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妙妙很想翻個白眼，賢妃可是比之前急躁很多，與她記憶中那個寵辱不驚的人要相差甚遠。

    兩人分道揚鑣，賢妃氣得不輕，估摸著要不是衛(wèi)景最后的幾句警告，她就直接要動手對付袁妙妙了。

    終于看著賢妃離開了，袁妙妙一副疲憊十足的表情，賢妃這點子小把戲并不難對付，只是她現(xiàn)在位份太低，又沒有寵愛加身，沒什么底氣對抗。

    再等一等，今兒狗子都已經(jīng)親她了，明兒就能更深入的交流，只要給她機會，她就能把握住，遲早她還能爬上位去。

    自從她變成這個袁喵喵之后，她每日要給自己心理暗示十八回，無時無刻不再鼓勵自己再攀高峰，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根本撐不下去。

    好在她都已經(jīng)習慣了，小妃嬪就小妃嬪，當年她在千萬人之中脫穎而出，把那些貴女踩在腳底下。現(xiàn)如今不過是把之前沒有受過的苦補回來而已。

    或許是她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又或許是老天爺不忍心讓她這個私生女遭受太多苦楚。

    折騰了好幾天的她，總算是可以安穩(wěn)地睡一覺。上床之前她還盤算著要睡到自然醒，但是大半夜的忽然有人敲門。

    “咚咚咚”敲門聲十分急躁，“袁才人，袁才人——”

    小康子的聲音傳來，袁妙妙一下子就驚醒了，她下意識地喊了一句東笙，等翠竹去開門的聲音傳來時，她才清醒過來。

    睡蒙了，差點就以為自己還是皇貴妃的時候。

    “康公公，這大半夜的是怎么了？”

    小康子留在外屋，翠竹則匆匆趕緊來替袁妙妙穿衣裳。

    “袁才人，是皇上招您過去，什么事兒奴才暫時不能說，您還是趕緊些?！毙】底诱Z氣著急。

    袁妙妙不敢拖延，三兩下收拾好自己，用濕巾擦了一把臉，穿上披風就跟著小康子出門。

    “您上轎。”沒想到外面有轎攆在等著，袁妙妙被攙扶著上轎，心里卻更加沒底了，肯定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不可能連轎攆都給她備好了。

    抬轎子的宮人健步如飛，很快就到了龍乾宮。明明已經(jīng)是安歇的時候了，但是整個宮殿里卻是燈火通明，她的心里涌出諸多不安，越靠近宮殿反而越驚慌。

    她不由得快跑了幾步，竟是聽見了嬰孩的啼哭聲。這回她就跑得更快了，甚至都到了小康子前頭。

    “袁才人——”小康子連忙追上去。

    幸好守宮的人都知曉皇上召見了這位小才人，否則此刻看著她這副發(fā)足狂奔的模樣，還以為她拿著兇器要刺殺皇帝呢。

    “袁才人，您慢行，皇上還沒喚您進去?！?/br>
    眼看袁妙妙就要沖進去了，小康子立刻高聲喊了一句。

    她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般，猛地停下腳步，但是臉上驚慌的神色卻是絲毫不減。

    “三皇子哭了？”

    小康子點頭：“是啊，您別怕?；噬犀F(xiàn)在雖然脾氣不好，但是不一定會喚您進去，說不準一會兒工夫，三皇子就不哭了?！?/br>
    大半夜的不知為何，小家伙哭鬧不止，太醫(yī)來了之后也找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除非灌藥讓他安眠，別無他法，氣得衛(wèi)景把一眾太醫(yī)都攆在外殿跪著。

    衛(wèi)景想起之前曾有一次，三皇子也是哭鬧不止，結(jié)果抓住了袁妙妙的手指，立刻就不哭了。所以才想著傳喚袁妙妙，其實也是有一種死馬當作活馬醫(yī)的意思。

    小康子見袁妙妙的表情驚慌不已，以為她是害怕，遂出聲安慰了幾句。

    哪里曉得，袁妙妙現(xiàn)在恨不得化成一只小鳥，直接飛進去瞧瞧三皇子究竟如何了。

    有宮人進去通報，很快就傳袁妙妙進殿。

    “袁才人，奴才陪您一起進去。您到時候可得注意些?！?/br>
    小康子沖她點了點頭，決定陪著她一起進去。袁妙妙知道小康子是好心，要不然跟前幾次一樣躲在殿外就行了，也無需冒險陪著進去，萬一要是衛(wèi)狗子的火氣沒有控制住，那么里面伺候的人都要倒霉。

    抬腳跨過門檻，她才看見外殿的地上跪著幾位太醫(yī)，還有睡眼惺忪的，顯然是在今晚上當值的。估摸著此時他們已經(jīng)在心底叫罵老天不公了，怎么偏偏在今晚出岔子。

    袁妙妙也顧不上多觀察，立刻跟著小康子進去。

    走進內(nèi)殿的時候，那哭聲就更加清晰，撕心裂肺的，把袁妙妙的一顆心都快要哭碎了。她快走了幾步，就見東笙和奶嬤嬤輪換著抱他，小家伙卻依然沒有消停的意思，相反哭得都被口水嗆住了，也不知是誰給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讓我抱抱吧?！彼劾锔厩撇灰妱e人，只有小家伙哭得通紅的一張臉。

