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音樂還在唱,于知樂眉間波紋加深:“我媽?!?/br> “我真是草了你媽了?!本皠賹嵲谌滩蛔×R道,完全脫了力,瞬間趴回女人身上,栽到她枕上微香的頭發(fā)里。 余光里,是景勝烏壓壓的后腦勺,于知樂瞥過去一眼:“你草誰媽?” “……嗯,”沉吟,飛快改口:“草我未來孩子的媽?!?/br> 于知樂哼笑,噓了一聲,接通電話:“喂,媽?!?/br> 門板外邊,響起和話筒里一樣的埋怨:“知樂,你在哪???我今天要回那家人家去了噯,正好帶了些菜給你,你平時可以吃。你不在家嘛?我這會在你門口呢?!?/br> 感覺身上的這具軀體更加沉重了,于知樂莞爾:“我在家。” 旁邊的腦袋猛然撅高,瞪著她,滿臉問號。 “怎么不開門呢?!敝心昱素焼?,“我就說嘛,開著燈,怎么好半天不見人。” “我在睡覺,”于知樂面不紅心不跳:“我穿個衣服就去給你開?!?/br> 話落就掛了電話。 景勝還杵著頭看她,眼底都是質(zhì)詢。 于知樂拍拍他臉蛋,親了下他嘴角:“起來吧?!?/br> 說著把他推到一旁,景勝翻了個身,雙手搭額,仰頭望天,這都是什么事??? “不是……”看大女人已經(jīng)站在床邊利索地套褲子,整掇衣服,他有些無所適從。 景勝飛快拉住她手腕,低聲:“你媽來了,我怎么辦?” 于知樂斂眼:“能怎么辦,你繼續(xù)躺床上好了?!?/br> 聽不出是反諷,還是真誠的建議,景勝更急了:“你來真的?你不把我藏哪嗎?” ——好像這才是正確的劇情。 “藏哪?”于知樂嗞一下,利落地拉好褲鏈:“又不是我丈夫回來?!?/br> 她補充:“你想藏就藏,我不反對。” 景勝:“……”行吧,他女人可以的,很強,強勢得令人動心,她都不怕,他的擔心也顯得多余累贅。 索性也坐起來,重嘆了口氣,窸窸窣窣地開始整理儀表。 于知樂簡單挽了個低丸子頭,又簡單吩咐景勝兩句,“你就坐書桌前,她未必進來?!?/br> 去開門時,年輕男人已經(jīng)很老實地,端坐到書桌前,翻著一本還沒來得看清封面名字的薄薄的書,心不在焉。 “知樂,你開個門也太慢了。”真等了很久,于母話語里已經(jīng)有了根本不想埋藏的怨氣。 于知樂丟了雙陳舊的拖鞋給她,只叫聲:“媽。” 于母嗔她一眼,拎著大包小包,剛一只腳邁進來,就看見了地上男人的鞋。 一雙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透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光亮。 于母怔然,問:“誰還在這?” 于知樂舔了舔后槽牙,不接話,沒有直接回答。 于母下意識往屋里探頭找。 此時此刻,冒了一后背汗的景勝已經(jīng)擱下書,回頭被迫“見家長”,腦子里在瘋狂糾結(jié)著給對方的稱謂,該開口叫伯母,還是叫阿姨。 于母皺皺眉,隱約覺得這人面熟,片晌功夫,她想了起來,原先只存有困惑的眼底,一下子變得震怒,像要掀起什么驚風駭浪。 于母回眼看自己女兒:“這是不是那個……” 知道她要說什么,于知樂隨即打斷她,坦言:“是他,景勝?!?/br> 這個名字,讓于母宛如被人照著胸口踹了一腳般,險些往后趔趄,她無法相信地開口:“知樂,你真的……” 她徐徐抬手,指著女兒。食指在顫抖,眼底也有水光一致地抖動著:“你曉得人人都說你做那種事嗎,背后都那樣講,我從來就沒相信過,一個字都不往心里去,我以為我女兒干干凈凈,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怕傷到女兒的心,再氣也不直白地說清楚到底是哪些嚼舌根的惡言。只扶住胸,心太痛了,像能絞出血,她好難接受眼前的一切。 兩行清淚流淌在于母滄桑的面龐上:“真是要我命……啊?!?/br> “媽。”于知樂緊緊盯著她,想伸手攙她,卻被女人一下?lián)蹰_。 于母吼出聲,涕淚交加:“你爸爸罵你,我?guī)椭阏f話!你弟弟也幫著你說話!你呢!” “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別拉我!”于母聲嘶力竭,幾樓的燈也因此亮了。 于知樂抿了抿唇,“隨便你怎么以為吧?!?/br> 于母難以置信,張了張口:“隨便我怎么以為?能怎么以為?現(xiàn)在人家都在你房間里面!你真的不得了了,跟你爸爸說的一樣,有靠山了,爸爸mama都瞧不起了?!?/br> “我沒有?!庇谥獦氛Z氣鎮(zhèn)定,但急促起伏的胸口已經(jīng)拆穿一切。 “你現(xiàn)在什么態(tài)度?!?/br> “我需要擺出什么態(tài)度,”于知樂回:“你和別人有區(qū)別嗎?不也看到什么是什么?!?/br> 于母垂著眉,眼眶通紅:“我看到什么!你剛才睡覺,不就是陪他睡覺?” “我是跟他睡覺?!