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于知樂輕描淡寫回:“那天我被我爸打了一巴掌?!?/br> 林有珩噤聲數(shù)秒,再一次倚回去,把自己變成懶洋洋的聽眾:“你唱吧?!?/br> 指節(jié)覆上琴弦,于知樂開始彈奏,這首歌,有一個極為漫長繾綣的前奏。 好像在等著,等著那些密密麻麻,絨絮般的白雪,簌簌落滿整個世界。 附近卡座上的人,聽見旋律,紛紛揚頭,往這邊看。 有年幼的黃毛小男孩,咬住吸管,一眨不眨,盯著于知樂的方向。 這無疑是一支聽上去忽快忽慢,頗為多變的曲子。 若不是知道歌詞背后的他意,外人腦中所能想象的畫面:應該是一個女孩,獨自一人走在雪地里的長鏡頭。 她時而自在跳躍,時而背手徐行。 天地白皚皚,臉蛋紅彤彤。 林有珩指節(jié)在椅子扶手上輕叩。 她凝視著于知樂,其實一開始,這個女孩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覺得她和以前見過的,許多來試音的年輕人一樣,渾身罩著一團火焰,是的,□□裸的、名為野心的火焰。他們急功近利的野心,很容易能灼到人,讓她不舒服。 但,奇妙的是,于知樂抱住吉他的那一刻,這團火焰陡然斂了下去,她周身只剩一浮半透明水霧般的聚神與空靈。 她的精神,完全對音樂虔誠。 于知樂的聲音也很特別,會讓她想起一具罩著白紗的妙曼的女人酮體。她在舞動,肌膚上,不時會有詭譎變幻的刺青,若隱若現(xiàn)……也許有火紅的玫瑰,又或者漆黑的星子。 “棉花一樣柔軟無暇的雪, 砂糖一樣清脆響亮的雪, 白酒一樣爛醉如泥的雪, 和你一樣冰冷刺骨的雪呵—— 化了吧,就不會被我踩啦, 化作煙,變成云,就不會再有人踩到啦……嗒啦嗒啦嗒啦……” 一曲結(jié)束。 于知樂收聲,回歸明朗的世界。 隔壁桌有個大叔帶頭鼓掌,大贊好聽。他的身邊,約莫是他的小兒子吧,也跟著噼噼啪啪。 一時間,門外所有卡座上的客人,都向她致以掌聲。 一個系著黑白圍裙的女服務生放下托盤,笑瞇瞇地拍手。 于知樂含笑頷首,以示感激。 等到周圍息聲,林有珩撐回桌子,沒有評論她的歌,反倒提起另一件事:“于小姐,不久前,我其實得到一個提醒,有關(guān)你的?!?/br> 于知樂望向她:“什么?” “景勝,你一定認識,”林有珩支住下巴:“他二叔是我發(fā)小,也是我上司,他和我說,” 林有珩微微一笑:“最好不要簽那個叫于知樂的女孩子,小太子不允許。” “但我今天還是和你見了面。” “你懂我的意思吧?!?/br> “所以你和我說因為貧困,我還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和景小總交往么?!?/br> “后來我大概猜到了?!?/br> 說著話,林有珩眼睛里,很自然地流露出求賢若渴的情緒:“所以你今天為什么私底下找我?” 吉他還被于知樂橫在腿上,她慢慢傾吐自己的訴求:“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來找你的事情,景勝他不知情,我暫時也不打算告訴他。如果你愿意簽我,我只有一個請求——” 林有珩笑了:“怎么都這么愛提要求?難怪你和嚴安曾是一對?!?/br> “我不想和嚴安捆綁,我想單獨出道?!庇谥獦返恼Z氣,毋庸置疑。 “嗯……”林有珩沉吟:“這件事,我得再考慮。我們公司目前非常想簽下他,因為他勢頭正盛,順水推舟最好不過,但我看他對你的事很執(zhí)著?!?/br> 于知樂目光不移:“我可以等?!?/br> 林有珩:“等待或許很漫長,或者公司會直接舍棄你,畢竟你名不見經(jīng)傳。” 她沒有漏出一絲遲疑:“沒關(guān)系。” 林有珩彎彎眼角,給這次見面畫上句點:“好吧。