    東笙下意識地就避開她，抬頭看她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厭惡的情緒。

    袁妙妙微微一愣，她當了東笙五年的主子，還從不曾見到這樣的表情，頓時就有些受傷。

    “袁才人，您去哪兒呢？皇上在這邊呢！”小康子提醒她。

    袁妙妙這才回過神來，朝內(nèi)殿的右側(cè)看了一眼，就見皇上坐在拐角處，面沉如水，眼睛里充斥著紅血絲。

    此刻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眸光陰鷙，顯然是心情不好到了極點，隨時準備爆發(fā)的模樣。

    “婢妾——”袁妙妙咽了咽口水，想要俯身行禮，卻被他揮手制止了。

    衛(wèi)景伸手一指三皇子的方向，顯然是要她去哄孩子。袁妙妙面上一喜，立刻快步走過去。

    當她抬起雙臂的時候，東笙抱著孩子下意識地一躲，最后看了一眼九五之尊的方向，見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才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送上。

    袁妙妙一把抱住他，半月不見，小家伙又壯實了不少。抱在懷里已經(jīng)有了沉甸甸的踏實感，落入她的懷中以后，孩子的哭聲先是頓了一下，緊接著又嚎啕大哭。

    她的一顆心也跟著軟了，輕輕抱住她，開始慢慢地掂著，嘴里也發(fā)出輕柔的哄聲。

    “喂過了嗎？”

    袁妙妙十分自然地問起，奶嬤嬤立刻回話：“喂過了，三皇子今兒吃得挺好，原本已經(jīng)睡熟了，忽然就哭鬧起來，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兒?！?/br>
    奶嬤嬤似乎終于找到了解釋的機會，立刻詳細地匯報了一遍，她低頭害怕的樣子，顯然是懼怕皇上責罰。

    東笙卻是瞪了她一眼，顯然覺得袁妙妙又不是誰，憑什么跟她說這些。

    “白日有見到什么嚇著了嗎？”

    “沒有?！蹦虌邒哌t疑了一下，看向東笙，似乎有些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問什么你就說什么，三皇子今兒要是哄不好，你看著辦——”一直沒說話的衛(wèi)景沉聲開口。

    奶嬤嬤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顯然是被嚇到了。

    最后是東笙開口了，她盯著袁妙妙有些不服氣道：“今兒白日奴婢與嬤嬤提起先皇后的事兒，三皇子像是聽懂了似的，睡覺的時候總不踏實。他是想親娘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直接跪了下去磕頭認錯：“三皇子，奴婢知錯了，您不要再哭了，若是先皇后泉下有知，指不定會如何心疼您呢！”

    看著東笙磕頭的樣子，袁妙妙有一瞬間的恍惚，還以為她是對著自己認錯。只不過現(xiàn)在的東笙見到她就跟防賊似的，帶著一種莫名的敵意。

    可惜三皇子根本就不理會她，依然哭得傷心。

    袁妙妙把他抱在懷里，輕輕地拍著后背，嘴里開始哼唱著一些小曲兒，曲調(diào)溫和帶著催眠的性質(zhì)。她開始在內(nèi)殿走來走去，看似是雜亂無章的腳步，但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在按照某種規(guī)律來走。

    這還是她之前坐月子的時候，閑來無事想起宮中請的一些生完孩子的貴婦，給她傳授的經(jīng)驗。孩子的某些天賦是要從小培養(yǎng)的，她沒什么特長，琴棋書畫只有畫畫能拿得出手，所以每日都會抱著孩子在殿內(nèi)走一遭。

    看起來她是在胡亂走著，實際上腳下的步子就在畫一幅簡筆畫。

    為了不讓東笙瞧出來，她畫的都是以前沒畫過的，哼唱的童謠曲調(diào)也是模模糊糊的，并不能聽清楚。

    原本衛(wèi)景也沒指望她能哄出什么花來，但是她輕柔的哼唱聲逐漸變得清晰，反而是三皇子的啼哭逐漸降低下去。直到最后，殿內(nèi)就只剩下她的聲音。

    “抱去睡吧。”她依依不舍地抱了一段時間，直到確定三皇子是徹底睡熟了，才將孩子遞還給奶嬤嬤。

    在奶嬤嬤抱住的瞬間，袁妙妙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一把孩子的額頭，似乎在拭他腦門上的溫度。

    做完這個太過自然的動作之后，袁妙妙才察覺到有些不妥，她抬頭就見東笙正用一種狐疑的眼光看著她，她下意識地扯著嘴角輕輕一笑，卻見那丫頭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個白眼，跟著奶嬤嬤一同照顧三皇子去了，根本不搭理她。

    袁妙妙不由苦笑，這丫頭是怎么了？好像吃多了辣椒似的，隨時要沖著她噴火。

    她有些發(fā)呆，等回過神的時候，衛(wèi)景的手指已經(jīng)搭上了她的肩膀，輕輕將她往外殿帶。

    “會磨墨嗎？”衛(wèi)景徑自地坐到龍案前，“朕對墨汁的要求很高，不會你就不要勉強，免得待會子朕要沖你發(fā)火。”

