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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今年冬天下雪嗎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隨著冬天的到來,梁霜影就像窗上的寒霧復(fù)蘇,她喜歡凋零的枯樹,干燥的空氣,以及空氣里毛衣柔順劑的味道。當(dāng)然,這一種如同將雪花塞進烤箱里的氣味,只在他的家里聞得到,比如,今晚。

    她捧著一杯溫開水,悄悄推開書房的門,看見男人倚桌而立,正與人通電話——“一個根本沒經(jīng)驗的毛頭小子,聽那些老東西鼓吹幾句,就妄想和我平起平坐?你盡管拋,讓他們補倉;另一邊你找王浩德出面,給他下個大單子,把價款拖著……”

    溫冬逸發(fā)現(xiàn)了她,放低聲音,也低頭,往煙灰缸里挫滅了煙。

    梁霜影將身體窩進沙發(fā)里,拿來桌燈底下的書,不想聽,還是聽見他的那一句,“不玩死他,怎么讓他明白世道艱辛?”

    掛了電話,他目光看向沙發(fā),小姑娘長發(fā)隨意綁起,穿一件米白吊帶睡裙,確不如她肌膚白皙,拇指抵唇,認(rèn)真讀書,燈光下的肩頭圓潤,誘人細(xì)嘗。

    溫冬逸走到她身旁,坐在沙發(fā)扶手上,寬手貼住她的臉,抬起她的頭,讓她與自己對視,指腹摩挲她的皮膚。他不說話,接過她遞來的溫水,聽她先說,“今早我媽下樓梯不小心摔了一跤,結(jié)果把腰摔折了,我得回家看看她?!?/br>
    他了然點頭,“這幾天我也有空,陪你回去?”

    梁霜影沒跟家里坦白他們的關(guān)系,甚至沒提她有一個正在交往的人,這會兒忙說,“你有空就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br>
    從溫冬逸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將她心底想法洞察明晰。

    向公司請了幾天假,梁霜影如愿獨自回到珠江,長時間未歸,見到家人的瞬間眼眶微熱。覃燕身體無大礙,就是自己躺下、起身有點困難,但畢竟是傷患,梁父對她忍讓許多,父母關(guān)系反倒緩和了。

    留在珠江的最后一天,返校交上了實習(xí)表,順便與孟勝祎見面閑聊,中途接到覃燕電話,說是晚上要請一位大人物在酒樓吃飯,讓她早點到場。

    當(dāng)下,梁霜影輕聲答應(yīng),通話一切,這事兒丟到腦后,專注聽著孟勝祎華山論劍般的情感經(jīng)歷。她們挽手逛到天色已沉,也沒有緊張感,梁母催了又催,只因她被慣懶了,不想應(yīng)付誰,多可怕。

    拖到?jīng)]法再拖,梁霜影才踏入酒樓大廳。

    一進包間,她提了氣要出聲,抬眼看見桌席旁坐的男人,這一口氣生生卡在喉嚨,直接變成咳嗽。

    而這時,她的父親梁耀榮不忘介紹,“不知道溫老板還記不記得,這是我女兒霜影。”

    溫冬逸望著她,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當(dāng)然記得?!?/br>
    ☆、c50

    梁霜影掩下了瞿然神情,目光掠過父母,還有表姐馮念,未見姨媽覃玫。南方的室內(nèi)暖氣仰賴空調(diào),熱風(fēng)直撲面上,燥得她躲避去桌旁的空座位。

    走向中式酒樓特色圓桌,她一步一聲禱告,是表姐不怎么愿意出現(xiàn),男人身旁才會空著一個座位,而不是他刻意為之。

    桌上已無完整菜色,可見動筷有一會兒了。霜影拆下圍巾,脫下外套,一起掛在椅背上,她坐下推起衛(wèi)衣的袖子,素白一張臉蛋,從模樣到狀態(tài)都像個中學(xué)生,如同坐在教導(dǎo)主任身旁,不敢看他,生怕一個眼神,就能將他們暗度陳倉的情/事,曝光給全校知道。

    梁霜影嘗試以視線試探,直接對上溫冬逸好整以暇,等待她的狹長眼睛,她避開,又咳了一聲。

    從進門就開始咳嗽,覃燕皺眉問她,“感冒啦?”

