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唇舌交接的曖昧水聲響起,來不及咽下去的液體自許長安嘴角溢出,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晶瑩的銀絲。 許長安還沒從美人嘴唇離開的失落中緩過神,就再次察覺到了炙熱柔軟的嘴唇——美人吻住了他鎖骨。 敏感部位被一再啃咬,許長安按耐不住地揚長了脖頸,他恍恍惚惚地喘息著,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剝光了。 雪白的里衣靜靜地蜷伏在太師椅下,沒過多久,一件墨紫色的錦袍轟然落下,將里衣一絲不漏地籠罩住了。 坦白來說,如果美人最后沒掏出和許長安性質(zhì)一樣尺寸相差懸殊的東西的話,許長安會覺得這的確是個美夢。 再次從險些被美人強上了的噩夢中醒來,許長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約莫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緣故,他這回竟然記得美人衣服是紫色的。 “跟我養(yǎng)的牡丹花顏色一樣?!痹S長安嘀咕道。 隨即,他聽出了吵醒自己動靜的來源。 隔壁許長安二叔的府里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驚天動地的砸東西聲中,許長安居然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許道宣的哭聲。 “誰有本事能弄哭他這個禍害?” 這個念頭自許長安腦海一閃而過,不等他穿好衣服去看個究竟,噩耗已經(jīng)先一步到了。 如意死了。 許長安一語成讖。 然而事情遠不止這么簡單。 如意死訊送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另外一位,許長安和安子晏都認識的人,被人從曲江池里撈了出來。 第9章 楚玉真正植物科目大揭秘 從曲江池里被撈出來的人,名叫周修文,是許長安和安子晏的同窗,亦是昨日那個率先提議去曲江池乘畫舫賞景的學子。 他昨晚一夜未歸,家里派人來找,花滿樓的主事卻說人早就走了。加之主事先前有替周修文打過掩護,鑒于此,周家人并不信主事的說辭,氣勢洶洶地讓花滿樓的畫舫靠了岸。 畫舫甫一靠近渡頭,周府派來的管家便帶人沖了進去,把好端端一個風月場所,弄得雞飛狗跳,尖叫連連。 那花滿樓主事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見周府管家執(zhí)意要來硬的,便招呼一聲,將樓里養(yǎng)著的打手喚了出來。 正兩兩鬧得不可開交間,忽然聽得渡頭傳來一聲驚恐至極的喊叫。 特地趕在早上撈第一網(wǎng)魚的漁民,滿頭大汗地解開了沉甸甸的漁網(wǎng)。 緊接著不到一息功夫,他原本飽含希冀的神情就變了。 泛著潮濕水汽和濃重魚腥味的漁網(wǎng)打開,里頭被江水泡得發(fā)白的尸體頓時無所遁形。 “死、死人??!” 聽見叫聲的周府管家,勉強壓制住了那股不妙的預感。然而等他匆匆跑出畫舫,瞧見地上胸口被貫穿的尸體時,他臉色倏地變白了。 作為周府的老人,管家一眼就認出來了。 地上的尸體,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公子。 暫且不論周修文父親周御史知曉兒子慘死后是什么反應,也暫且不論兩天之內(nèi)接連死了兩個朝臣之子,會在朝堂上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單說許長安這邊。 接到如意死訊,許長安隨意扯了木施上抻著的長袍,邊穿邊慌慌忙忙地趕去他二叔府邸。 楚玉臉色慘白地跟著他身后。 等到了二叔府里,進了許道宣的屋子,許長安這才知道如意在離開大司馬府后,一直沒回來。 “道宣你先冷靜一下,如意沒回來或許只是去了別處,你派人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說不定就……” “就能找到”這后半句話,在許道宣展開的掌心面前,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許道宣松開一直緊緊握著的掌心,露出了一小塊被鮮血染紅了的破爛衣裳。 衣裳上繡著的花紋許長安很熟悉,他昨日才在如意身上看見過,是一朵繡地歪歪扭扭,根本瞧不出真面目的花。 一朵模樣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的繡花,出現(xiàn)在一件做工精美的袍子上,有些過于打眼了。許長安注意到之后還戲謔過如意,問他這般寶貴這朵花,是不是心上人給繡的。 當時如意聞言立馬抬起頭,神情十分驕傲道:“公子親自給我繡的!” 頓了頓,他又明知故問地問楚玉有沒有,激得楚玉險些要和他割袍斷義。 現(xiàn)下,楚玉還在,他吵著要割袍斷義的人卻不在了。 而那朵雖然丑陋卻始終迎風綻放的繡花,也只剩下爛得絲絲縷縷的兩片殘瓣了。 “看,”許道宣道,“我統(tǒng)共就找到了這么多?!?