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菱輕手一頓，斂下眸，“問這種話很有意思？”

    他固執(zhí)地問，“后悔嗎？”

    “為什么后悔？”她仔細(xì)地擦著他脖頸里的酒水，語氣堅定道，“我從不做后悔的事?！?/br>
    蕭樟此刻心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是五味雜瓶被打翻了一樣，有甜也有苦，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下一刻，低低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杜菱輕臉色微微一白，手中的毛巾也掉在了地上。

    他說，“可我有點(diǎn)后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的失敗打擊太大，還是杜mama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話過于印象深刻，他就把那家店看成是將來娶她的資本，買房的基礎(chǔ)，而一旦垮掉，壓在心底深處的不安和害怕就瞬間蜂擁而出！

    他現(xiàn)在的腦海里仿佛每時每刻都能聽見杜mama指著他，口口聲聲地控訴他的話：當(dāng)初讓你給我女兒第二次選擇，你非是纏著她，現(xiàn)在好了？耽擱了她四年！到最后你還是沒有房，沒有錢，你給不了她一個家，你有什么資格和我女兒在一起.....

    這些話瘋狂地在他腦子里反復(fù)播放著，導(dǎo)致他就開始懷疑如果當(dāng)初自己沒有糾纏她，那她是不是就不會看上自己，不和他在一起，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會耽擱她那么多年......

    心底壓抑不住的思想在酒精的刺激下頻臨崩潰，蕭樟突然猛地雙手揪住頭發(fā)，低頭痛苦不已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可能給不了你一切了.....”

    “你去找溫清揚(yáng)吧，你和他在一起，他一定會給你想要的幸福.....而我，我什么都沒有，我不值得你再跟著我.......”

    他飽含著痛楚和無助的聲音，聽得杜菱輕心口猶如刀絞般一陣一陣的痛。

    她簡直無法相信，上一次在店里碰見溫清揚(yáng)時，他還像個醋壇子那樣，連人家送的一片暖寶寶都給貼一貼腳板才扔掉，而現(xiàn)在他居然讓她去找他？他腦子不清醒了嗎？！

    “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杜菱輕猛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什么叫我想要的幸福？”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嗎？！”

    蕭樟揪著頭發(fā)，眼底血紅一片，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現(xiàn)在迷茫得不行，從來沒有過的迷茫！他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做才對，原本他想等著她畢業(yè)的那天，他就去買戒指向她求婚，可現(xiàn)在情況突然變成這樣，他連面對她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怎么面對她的父母？

    杜菱輕手指微微顫抖著，嘴唇蒼白像白紙，眼眶也熱得厲害，她看著他抱頭痛苦的樣子，心里也難受得快要窒息起來。

    她深深地閉了閉眼，沉默了半晌后，才輕聲說道，“你今天喝醉了，我可以當(dāng)什么都沒聽到過.....”

    蕭樟抓著頭發(fā)的手一頓，背脊微僵。

    “我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自己也清楚，是不是真的后悔，我給你時間去想明白。.”

    眼里的濕潤徹底模糊了視線，杜菱輕看不清他的臉龐，語氣也越發(fā)顫抖了起來，“想通了，就來找我。”

    “想不通.....”

    喉嚨似乎有什么堵住，接下來的話就再也哽咽得說不出口了，她猛地轉(zhuǎn)過身，眼里的淚就如同掉線的珍珠一樣滑落。

    不再回頭看他一眼，直接向門口走去。

    她不給他壓力，她給他時間去調(diào)整一切，如果調(diào)整得過來，未來多苦多難她也義無反顧地跟著他熬下去，如果不能，那就當(dāng)她眼光不好吧！

    手指碰觸到門把手，杜菱輕淚眼朦朧地偏頭看了一眼桌面上放著的一個相框，那是他們大二的時候在滑雪場那邊拍的。

    相片上，蕭樟摟著她，兩人看著鏡頭相擁而笑，他的笑容陽光燦爛，她的笑容純真無邪，那時候他們在一起得沒有一絲煩惱，也根本沒有預(yù)知道未來的苦惱和無助.....

    后悔嗎？

    她不曾后悔過......

    呵，也許她就是那么一個一根筋的人吧。

    房門在關(guān)上的剎那，仿佛從門外透進(jìn)來的唯一光源也被截斷了，房間里徹底沉浸在無邊的黑暗和寂靜中，幽深得沒有一絲生氣。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蕭樟才仰起頭靠在墻上，臉色煞白得可怕。他看著黑漆漆的房頂，就像一個黑暗的旋渦一樣張牙舞爪地要把脆弱的人一口吞噬掉....

    他都說了什么？他是個懦夫？連一點(diǎn)挫折都克服不了？還讓自己的女人去找別的男人？

    那他還是男人么？

    心底突然彌漫開無邊愧疚和悔意，空蕩蕩得找不到任何可以填充的東西，蕭樟猛地將手中的啤酒瓶狠狠地摔在對面的墻角上！

    ‘砰’的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傳來，幾乎可以聽到每一片碎片砸落在地上的聲音！

    也許被這樣的尖銳聲刺激到了，他的精神微微一震，偏頭看著窗外雖夜幕降臨卻依舊能看得清那層層疊疊飄舞著的白色雪花.....

    今天的雪怎么下得那么大了？大得像下傾盆大雨似的，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學(xué)校廣播里聽到的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會有暴雪。

    那她有帶傘嗎？走在路上會遇到危險嗎？她走路經(jīng)常不看路的，會不會摔倒了？而剛才她好像也說到下午的時候她就摔倒了....

    一想到這里，蕭樟就猛地清醒了，他立刻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去開了燈，然后從角落里拿出一把傘，打開門就追了出去。

    然而等他一口氣跑下三樓時，卻猛地在大門口頓住了腳步，身體再也無法向前了。

    他定定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一幕，好半晌后，才后退了幾步，背靠在陰暗的角落里，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杜菱輕從租房里出來后，就一直腳步虛浮走著，腦海一片混沌和迷茫，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也不知道應(yīng)該去哪里。

    眼前白茫茫的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著，落在她頭上，肩膀上也毫無察覺。

    直到手中的鑰匙突然滑落，掉在了一堆積雪里，她才停下腳步，低下頭定定地看著那串鑰匙良久后，眼里蘊(yùn)含著的淚水唰地又掉了下來。

    杜菱輕再也忍不住地蹲了下來，腦袋埋在膝蓋里嗚咽般痛哭出聲。

    為什么她想要兩個人簡簡單單地在一起就那么的難？她從沒想要什么豪宅豪車，山珍海味，名牌名包，她只是想要一個簡單幸福的家而已，為什么就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如愿以償？

    原以為頂住了父母那邊的壓力，就會一切順順利利的，可現(xiàn)在.....

    有時候她真的很不明白現(xiàn)在父母的想法，為什么他們就非要那么物質(zhì)？動不動就要錢，要房？她能理解到蕭樟一下子彷徨成這樣，肯定是考慮到這些因素才變成這樣的，但她就是想不通，兩人租個房子再一起慢慢打拼不好嗎？她又不是一點(diǎn)苦都吃不了的女人.....為什么就一定要選擇那些現(xiàn)成就有的？雖然不用自己去拼搏就可以享受，但那樣就真的會用得心安理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