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對婚事不滿，計劃又被打亂，戚棲桐對葉清弋的不滿升至最大，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都下意識地抗拒，即便他的提議是有道理的。

    “君上，北上一路，驛館越來越少，只有我和池杉兩個人充當(dāng)侍衛(wèi)是不夠的，咱們得盡可能地低調(diào)不引人注意，正好，我遇上個投機失敗的商隊，我們就扮做一般商賈吧，行事也方便些?！?/br>
    葉清弋已經(jīng)換下了從府里穿出來的新衣，穿上一身對襟灰布長衫，頭發(fā)也弄散亂了些，看上去有幾分奔波的疲憊相了。

    其實他這個建議很實用，連池杉都認(rèn)同，牽著買來的拉貨馬車，道，“是一車半霉的藥材，葉大人說，賣藥的兄弟倆不走運，藥材都壞了賣不出去，正愁呢，葉大人連馬帶貨給買下來了，對方也好說話，送了些水袋干糧，夠頂一陣了?！?/br>
    倒是巧，戚棲桐嗯了聲，算是知道了，誰知葉清弋還要折騰他，扔進(jìn)套湖藍(lán)的長袍，“君上的宮裝太惹眼了，換了吧。”

    提起換裝戚棲桐就來氣，要不是為了躲他，怎么會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戚棲桐有些嫌棄地拎起那套舊衣服，抖了兩下，抖出一點皂角的味道，這衣服是洗過的，干凈的，他不由地感嘆葉清弋真是好運氣。

    碰上藥商賤賣大貨，還送干糧衣服，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戚棲桐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翻開衣服發(fā)現(xiàn)內(nèi)襯里繡的花樣時，眼神微凜，衣服滑落手心。

    葉清弋也發(fā)現(xiàn)了，那繡樣是用黑線紋的月牙兒，半月彎成圓弧，兩端極長，十分眼熟的圖案。

    葉清弋確定自己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但是現(xiàn)在就是想不起來，許是車?yán)飺Q衣服的動靜太大，讓他有些走神了。

    戚棲桐身子不便，換衣服比常人困難得多，葉清弋下意識想要進(jìn)去幫他，可手才抓到車簾，便被戚棲桐呵退。

    “不許進(jìn)來！”

    好心被當(dāng)驢肝肺，葉清弋不進(jìn)了，仍舊杵在車邊，腦子里浮現(xiàn)出戚棲桐跟他置氣時候的模樣。

    眉間皺起，眉骨壓得很低，眸光凝滿怒氣，嘴唇抿著，貼臉頰順下來的發(fā)帶輕顫著，可見他隱忍的情緒，這是一個很標(biāo)準(zhǔn)的生氣的表情，沒有一絲掩飾。

    上一世的戚棲桐，真是再溫柔和煦也沒有了，這一世倒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葉清弋輕笑，這才是最真實的戚棲桐。

    不過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戚棲桐有一點是變不了的。

    葉清弋掀開車簾一角，將一個帶著面紗的竹帽扔了進(jìn)去：“君上相貌不凡，還是藏好些，以免生出禍端?！?/br>
    他還高挽著進(jìn)宮時的發(fā)髻，一點碎發(fā)都不留下來遮擋面容，也太招眼了。

    葉清弋是好意，但聽在戚棲桐耳朵里卻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氣惱地想，這是在暗貶他是禍水么？到底將他視作什么了！

    又聽葉清弋問他：“君上出遠(yuǎn)門只帶一人？山高路遠(yuǎn)，為什么不多帶幾名侍衛(wèi)？”

    戚棲桐冷冷地說：“與你無關(guān)?！?/br>
    正逢大年初一，隨處可見鞭炮的紅紙，偶遇的墳堆都壓著兩張紅紙，各處都在趕著團(tuán)圓，只有他們在著急趕路。

    若是葉清弋一人單騎，日夜不歇，七天便可抵達(dá)涼州，可跟著戚棲桐就不同了，即便他不說，不喊累，連日顛簸也沒法七天到達(dá)，何況他身子骨不好，這么折騰就跟上刑一般。

    從城門剛開到午后，馬車跑了一早上，戚棲桐一聲不吭，也不撒尿，葉清弋不信他是鐵打的，便鬧著要就地休息。

    這不，馬車剛停下來，戚棲桐就讓池杉拿夜壺來。

    池杉應(yīng)了聲，遞上干凈備用的夜壺，遞進(jìn)去之后，戚棲桐一直沒有接，池杉不解：“君上，何處不妥？”

    戚棲桐冷冷道：“讓葉清弋滾去遠(yuǎn)處?！?/br>
    倚靠在門邊的葉清弋嗤笑一聲，臨走前還氣人：“都是男人怎么還羞上了？”

    想當(dāng)初他還幫戚棲桐把過尿呢，不過很快，葉清弋便知道隨口說的話也會釀成禍了，戚棲桐從下車之后就沒搭理過他。

    還嫌他，湊近他的時候戚棲桐用袖子掩了掩鼻子，葉清弋也跟著嗅嗅，不臭哇！

    許是他驅(qū)的是拉藥材的那輛馬車，離藥材近了些這才沾上味道。

    “葉清弋撣撣衣襟，找了處草禿的地，鋪上層蓋藥材的粗布，盤腿而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啊”。

    粗布的材質(zhì)比不上馬車?yán)锏淖鴫|，但馬車坐久了還是坐地上舒服。

    戚棲桐裝作沒聽見，坐在輪椅上不動，讓池杉將準(zhǔn)備好的干糧拿出來，邊嚼邊注意著周圍的景色。

    這里早就遠(yuǎn)了上京，沒有看見茅屋田地，只有望不到頭的禿樹林，他問池杉：“天黑之前能到驛館么？”

    池杉遞去水壺，“能的，咱們出發(fā)得早?！?/br>
    戚棲桐點點頭，喝了口水之后繼續(xù)嚼干餅，嚼著嚼著就皺起了眉，這餅怎么嚼著沒味，聞著卻有股子rou香？

    “嘗嘗？”葉清弋遞來油紙包著的rou包子。

    戚棲桐避開眼前的包子，頭也不抬：“不必?！?/br>
    葉清弋繼續(xù)往他眼前送，笑道：“我路上買的，還熱的，吃吧。”

    “不用了。”

    葉清弋送到他手邊：“不用客氣，這包子留不久，先吃包子，干糧留之后再吃，夠的，也有池杉兄弟的份?！?/br>
    “不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