/br> 許長安身后站著的楚玉,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許長安因為是重生的緣故,不明白一小塊破爛的衣裳意味著什么,但是楚玉再清楚不過。 衣裳碎到這種地步,意味著主人是爆體而亡的。 爆體而亡的食人花,幾乎是等同于魂飛魄散了。 也就是說,世間再尋不到如意了。 楚玉咬住嘴唇,咸腥的眼淚接連不斷地從他圓圓的眼眶中滾落下來,沿著圓潤的下巴滴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很快就洇成了一片深色。 主子是自幼一塊兒長大的兄弟,他們這些跟著主子的,日日常相見,時間久了,便也是情同手足的感情。 聽到身后壓抑的抽泣聲,許長安嘆了口氣,對聽到消息剛剛趕來的安子晏使了個眼色。 “來楚玉?!笨炊馑嫉陌沧雨?,牽起哭地無聲無息的楚玉,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安子晏走的時候,也帶走了滿屋子惶然無措的丫頭仆從。等人走干凈了,許長安半蹲在許道宣身前,伸手替他擦了把眼淚。 竭力克制的哽咽聲漸漸響了起來,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 握著一小片血色衣裳,許道宣在許長安懷里痛哭出聲。 日復一日的朝陽升了起來,朝暉照著滿地狼藉,依稀還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 在平靜下來后,許道宣終于答應去官府報案。攥著一小團衣裳,他在死因一欄里,寫下了爆體而亡。 這不同于其他受害人死因的案子立即驚動了京兆尹,許道宣被召進內(nèi)堂詢問詳情。 “你是說你家書童是吃了什么東西才爆體而亡?”一身威嚴官服的京兆尹發(fā)問。 許道宣沉默著點了下頭。 “恕本官冒昧,你書童是……” 許道宣輕聲道:“食人花?!?/br> 聞言,京兆尹眉頭一下子皺緊了。 能把一朵極具攻擊性的食人花逼得爆體而亡,輕而易舉地吃掉朝臣未成年的兒子,一夜之間掠殺七十又六名太監(jiān)宮女…… 兇手身份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 京兆尹冷汗立馬下來了,他不敢再多拖延,連忙打發(fā)走許道宣,而后將官帽一摘,捧在手里進宮請罪去了。 等候召見的空隙里,京兆尹不斷猜想著自己的下場,越想越是冷汗連連,幾乎控制不住兩股戰(zhàn)戰(zhàn)。 任期內(nèi)出了這樣的事,說皇城固若金湯的京兆尹,怎么看都難逃一死。 許久,久到京兆尹雙腿近乎失去知覺,才總算聽見了太監(jiān)唱宣。 進了殿,京兆尹不敢抬頭,直接下跪請奏。 “臣京兆尹劉姜,上請稟告近日學子被殺一案。” “奏。” “……結(jié)合太監(jiān)宮女,以及周侍郎、陳給事中二位大人之子被捏爆內(nèi)臟,竊取內(nèi)丹的死狀來看,微臣斗膽,此案兇手怕是,”京兆尹停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頭。 伴隨著骨頭磕地的悶響,一個清晰的發(fā)音自京兆尹嘴中吐了出來。 “魔?!?/br> ***** 許道宣進入內(nèi)堂陳述案情時,許長安和安子晏就在外頭等著。 沒過多久,許道宣出來了。 許長安見他臉色實在難看,體貼地沒有多問。三個人并排走在皇城東市的街頭,后頭跟著楚玉和竇太保。 楚玉這會兒已經(jīng)不哭了,只是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湊近了看,仿佛含著一線血光。 無意間看清楚玉眸底的竇太保很是擔心,奈何他與自家公子鬼混久了,好的沒學壞的學了個全,自覺嘴里說不出什么人話,偏偏又想勸慰幾句。 于是一路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最后僅僅是干巴巴地擠出了一句“別做傻事”。 楚玉沒應聲。 “如意都沒辦法的東西,你去了又能怎樣?!還不是白白送死!”竇太保有些急了,不由自主拔高了嗓門。 “怎么了?”許長安望了過來。 楚玉搖了搖頭,沒說話。 許長安見他還是蔫蔫的模樣,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答應我,別以身試險。”竇太保拉住了楚玉手腕。 楚玉擔心驚動許長安,悄悄地掙了一下,沒能掙脫,沒辦法,只好低聲答應了。 但是答應和做到是兩回事。 楚玉心里憋著股悔恨,他打定主意誰都不說,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照常服侍著許長安。 等到了夜里,許長安睡熟了,他才悄無聲息地獨自出了府。 一路沒驚動任何人,楚玉穩(wěn)穩(wěn)地在白日去過的春風樓二樓窗臺上落了腳,他輕輕嗅了嗅風中的氣息,而后一個翻身,重新投進了黑夜。 在一個狹窄的巷子里,楚玉截住了那團東西。 “呵,讓我瞧瞧送上門的是什么味兒的點心?!贝旨c的嗓音從泛著不詳死氣的黑霧中冒出來,嘲笑著楚玉的自不量力。 楚玉垂了垂眼皮,默不作聲地將手臂纏到了一起。 月亮隱進了烏云,黑暗重新籠罩住的小巷內(nèi),隨著一聲非常細微的響聲,楚玉化為了原形。 一株高達三丈,花冠寬約半丈的巨型植物出現(xiàn)在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