于小姐,你很迷人,尤其是唱歌的時候,如果你能夠走上舞臺,我想會有不少人喜歡你?!?/br>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告訴于知樂,那就是她身上,有一種很突出的精煉的神氣,不顯山露水,也并非滄桑老朽。 這種氣質(zhì)很特殊,也許來自她的儀態(tài),也許源于她的閱歷。 她也無從得知。 —— 接下來好幾天,心里盛了希望,于知樂整個人都積極敞亮了些。 她沒有和景勝同居,但熬不住這家伙的死纏爛打,所以也隔三差五的,會留在他那過夜。 做了幾年代駕留下的惡習,于知樂通常到十二點之后才能入睡。 景勝恰好相反,他生物鐘很健康,戀愛后連應酬都變得敷衍,早早就回了家,九點半喝牛奶,然后洗漱,十點半準時上床。 有時他想抱緊他的小魚干(四聲)啊,于知樂還在那好整以暇地玩手機、看書。 景勝就可著急啦,催促道:“于知樂,睡覺了睡覺了!” 于知樂:“等會。” 景勝繼續(xù)嚷嚷:“你還不睡干嘛?修仙啊?” 于知樂淡著聲:“嗯?!?/br> 景勝嘿然:“是是是,你是仙女。一個人修有什么好修的,”然后就恬不知恥撲過去,把女人壓到身下:“雙修才有意思?!?/br>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于知樂這段時間不同以往的愉快情緒,還執(zhí)意將這種變化歸功到自己頭上: “你最近變得越來越開心漂亮了。” “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你陰陽調(diào)和?!?/br> “為什么陰陽協(xié)調(diào)?” “因為整天從我這采陽補陰?!?/br> “不謝謝我嗎?” 于知樂:“滾犢子?!?/br> 有時睡前,他們也會有別的活動,比如一塊靠在床頭玩手游。 景勝這人有毒,一如既往地喜歡給自己配bgm,篡改英雄臺詞。 比如兩個人solo, “夫君還有5秒到達戰(zhàn)場!” “老公陪你玩~” “身為一個男人,無法讓步的有兩件事:勝利和小魚!” “我和我的賤到此一游。” …… 有時非得玩?zhèn)€鐘馗,第一個技能就升2,才跟于知樂相逢在中路,便咻一下把她勾到自個兒的英雄身邊。 順便,現(xiàn)實中的長胳膊也猛地圈住身邊女人,把她勒到自己胸口,死都不撒手,還懶洋洋得意笑。 結(jié)果一般是…… 被于知樂玩的刺客一套連招秒回老巢,死上n次還甘之若飴笑嘻嘻夸:“哇,老婆你好厲害啊?!?/br> 于知樂斜覷他,警告:“不準再勾我了,勾一次死一次。” 他還囂張起來:“來啊——打是親,罵是愛,怕個毛?!?/br> …… …… 一周后的某個清晨,于知樂起床刷牙,景勝還賴在床上,呼呼大睡。 剛擠了一小簇洗面奶,于知樂聽到自己擱在外邊的手機震了。 她快速搓出泡沫,沖洗干凈,扯下了橫桿上的毛巾。 走出盥洗室,迎面撞上了景勝公寓的鐘點工阿姨。 和一開始驚訝不已,到這幾天已經(jīng)淡定如斯的周姨,相互問了句早安。 于知樂擦著臉和脖頸,走回茶幾旁。 此刻,手機也停了下來。 于知樂彎腰拿起來,定睛一看,竟是許久都不曾聯(lián)系的徐鎮(zhèn)。 ☆、第五十二杯 于知樂當即回了個電話給徐鎮(zhèn)長。 對面接得很快, 語氣也相當急躁:“小于啊, 小于啊,怎么辦啊。” 聽見他火急火燎地叫自己, 卻總說不到正題上, 于知樂眉心微皺:“怎么了?” 她聲音如水流般安撫著:“徐鎮(zhèn)長, 你別急,慢點說?!?/br> “好……”那邊強迫著自己穩(wěn)定, 道出滿腔透骨的絕望:“我們的申遺項目沒用了。” 于知樂心一驚:“為什么, 上面給反饋了?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