    “沒、沒事兒……”霜影說著,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卻見其他人怔怔瞧她,不由得出聲,“怎么了?”

    男人沉沉聲音,耳畔響起,“你拿錯了?!?/br>
    一轉(zhuǎn)頭,是溫冬逸似笑非笑的臉孔,從她手中拿出杯子,又將茶水斟滿,放在她眼前,末了,怙惡不悛的微笑說,“我不介意?!?/br>
    梁霜影回神,懸在原處的手即刻收到桌下,拉好衣袖,遮擋住與他的情侶表。

    沒有人嗅出貓膩。

    梁父梁母將她猝不及防的慌張,理解成尷尬,皆以為,當(dāng)初溫冬逸給她壓歲錢,僅僅是出于喜歡、贊賞這個小輩,就算暗藏難以啟齒的原因,也只是紈绔子弟一時興起,玩玩罷了,沒太出格;以為過去了幾年,他們之間那點不足為道的關(guān)系便似野草,早就除根干凈,哪想不止春風(fēng)吹又生,已是晴翠接荒城。

    在座的人都對溫冬逸了解甚微,所以,在他先對小姑娘說,來這么晚,菜都涼了,又叫來服務(wù)員加了一份叉燒腸粉,一碗鮮rou餛飩,之后,竟認(rèn)為他在堆砌親善形象,客套關(guān)懷。

    只有梁霜影吊膽危坐,因為她最近愛上了腸粉和餛鈍做宵夜。

    不多時,她舀起一顆餛飩,吹了吹,仍是燙到了舌頭,也許摻雜了提防他突然間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擔(dān)心到吃不出味道。然而,她吞下了一碗餛飩,省略掉碗筷磕碰聲,一切風(fēng)平浪靜,證明她有點小人之心了。

    不僅如此,他們聊起了馮念目前入職的外企,沒兩天要將她從珠江分公司,調(diào)派到京川總公司的事兒,溫冬逸作為高層管理的角度,給予了她一些建議。梁霜影默然聽著,就是不舒服,就是覺得他倆人相談甚歡,馬上要約著去酒店頂樓開香檳了。

    這種情緒似曾相識,原來那個時候,已經(jīng)是嫉妒。

    于是,霜影小心靠近他,小聲問他,“要不我表姐換個位子,你們慢慢聊。”

    溫冬逸愉快同意,“好啊?!?/br>
    她悶氣結(jié)團,欲要兌現(xiàn)自己的提議,一下被溫度炙熱的掌心抓住了手,桌布下,男人一只皮鞋踩進她一雙短靴之間,完全壓制,屹立不動。別說換位,她根本起不了身。

    霜影眼神緊張,示意他別亂來,他一臉毫不知情,演技滿分,仿佛正揉搓她手的人不是自己。

    所幸,梁父滿上了酒,前來與他碰杯,他松了手?!案兄x,感謝……”梁耀榮連說了兩聲謝,豪邁飲下一杯真心實意,也屈服于財權(quán)實力下的階級差異。

    梁霜影開始的不明所以然,漸漸從他們的句里行間,懂得了一些。溫冬逸贖回了她家抵押出去的工廠,而且正式聘用了她爸爸,雖然工廠易主,也是副董事。

    起初,她覺得自己之于溫冬逸而言,好比隱形眼鏡,是個月拋女友,夏秋兩季悄莫聲息的流逝過去,又覺得可能情況樂觀一點,是年拋。

    此時醒悟,其實是錯得過分。

    溫冬逸給了她奢侈生活,將她一家生計攥在手心里,利誘,威逼,兩者齊全了。她再不可能遵循自己的瀟灑想法,享盡與他風(fēng)花雪月的日子,一走了之。從今往后,除非他肯放生,否則她逃不掉,沒結(jié)婚前他們是地下戀人,等他結(jié)了婚,她就是情婦。