庇谥獦饭P直不移地看著mama,不否認,只換了個字眼。 “啊呀,”于母不停地掉眼淚,臉上濕了個透,像淋了場暴雨,喘不過氣,“你還要臉啊,我要被你這個喪家女氣死啦——” 她當即揚起了手! 眼看就要扇到于知樂左臉,一只手極快地把它架回去,懸在半空。 這只手不是于知樂的,來自沉寂良久的景勝。 他什么趕到門邊的,母女二人,專注于當前,完全沒留意。 于母怒不可遏地去看他,只見男人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他剛好把影子罩到了自己身上。 他神色陰沉,唇線緊繃,整個人如同將崩的川巒。 “你干什么!”被鉗制在半空,于母嘶叫出聲。 景勝禮貌地緩慢地放下了她手臂,很正式地作自我介紹:“羅女士,我是你女兒的男朋友,我叫景勝?!?/br> 不知他從何得知自己的姓氏,于母吃驚地瞪大了眼,沖回去:“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你跟她談朋友?”她仿佛聽見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你知道你是誰啊,她又是誰?” “景勝!”于知樂急促地叫住他,她早厭倦了這些多余的解釋。 景勝咽了咽喉嚨:“你別說話?!?/br> 他鮮有這樣冰涼的,不容置喙的強勁口吻,上一次,還是在徐鎮(zhèn)長的晚宴上。 景勝繼續(xù)看于母,眼睛不帶一點閃躲:“我在和你的女兒很認真的談戀愛,我很喜歡,不,我很愛她,非常愛她,我以后會娶她,會跟她結(jié)婚,會和她共度一生,她是全世界最優(yōu)秀,正直,仁善,美麗的女人。我想有一部分基因必然來自你,所以請你不要把你的女兒說得那么不堪入耳。作為她未來的丈夫,我不同意,更不會允許?!?/br> 也是他說話的過程中,于知樂慢慢偏頭看向了她,眼底全是震動。 同樣的,還有于知樂的mama,她幾乎是發(fā)憷地瞪著面前的毛頭小子。他強勢的洶涌的氣場,像背后陡然熄滅的走道燈光,一瞬便鋪散漫布了整棟樓房。 ☆、第四十五杯 于母怔在原地,她突然有些害怕去看眼前年輕人剔亮逼人的眼睛,那視線仿佛有力量,盯得她雙腳發(fā)軟,要扶住門框才能夠穩(wěn)住身形。 他的一段話,著實像塌方的碎石,劈頭蓋臉,砸得她腦袋發(fā)懵。 緩了好一會,于母耷垂的眼里,又滾出了淚水,她說不出話,微微張著的兩瓣唇在發(fā)抖。 于知樂最見不得mama哭,她的懦弱讓她又恨又痛。 她只能長呵一氣,回過身,背對著他們走到了桌邊。 鼻子酸脹,她只能深深呼吸,不斷呼吸,才能鎮(zhèn)壓住這些要從眼眶破出來的熱。 須臾,于知樂聽見了mama重新開腔的聲音:“你娶她?” 中年女人渾身哆嗦著,質(zhì)問:“你拿什么娶她?!” “……”這個問題,問得景勝愣住了。 什么拿什么娶她? 靠,他難道娶不起于知樂嗎?他長這么帥,這么有錢?難道在她眼里還配不上她女兒? 景勝郁悶地搓了搓劉海,不太懂這位女士的態(tài)度。 財貌太膚淺,所以他選了個很有力度的答案:“拿命娶,我拿命娶還不行嗎?我要是不能和你女兒結(jié)婚,我以后也不會找別人?!?/br> “我話就擱這了,隨便誰!”他像在發(fā)脾氣,也像立毒誓:“除非于知樂她自己不想嫁給我,不然我鐵定娶她!” 于母默然地凝視他,終于知悉了他的用心,他的認真。 可他的認真,在她看來,也過于天真。 于母縮了腰,疲態(tài)俱現(xiàn):“我們家不想攀高枝,我就想我閨女能找個老實巴交的對象,踏踏實實平平常常過日子……” 她渙散地看著前面,語氣緩而輕,不似陳述,更像嘆息。 “媽——”于知樂忍無可忍,倏然掉頭,喊住了自己母親。 被打斷的于母望向她,問:“知樂,你想過和他結(jié)婚?” 于知樂喉頭微動,沉默。 景勝瞄她一眼,開始為她辯解:“她現(xiàn)在不答應沒關系啊,女孩子么,總要時間考慮?!?/br> 于母揉了揉發(fā)澀的眼睛:“她答應什么,她根本不敢答應。你何等地位,我們家又是什么身份,你還沒搞清楚?” 景勝明白了她的點,哂笑:“我是發(fā)現(xiàn)了,有些人窮,活該一輩子窮?!?/br> 他驟變的態(tài)度,令于母很不舒服:“你說什么?” 男人咬咬下唇,皺眉,露出幾分痞氣:“自己在爛泥地里爛了大半輩子,非得拉著自己女兒一起爛在里面才高興?!?/br> 于母詫異地望向他。 “這么跟您說吧,”他手在空中點了兩下,像在找尋什么恰當?shù)男稳荩骸澳銘搼c幸,你的女兒,沒有陪你們爛在一起,她開出了花,非常漂亮,出淤泥而不染,剛好被我看見了?!?/br> 說到這里,他走去拉于知樂的手,愣是把她扯了過來,一起正視她的母親:“我偏就把她拽出來,養(yǎng)到我那鍍金的大缸子,你們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