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葉清弋十分肯定，戚棲桐沒走，他走了一定會帶上玉冠，那上面嵌著屬于嘉陽公主的寶石，他不可能不帶走。

    而隨后封驟便帶回了新的消息，他門路廣，很快打聽到長平君的車馬出了城，可到底去了哪里沒人知道。

    “干脆報官吧，不然讓墨陽兄弟去，他們?nèi)硕?，找起來更快?！狈怏E這么說道。

    誰知葉清弋一點沒聽進(jìn)去，他攥著玉冠，雙眼游移：“并州知州……也許他知道……”

    葉清弋的思路沒錯，在他想到梁守成的同一時刻，梁守成正從驛館出發(fā)，只身一人出了上京城，葉清弋跟著他，找到了城郊的一處蔭庇的別莊，隔著門，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戚棲桐的聲音。

    “我還以為梁尚書不會來?！?/br>
    梁守成反手關(guān)門，迎上前去，行了大禮，伏在地上，道：“下官慚愧，不知何處得罪了君上，君上要羞辱本官就罷了，為何要與本官的妻小過不去？”

    戚棲桐端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冷冷俯視梁守成：“本君便是料準(zhǔn)了你最是厚顏無恥，分明不在意妻小的死活，偏要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敢自己過來，怎么，盼著季亭會救你？”

    戚棲桐冷笑，季亭派來保護(hù)梁守成的人，早就被池杉困住了，就算他傳出信去，等待援兵，這點時間也夠用了。

    提到季亭，梁守成眼底閃過一絲怯意，但很快便說道：“君上有事相商，下官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季大人為何要救我？”

    不愧是要出任戶部楓一把手的人，怪不得季亭要親自派人保護(hù)他，他是真有膽識，要不是戚棲桐在他手頭上吃過虧，也要被他這幅大義凜然的樣子騙了去。

    “梁大人可還記得去年年初那場涼州災(zāi)疫？”

    “自然是記得！下官在并州還送去不少藥材?！?/br>
    戚棲桐冷笑：“裝什么？本君是問你可還記得那場災(zāi)疫因何而起。”

    梁守成仍是伏在地上，但此時感到一把刀懸在了他的后頸上，“聽說……是冬雪未化，有村民誤食了受污染的水……”

    戚棲桐一掌拍在桌子上，“可為何本君查到?jīng)鲋轂?zāi)疫是因你而起！”

    對于一個不知悔改之人，戚棲桐沒有多少耐心：“你要本君說出來？好啊，本君都記著，當(dāng)初涼州落難，并州最先伸以援手，可本君萬萬沒想到，那場瘟疫其實是人禍，源頭就在并州?！?/br>
    平靜的敘述之下，藏著當(dāng)初知道真相后的震驚，符黎傳來的消息不會有錯，寫滿了字的信箋與當(dāng)初并州發(fā)來的慰問書信放在一塊，殺人兇手送來的藥草吃進(jìn)了每一個涼州百姓的口中。

    瘟疫的源頭在并州，梁守成在發(fā)現(xiàn)病灶后，將那些出現(xiàn)癥狀的百姓驅(qū)趕到了涼州境內(nèi)。

    “最后一年，在并州的最后一年，瘟疫成了你升遷的絆腳石，你便要拿別人的命來當(dāng)墊腳石！”

    “不……不是這樣啊……”

    戚棲桐目睹過慘狀的人，梁守成惶恐的模樣只會讓他覺得虛偽至極，“梁大人，萬民傘，放在屋里的萬民傘，你夜里見了不會做噩夢嗎！”

    梁守成渾身一震，：“并不是君上說的那樣，君上請聽我解釋！”

    戚棲桐不想再跟他掰扯，他能耗的時間不多，并且在來之前就想好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堵回梁守成的話，“真正該聽你解釋的是那些死去的百姓?！?/br>
    “不、不是——”

    接連的質(zhì)疑讓梁守成一張短臉漲成紫色，他劇烈地?fù)u著頭，往前爬著抓住了戚棲桐的車輪：

    “不是的，我并沒有想要害涼州！出現(xiàn)瘟疫之后我立刻糾集神醫(yī)研究療方，可是瘟疫傳得太快了，找不出方法，唯一辦法就是坑埋，自古都是這樣做的，可是他們也有親人，誰能忍心自己的親人活活被燒死呢？”

    “就算我不下令燒死他們，其他百姓也容不下他們了，我在并州待了五年，難道我就愿意看著百姓自相殘殺嗎！”

    “君上！”梁守成聲淚俱下，他抓住了戚棲桐的衣角，痛哭道，“流放！只能流放啊——自生自滅好過相互殘害，我必須為大多數(shù)人考慮啊?！?/br>
    “如果我知道后來會害了涼州，我就是落得個劊子手的名號，我也會做主除掉他們啊！”

    說得冠冕堂皇，時至今日還在胡謅，戚棲桐冷靜不了，想把他踹開卻又不能夠，只能劇烈地拍打自己的大腿，呵斥：“你撒謊！”

    “明明就是你不作為，生怕瘟疫之事泄露斷你官路，不把病人隔開，導(dǎo)致百姓怨聲載道，逼得他們自相殘殺！你還慫恿百姓一起驅(qū)趕病患，并州深山密林如此之多，你偏要把他們往最荒涼的兩州之界趕，你無恥！”

    “不是——不是這樣！”梁守成聲音嘶啞地吼完，看著戚棲桐眼中的殺意，他明白辯解已經(jīng)無用了，他開始不?？念^，

    “對不起，我該死，涼州大難我沒有一天不活在痛苦和恐懼之中，我愿意恕罪，我愿意恕罪?。　?/br>
    恕罪？戚棲桐想起在災(zāi)情結(jié)束后所做的記錄，涼州死傷過萬，多是老幼，他們可沒有從頭再來的機(jī)會。

    戚棲桐極力掩飾哽咽：“好，恕罪，本君要你寫明災(zāi)疫發(fā)生的經(jīng)過，包括你是如何將百姓趕去涼州，全部寫清楚，簽字畫押。”

    梁守成愣住了，沒人想落一個這么大的把柄在他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