    曾幾何時,她在內(nèi)心對俞高韻說過的話,今朝如數(shù)奉還給自己——千萬別妄圖與溫冬逸斗智斗勇,結(jié)果只會讓你明白,誰才是最愚蠢的那一個。

    酒樓的電梯門合上,沒有落于最后的機會,沒有醉漢擠走他們,直達(dá)地下停車場的過程中,梁霜影盯著玻璃,看不見室外的夜空,是偷偷打量他俊朗的臉,被他捕捉。

    假如電梯間里只剩這個對視,又何須躲避心跳,便與戰(zhàn)場無異,唇齒做武器。

    她母親覃燕同樣是今天得知,梁父將要重返工廠的消息,發(fā)財夢已經(jīng)做到豪宅別墅,家仆捶腿的份上了,不管能否成事兒,一心就想把外甥女塞進溫冬逸的車?yán)?,親上加親,才皆大歡喜。

    馮念知道推拒不了,不如替自己省點力氣,卻又說,想和霜影聊兩句,邀她一起上車。

    梁霜影眨了眨眼,不準(zhǔn)備拒絕,抱著外套和圍巾,跟著她鉆進后座。

    夜路蒼冷,駕駛員伸出修長的手,調(diào)整暖氣風(fēng)向,順便掃了一眼后視鏡。馮念只是問了她的近況,一些可以用社交軟件進行的對話,既簡短,又平淡,不值得特地讓她上車。

    霜影突然想到,她是在避嫌?

    孫念珍辦婚禮那會兒,僅憑著幾張人臉模糊的照片,就讓梁霜影體驗了一陣子不具名的網(wǎng)紅,因為那些照片,張張是她挽著溫冬逸的胳膊。她轉(zhuǎn)過頭,打了個哈欠的馮念,有些疲倦的對她笑了笑。

    馮念沒打算說破,就會繼續(xù)裝作不知情。

    梁霜影親昵地?fù)н^她,將她腦袋靠向自己肩頭,就像兒時夜里行車,也曾這般枕著她沉沉睡去。

    “姨媽也挺想你的,有空上家里坐坐?!瘪T念下車前,這樣對她說。

    再度行駛上路,駕駛員關(guān)了導(dǎo)航,去往某個小姑娘家的路線,他熟稔于心,而她仗著自己輕盈身形,從后座翻上副駕座,扣上安全帶。

    兩人一起目視前方,梁霜影緩緩出聲,“你是什么時候……把工廠贖回來的?”

    溫冬逸摸了摸唇,輕描淡寫回答,“有一段時間了?!?/br>
    她沉默不說話,那就他說,“生產(chǎn)線這塊兒我沒怎么接觸,上一個管事兒的沒做好,虧了幾百萬都是從我兜里出,你爸有經(jīng)驗,又栽了一次,肯定比誰都謹(jǐn)慎,交給他也是替我賺錢,你不必想太多?!?/br>
    車停在距離小區(qū)正門不遠(yuǎn),一盞路燈下。

    畫面多熟悉,梁霜影又不愿意解開安全帶?!霸?jīng)我認(rèn)為,你沒有像我這樣愛過一個人,但你說我太武斷……”頓了,她轉(zhuǎn)過臉去看著他,說,“所以,這個武斷是指我嗎?”

    也許太抽象,她剛想補充,“我是說,你也……”

    他打斷,“還能是誰?”

    男人太快回答完這一題,梁霜影只好望著他發(fā)呆。她曾經(jīng)追究這個秘密,像新買的裙子寬了卻找不到皮帶,時間一長,他將她養(yǎng)得圓潤了,裙子剛剛好,有沒有找到皮帶,都無所謂了。

    溫冬逸瞥了她一眼,摸了一盒煙,抽出一支含在唇間,沒來得及點上,突發(fā)奇想說,“跟你講個笑話,知道我前一任助理,為什么會神經(jīng)衰弱嗎?”

