嵝选?/br> 阿濃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好半晌方才一言不發(fā)地站起身,在宮女們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一身大紅喜袍的章晟已經(jīng)在外頭等著,阿濃看都沒有看他,上下花轎皆是自己來,不肯與他有半點接觸。 章晟倒也不以為意,全程都笑如春風(fēng),十分歡喜的模樣。 阿濃不知道他是真歡喜還是裝出來的,她并沒有心思研究他的心情。她唯一在意的與他有關(guān)的東西,只有“他會怎么對付秦時”這個問題。 “到了,咱們進去吧?!?/br> 阿濃沒理他,只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誰想還沒走幾步,膝蓋突然不受控制地麻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小心!”章晟忙伸手攬住她的腰扶了她一把。 阿濃面色一沉,飛快地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然而章晟卻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抗拒,整個人都貼了過來,柔聲問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濃厭惡地擰眉,剛要說什么,身后突然一道強烈的勁風(fēng)襲來:“放開她!” 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阿濃愣住,抬頭一看,果真是秦時! 青年面色憔悴眉眼間全是駭人的怒意,然而與她說話的語氣卻溫柔得如同三月春風(fēng):“有沒有事?” “沒……”阿濃下意識回答,然而話還未完,電光火石間突然一個激靈反應(yīng)了過來——章晟,章晟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刺激秦時,故意讓他在今日的婚禮上做出失禮之事,好占據(jù)道德制高點,借此機會名正言順地殺了他! 畢竟她和章晟的婚約人盡皆知,而她后來嫁給秦時為妻的事情則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只要章晟再暗中派人引導(dǎo)一下,秦時就會變成“見色心喜,公然搶奪一國太子妃”的無禮惡人!如此一來,孟懷那邊再不甘也只能暗自吞下這個啞巴虧,無法以出兵為威脅給秦時撐腰了! “秦將軍此乃何意?這可是本宮的太子妃!”果然下一刻章晟便臉色一沉質(zhì)問道。里頭主位上的永和帝和皇后也聞聲走了出來,見秦時緊緊抱著阿濃不放,頓時皆面露怒色,大聲喚來了禁衛(wèi)軍。 她猜得沒錯!阿濃看了眼神復(fù)雜的皇后一眼,想說什么,又聽章晟憤怒大喊:“本宮誠心請你前來觀禮,你卻包藏如此禍心,來人,速速將把這賊人拿下,救出太子妃!” 完全不給他們開口解釋的時間,果然是算計好了的。 阿濃心底微沉,秦時卻在這時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別怕,我心里有數(shù),你只管按計劃行事就行?!?/br> 說完便假裝不敵地松了手,任由上前搶人的紫霜將阿濃奪了回去。 “放開我!”阿濃深吸了口氣,一邊掙扎一邊哭喊。紫霜沒有理她,只飛快地帶著她朝章晟身邊奔去。 敵眾我寡,就是身手再好,落敗也是注定的。章晟看著已有不敵之勢的秦時,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興奮了起來,又見紫霜已經(jīng)成功將阿濃帶回來,更是得意暢快。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眉眼含怒,眼神冰冷地說道:“誰能殺了秦時,本宮叫他封侯拜相!” “不!”阿濃一聽,頓時驚慌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別殺他!只要你別殺他,我,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章晟藏起眼中的笑意,轉(zhuǎn)頭看著她:“哪怕是真正嫁我為妻?” “我……”阿濃閉上眼,面上露出了萬分的掙扎,但最終,她還是一邊掉著眼淚一邊艱難地點了頭,“好?!?/br> “你……”章晟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半晌方才嘆了口氣,無奈又透著幾許喜色地說道,“罷了,我不愿讓你恨我?!?/br> 說完便叫那些禁衛(wèi)軍停下殺招,將已經(jīng)徹底不敵的秦時一行人押下去關(guān)進了大牢。 阿濃看著秦時只受了點輕傷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氣,然而下一刻,雙手便被人輕輕握住了。 “那咱們繼續(xù)拜堂?” 阿濃垂目,長睫勾出冰冷的弧度,她咬著牙,掙扎許久之后,到底是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我會對你好的,阿濃,我絕對不會像秦時一樣負……”話還未完,正準備實施下一個計劃的章晟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那半根沒入了他小腹的尖銳樹枝,臉上的笑意如遇寒冰,徹底凍結(jié),“你……這怎么可能?!” 章晟身邊有暗衛(wèi),饒是阿濃抓準了時機,也不過是下了一半的手就被人給按倒了。不過能傷到他計劃便已經(jīng)成功了,阿濃暗暗松了口氣,面上卻只流著淚冷笑道:“要我嫁給你?做夢?!?/br> *** 阿濃力氣不大,又不會武功,尋常樹枝在她手中其實發(fā)揮不了太大作用,但那根樹枝卻不同,那是她千挑萬選出來又經(jīng)過日夜削磨的,因樹枝本身易折易斷,她還故意尋機打壞了一個玉瓶,之后使人找來了一種可黏貼碎掉的花瓶玉器,會使物體變堅硬的膠體,細細地在上頭裹了好幾層。 因知道章晟如果死了,她和秦時以及白羽等人都活不了,所以阿濃沒有把秦時那天暗中遞給她的毒抹上去,不過她動手的那一下用盡了全力,因此縱然被人及時擋了開,章晟受的傷也并不算輕。 如此一來,婚禮自然不能再繼續(xù)。 至于阿濃,在章晟的要求下,永和帝下令將她關(guān)在了寢宮里,并沒有馬上處置她。 這一回皇后沒有護著她,阿濃知道,從自己決定對章晟動手的那一刻起,她和表姨母之間多年的情分便已經(jīng)徹底斷掉了。 不是不遺憾的,但她并不后悔——皇后愛她的兒子,她也愛她的夫君,正如皇后不會為了她而傷害章晟一樣,她也不可能為了她不顧秦時生死。 命運如此,縱然心中難受,她和皇后也都只能咬著牙走下去。 “姑娘,其實那個秦時根本不值得你這般真心相待?!?/br> 紫霜的話讓阿濃從低落的情緒中回過了神,看著外頭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色,少女目光微閃,沒有吭聲,只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漠然。 “我知道我這么說姑娘不會信,但……”紫霜沒有再說下去,只輕嘆了口氣,轉(zhuǎn)頭拍了兩下手,“把人帶進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阿時哥哥才不會那么弱呢=w= ☆、第117章 第117章 阿濃本不明白, 也懶得細想紫霜那句“秦時根本不值得你這般真心相待”是什么意思,直至見到那位名喚寶清的孱弱少女, 從她口中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所以你的意思是, 秦時那日落水受了寒,在回家路上騎馬過快不慎驚到了你,之后送你回家的時候發(fā)起了燒, 神智迷糊之下將你當成了我, 與你有了親密關(guān)系?” “是, 是……” 阿濃自是半個字都不信的,但看著眼前這白皙秀氣, 雙頰微紅的少女, 她心中還是難以遏制地生出了一股駭人的怒意。 “所以呢?” “所以……”那少女愣了一下,繼而縮著肩膀,怯怯弱弱地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就是被人抓來的……秦公子說自己近來有事要辦, 等辦完事便會抬我進門,對我負責(zé),可,可他昨晚一走,我,我就被他們抓來了……嗚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放過我吧……” “對你負責(zé)?”阿濃怒極而笑,轉(zhuǎn)頭看著紫霜,“替我轉(zhuǎn)告章晟,他成功惡心到我了,至于這個人……馬上帶著她滾出去?!?/br> “姑娘誤會殿下了,此女子與殿下沒有半點關(guān)系,殿下不過是意外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所以才想著將人帶進宮給您看看,以免您被人負心而不知?!弊纤獓@道,“我知您不信我的話,只是若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殿下又怎么會冒著被姑娘誤會的風(fēng)險將她帶到此處來呢?您……哎,您還是親自前去看看吧?!?/br> 說罷便使人將那少女帶去大牢見秦時,自己則欲帶著阿濃暗中尾隨,前去暗窺。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若換做旁的女子,也許就是為了求個安心都不會再拒絕——反正只是暗中看看,旁人又不知道。但阿濃卻半點都不為所動,只淡淡閉上眼,擺出了休息的姿態(tài)。 別說她并不懷疑秦時,就算當真心有疑慮,她也會事后自己查探,而不會在明知章晟不懷好意的情況下還往坑里跳。 見她態(tài)度堅決,紫霜擰眉,動了動唇,卻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再勸。 