    他不放心地追了一句，臉上的神色還是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不過熟知他個性的袁妙妙，知道他這句話已經(jīng)算是溫柔地提醒她了，要她知難而退。

    不過她可不是旁人，跟在皇上身邊五年。當年得寵的時候，某些業(yè)務(wù)還不純熟，曾因為磨墨的事情被他罵過十幾次。每次罵完兩人就鬧別扭，但是下一次衛(wèi)景寫字的時候，她只要在身邊還會問她一句，她又屬于性子倔，每次都沖上去。

    為了磨墨的事情，衛(wèi)狗子不知被她在心里罵了多少次。

    “會?！彼苯庸蜃烬埌概赃?，動作熟練地拿起墨條和硯臺，脊背挺直，姿勢端正。

    在磨墨之前，她會輕吸一口氣，相當于一種開始的儀式。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衛(wèi)景，見他好奇地盯著自己瞧，那一口氣還沒吸完，就咽下去了，甚至察覺到自己此刻坐到了專屬位置，不由暗自糾結(jié)。

    她這一得意忘形就容易出錯，都不是當年衛(wèi)狗子稀罕得緊的皇貴妃了，只是一不怎么受人待見的小才人罷了。

    袁妙妙就坐在他身邊，離他批改奏折的地方只有一臂的距離，他稍微抬抬手，就可以碰到她纖長的手指，像以前一樣。

    但是他卻忍住了，他的袁妙妙已經(jīng)魂歸地府了，此刻說不定都做了閻王爺?shù)膼蹖櫍吘顾敲从斜臼聝?，無論床上還是床下。

    他捻了捻自己略微難受的手掌，最終還是提起筆開始批閱奏折，不讓眼前人攪擾了他的心緒。

    早有清水奉上，袁妙妙小心地估量著加入清水的量，她的動作十分嫻熟，像是做過千萬遍一樣。墨條垂直平正，在硯上慢慢地打圈。過了片刻之后，她直接換了左手磨，動作依然不緊不慢，墨汁一點點地在硯中堆積，沒有一滴濺出。

    衛(wèi)景拿著筆的手一動不動，視線也禁不住從奏折上移到了她的手上。待看到她換左手的時候，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那一雙手交疊的瞬間，他的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他絲毫沒有猶豫，抬起左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狠狠地用力，像是怕她跑掉一樣。

    袁妙妙被他這個動作弄得一怔，心情變得復(fù)雜。她之前磨墨的時候，皇上也會偶爾不務(wù)正業(yè)，批閱奏折的閑暇之余，總會抓住她的手把玩，偶爾還會說幾句甜言蜜語。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的動作都是極輕柔的，并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用蠻力一般抓緊她，好似要禁錮住她一般。

    她抬頭，就見到衛(wèi)景的眼神陰郁，薄唇輕抿，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

    “皇上？”她動了動手指想要掙開，結(jié)果卻被抓得更緊了。

    “袁妙妙！”他跟著喊了一句。

    這是身為袁才人第二次聽他這么喊自己，袁妙妙的心緒依然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卻可以肯定，衛(wèi)狗子并沒有認出她來。

    “皇上，婢妾登記造冊的時候，名字就改成袁喵喵了。您這么喊，婢妾會以為您很想念先皇后?！彼蓤A了眼睛，不知為何心里忽然冒出一團火氣來。

    衛(wèi)景攥緊了她的手腕，似乎想把它從袁妙妙的身上扯下來一般。

    過了片刻，他才松開她，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是嗎？你要是不提醒，說不定朕今晚就幫你去掉守宮砂了?？上О?！”

    他不等袁妙妙有反應(yīng)，便再次埋頭批閱奏折，這次查看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而且顯得特別聚精會神。

    倒是袁妙妙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一顆心都在滴血。

    衛(wèi)狗子，你長本事了！要睡老娘為什么不早說，早說就不擠兌你了，我一定夸你英勇偉岸□□長久。我跟自己吃什么醋啊！

    袁妙妙的腸子都悔青了。

    “皇上，婢妾跟先皇后同名同姓，實乃三生有幸。您看您大慈大悲，要不就把這守宮砂去了？說句您不愛聽的，您蒙著婢妾的臉，喊幾句婢妾的名字……”袁妙妙醞釀了一下，就厚顏無恥地開口挽救了。

    只不過后面這話，比她想象中的更難說出口。她光說，腦子里就會蹦出那不可言喻的畫面來，雖說她跟衛(wèi)景不知滾過多少回了，但是現(xiàn)在這副身體還沒有一次呢。

    衛(wèi)景的面色極具變化，忽白忽紅。耳朵根子倒是一直燙得通紅，在這方面的想象，男人顯然比女人更強。

    “閉嘴！”他氣急敗壞地怒吼。

    殿內(nèi)一下子安靜如雞，平時貼身伺候的李德，早就非常有眼力見地躲到拐角處了。小康子是他的愛徒，自然緊密地追隨著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