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過匪寇該去的是監(jiān)牢，想投赤練軍？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那小兵早注意到戚棲桐粘著葉清弋了，不就是想入軍籍么？連放馬都想挨在一起，這小心思起的。

    他故意用胳膊去撞人，裝作什么都不懂的樣子，黑著臉提醒：“葉校尉的馬放這里，你去那邊，其他人統(tǒng)一都放在那邊。”

    地勢不平，戚棲桐不妨他這一下，被推得歪了身子，斜斜地挨住了自己的馬，他還沒說什么，紫霄就呼呼地噴起鼻息來，抬頭啼了一聲，緊接著，在小兵驚異的目光中，紫霄偏頭蹭了蹭戚棲桐。

    戚棲桐受寵若驚，笑著幫紫霄順著鬃毛，呢喃：“你還認得出我啊……”

    紫霄很高興，原地踏步，又啼了一聲，像是在回應(yīng)他，邊上的小兵驚訝得說不出話，這可是葉校尉的馬！極其認主，要不是葉校尉告誡過紫霄，他根本靠近不了紫霄，更不說捋他的鬃毛了。

    紫霄兩聲反常的鳴啼聲引來眾人的目光，紫霄正在親近一個剛投誠的匪寇頭子，多稀奇啊，可戚棲桐不覺得稀奇，葉清弋曾經(jīng)愿意把自己的好馬換給他，只為了讓他的馬車走得平穩(wěn)，葉清弋抱他上馬，帶他馳騁在春獵的草原中，而他偷偷將表明心意的同心佩藏在紫霄身上。

    紫霄親近他，是因為紫霄的主人這樣做過。

    小兵不知道這些，只知道葉校尉遠遠地看著他，這是默許了，他沒有再為難這套近乎的匪寇頭子，讓他把自己的馬栓在紫霄旁邊。

    也是因為這一插曲，就地休息的時候，戚棲桐被其他匪寇……現(xiàn)在要說新兵了，被他們圍住了，直夸他厲害，有本事，也請他幫他們說說好話，。

    “我到道上混也沒幾天，我沒搶過老人女人，當(dāng)初要不是沒找到從軍的地方，我也不會去當(dāng)強盜了，現(xiàn)在投軍，那幫軍爺沒一個看得上我的?！?/br>
    “我是村里大團出身，我清白得呢，也沒見他們看得上我??！他們說我不是正經(jīng)軍人，沒受過正統(tǒng)訓(xùn)練。”

    他們羨慕戚棲桐：“我要是有你那么厚的臉皮就好了，葉校尉都不搭理你你還上趕著去跟他說話，怎么樣？他答應(yīng)搞定你的軍籍沒？”

    戚棲桐搖搖頭，失落地笑：“他什么都沒有答應(yīng)我?！?/br>
    見他喪氣，邊上的人也不好再說什么了，放過他，順勢聊起葉校尉來。

    想做他下屬，當(dāng)然要多說些好話，他們說起葉清弋的家世，說大將軍威武神勇，虎父無犬子，葉校尉可是武狀元，有他在，局勢再亂心里都不慌。

    說起兩位皇子造成的亂局，他們越發(fā)焦急起來，真將葉清弋視作了救命稻草，生怕他將自己拋下，都開始說起自己的優(yōu)勢。

    有說步兵營里有熟人的，有說自己帶著錢財投軍的，還有的連自己剛及笄的meimei都拿出來當(dāng)籌碼，想著當(dāng)親家。

    “瘋了吧你？再說了，一般鄉(xiāng)野村婦哪里配得上葉校尉？我遠方表姑家里倒是有位知書達理的姑娘。”

    “葉校尉有家室！”

    這突然插進來的聲音隱含怒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起來，停在了戚棲桐身上，不明白為什么他這么著急，“該不會是因為你自己沒有meimei吧！”

    胡說八道什么？戚棲桐著急解釋：“葉校尉已經(jīng)娶妻，皇上親自賜婚，欽天監(jiān)都說他們八字契合，他們二人也——”

    “嘁——倆皇子都打起來也沒見皇上吭氣，沒準(zhǔn)過一陣子他的話就不算數(shù)了，再說了，誰不知道皇上賜葉校尉一個殘疾的男妻??？又不能生，我不說納妾了，葉校尉再有幾房外室都正常?！?/br>
    戚棲桐被推了一下，他看向身邊那人，只見那人不友善地上下打量他，還數(shù)落他：“被迫娶一個男妻哎！你不覺得葉校尉太可憐了嗎？”

    他哪里可憐？戚棲桐坐直了，忍下想吼放肆、讓池杉把他拖下去的沖動，想認真地跟他辯，不是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葉清弋跟他夫人十分恩愛，他們從相看兩生厭到相知相許，恩愛無間，外人豈能輕易插足？

    “你——”戚棲桐看著那人無知得理直氣壯的臉，突然失去了辯駁的沖動，他很快垂下了目光，像是敗了陣。

    他們說得沒錯，如今的皇帝不過是個傀儡，大盛很快就會落入新皇手中，到時一切都會變了，葉清弋不用再維持著這段悲哀的親事，若要另娶……

    還不到另娶的時候，戚棲桐遠遠地看著被下屬圍在中間的葉清弋，見他忙著跟人說話，手里拿著大餅都來不及吃。

    這個時候，葉清弋只想著怎么帶人上京，沒有心思去想多余的事，卻有余力去遠離他。

    想到這，戚棲桐站了起來，朝葉清弋走了過去。

    邊上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等他走遠，便開始七嘴八舌地說他不自量力了。

    夜里生了火，隔著搖曳火焰，戚棲桐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葉清弋的臉變得不那么真切了，好像隨時都要消失。

    幾處火堆驅(qū)不散無邊黑夜，戚棲桐聽著遠處嘶啞的鴉聲，心想如果以后都要他自己去捱漫漫長夜……

    他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沒什么痕跡，但葉清弋一直注意著，便知道他朝營帳跑去了。

    對，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葉清弋想，留下來只會被排擠、被羞辱，這是從前的戚棲桐不愿意忍受的，現(xiàn)在的卓莊主更不必吃這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