    他自問自答,“因為我經(jīng)常半夜讓他訂一張立刻就走的機票,到這兒的機票,跟著又讓他取消了。你爸那工廠我沒轍,叫他找個可信的人暫時接管,結(jié)果他找來的人,差點因為私蓋公章進了局子,后來他把病例擱我桌上,一個干得了保鏢工作的大老爺們,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他笑起來格外年輕,像個帥氣的小伙子。

    可是,老老實實,說他經(jīng)??刂撇蛔〉南胍娝幻?,想幫助她的家人卻沒有合適的機會,這么簡簡單單的表白,不好嗎?梁霜影不解地?fù)u頭,“……不好笑?!?/br>
    這一支煙,他還是沒抽上,捏在指腹間,睨她,“平時屁點事兒笑得那么開心,正經(jīng)跟你逗悶子就‘不好笑’?”

    梁霜影理直氣壯,“平時是笑你幼稚?!?/br>
    “我幼稚?”男人揚眉,上一秒遍布危險信號,下一秒充滿挑逗意味,“你不喜歡?”

    她冷淡回答,“不喜歡?!?/br>
    溫冬逸丟了煙,逞兇招呼她,“撒謊精!過來坐叔叔腿上!”

    她即刻解開安全帶,彎著笑眼爬過去,只因要說,“承認(rèn)你是叔叔啦?”

    托著她臀貼近自己,兩臂再環(huán)緊,他說著,“你爸媽叫我多多照應(yīng)你這個小輩,出門在外就當(dāng)我是家中親人,恨不得把你過繼給我,我能不承認(rèn)嗎?”

    “誰要過繼給你了!”霜影捶了他的肩膀,手卻再沒離開他身上的呢子衣料,她問心無愧的說,“他們說的是事實,我和你差了十三歲半啊,叔叔?!?/br>
    溫冬逸笑了聲,“喲,十三歲還半?顯擺您算數(shù)好?”

    她壓著笑意單方面與他打鬧一陣,可惜,負(fù)責(zé)耍無賴的男人,忽然展示溫柔,撥她頭發(fā)到耳后,“行了,上去吧?!备幌胱吡?。

    梁霜影把他脖子抱了,親他臉頰,親他唇角,他明明很享受,卻要擰著一臉警察提審的表情,“做什么?色/誘我?”

    她重重點頭,聲音軟糯,“嗯?!?/br>
    難得,溫冬逸也有不吃這一套的時候,“上去把行李收拾好,明早九點半下來,到機場時間差不多,我車還停這兒等你?!?/br>
    她被念叨得困意上腦,迷迷糊糊,“你跟我一塊兒走?”

    他反問,“不然呢,我留在這兒過年?”

    她終于忍不住笑出來。

    “不知道誰更幼稚,這也好笑?”溫冬逸指節(jié)一彎,夾住她鼻子。

    梁霜影拍掉他的手,薄薄一張臉上還是笑,嘴角勾了個小括號,露出某顆尖尖牙齒,一對瞳仁,濃似街旁路燈、醉人伏特加、約瑟夫水彩畫。比色/誘,管用多了。

    溫冬逸扣住她后腦勺,吻了下她的額頭,“早點睡,明天接你回家?!?/br>
    她不笑了,變成一愣。

    回家……是別有它意?那晚難眠,只等梁霜影回到京川,回到黃金地段的豪華公寓,才認(rèn)清是他順嘴一說,立刻點了一份大碗餛飩,祭奠思慮過多而死掉的腦細(xì)胞。

    ☆、c51

    因為車內(nèi)開了暖氣,前擋風(fēng)玻璃一直結(jié)霧,時不時雨刷器滑動兩下。梁霜影網(wǎng)購了一瓶防霧劑,商品簡介中說它是魔術(shù)噴霧,她脫下毛呢外套,牛角扣輕輕磕著了扶手箱,擄起袖子要給他變魔術(shù),等著被人夸獎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