眼前這姑娘聰慧得緊,若自己做得多了,只怕計劃就更難實現(xiàn)了。罷了,橫豎種子已經(jīng)埋下,遲早都會有發(fā)芽開花的一日,那秦時已經(jīng)落網(wǎng),等殿下養(yǎng)好了傷,有的是機會將他從季姑娘心里慢慢拔除。 這么想著,紫霜便喚人進來將那少女帶了下去,自己則安靜地守在了門口,不再打擾阿濃休息。 *** 天暗得很快,沒過多久,夜色便完全降臨了。 “姑娘,該吃晚飯了?!笨v然阿濃今日犯了大錯,但只看章晟離開前的反應(yīng),紫霜便知道他并未放棄阿濃,因此這會兒她待阿濃還是一如往常的恭敬,并未發(fā)生改變。 阿濃被章晟方才那一出惡心得夠嗆,再加上心有所憂,根本沒有什么胃口,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眼神微閃,配合地端起了碗筷。 然后…… “姑娘!”看著剛吃了兩口飯便突然渾身一震,痛苦地捂住了喉嚨,唇邊溢出鮮紅血色的少女,紫霜心中大駭,飛快地上前抱住了她,“你怎么樣?!” 阿濃說不出話來,她正痛苦地喘著氣,渾身顫抖無法自控,再一看她青紫的唇色與渙散的眼神,這,這顯然是中了劇毒!紫霜驚怒交加,怎么都想不明白飯里為何會有毒,然此時情況危急,她顧不得深思,忙轉(zhuǎn)頭大聲喊道:“來人!請?zhí)t(yī)!快去請?zhí)t(yī)!” 外頭的幾位守衛(wèi)也嚇了一大跳,趕緊派出一人去稟告章晟,另一人則匆匆往位于外宮的太醫(yī)署而去。 晉宮有規(guī)定,外臣不得留宿宮中,除了當日當值的兩位太醫(yī)需得留在太醫(yī)署隨時候命,其余臣子,包括太醫(yī)署里的其他太醫(yī)都得在外宮門關(guān)閉之前出宮。而那守衛(wèi)到了太醫(yī)署才發(fā)現(xiàn),今日當值的兩位太醫(yī),一位眼下正在皇后的宮中為突然昏迷不醒的皇后看診,另一位方才往皇后宮中而去的時候跑得太快不慎跌倒摔斷了手,眼下根本無法幫人看診。 “什么?這可怎么辦!季姑娘那邊情況也十分緊急,這……”那守衛(wèi)身為章晟的心腹,十分了解他對阿濃的執(zhí)著,因此沉默片刻之后,到底是再顧不得其他,壓低了聲音與回話的那個太醫(yī)署宮女打探道,“皇后娘娘鳳體自來安康,怎地突然就昏迷不醒了?你可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宮女與他認識,見他神色焦急,倒也沒有隱瞞,將自己知道的統(tǒng)統(tǒng)講了出來:“方才皇后娘娘宮里來人的時候,我正好在幫林太醫(yī)整理書冊,那來請人的jiejie著急之下說漏了兩句,我聽著,應(yīng)該是某個暗中得了陛下寵愛的作了妖……” “暗中得了陛下寵愛?”守衛(wèi)有些震驚,永和帝從前為王時也好,如今為帝后也罷,從未有過皇后之外的其他女人,眾人都習(xí)慣了他對皇后的一心一意,因此乍聽到這樣的話,免不得就有些詫異。 “應(yīng)該是沒錯的?!蹦菍m女點頭,末了又道,“所以你如果是想去皇后娘娘那兒借走林太醫(yī),只怕是行不通的,有路過的小姐妹偷偷與我說,娘娘那頭情況好像不大好,陛下正處在盛怒中呢。” 那守衛(wèi)一聽,頓時擰了眉:“這可如何是好?季姑娘那邊也等著救命呢!” “林太醫(yī)那邊還不知要多久此才能完事,你這邊情況若是緊急,不妨馬上出宮去請陳太醫(yī),他老人家住得近,這一來一回也費不了太多時間?!?/br> 想著章晟對阿濃的看重,那守衛(wèi)猶豫片刻,到底是點點頭采用了這宮女的建議。 “我這便出宮去請林太醫(yī)!只是殿下那邊……可否勞煩荷月jiejie替我跑一趟東宮,將此處的情況稟報上去?”雖說事態(tài)緊急,但這到底算是擅自做主張,那守衛(wèi)有些擔心,便對那宮女說道。 “舉手之勞,王大哥只管去吧,殿下那邊我定幫你把話傳達到?!?/br> “那便多謝jiejie了!” 這人是章晟的親衛(wèi),隨身攜帶的令牌可以打開宮門,因此很順利就出了宮,只是……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此番出宮是注定了有去無回的吧? 看著他的背影,那名喚荷月的宮女收起笑容,有些不忍地輕嘆了口氣。然而想到自己對晉朝廷的仇恨,這點子不忍又很快被壓了下來。她轉(zhuǎn)頭,沒有去東宮,而是回屋拿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轉(zhuǎn)身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那個前去向章晟稟報的守衛(wèi)也被人悄無聲息地殺死在了某個黑暗的角落里。 而章晟對這一切渾然不知,他正在鳳起宮里守著皇后。 “蓉蓉,你醒了!你終于醒了……”看著終于從昏迷中醒來的皇后,永和帝心頭巨石落地,下意識喊出了皇后的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