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九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貼在她耳邊，“跟著我，我教你怎么做個壞人，讓別人怕你，但是也愛你?！?/br>
    明芝想搖頭，但下巴仍在他的控制中，她搖不了頭，“不?！彼莺菪恼f實話，“沒人怕你?！?/br>
    徐仲九的熱氣撲在她耳上，“我還年輕，不急?！彼プ∷氖职丛谒男乜?，“終有一天我能做到。”她感受到他心跳的有力，還有他的話語，“老天給我徐仲九這條命，就是給我機(jī)會。”

    第二十一章

    徐仲九在明芝面前徹底解除了偽裝。

    他帶她去俱樂部玩，隔著一堵墻五少爺在旁邊的房間里輸了又輸，他已經(jīng)輸?shù)粑磥砜傻玫降呢敭a(chǎn)，慢慢的又輸?shù)艨赡軓男值芙忝媚抢锬玫降?。因為也有贏的時候，所以五少爺總覺得只是手氣問題，下一把贏大些就能把輸?shù)舻牟貋怼?/br>
    明芝嚇著了。她記起再過大半年，自己在名義上是五少爺?shù)拇笊?。長嫂如母，自然不能看著兄弟沉淪賭海。徐仲九不攔她，也說是應(yīng)該管。但五少爺怎么會聽明芝的旁敲側(cè)擊，她根本是偷偷跟著徐仲九去的，又如何能明說自己看到了。五少爺也不用特意避開明芝，反正兩人見面的機(jī)會原本少。

    看明芝悶悶不樂，眼不見為凈，徐仲九不帶她去俱樂部了。他帶她去很多新奇的地方，比如期貨交易所，他給她講解期貨交易的原理只要有頭腦，用一點本錢也能掙大錢。這個明芝信，聰明人能掌握講規(guī)則的游戲。

    “你不是說過自己沒在買賣期貨？”她記得他說過的。

    “說說逗你高興的。”徐仲九翻著一本書，抬頭對她一笑，“要是虧大了我欠了一屁股債，你可得救我?！?/br>
    明芝心想這可真是個壞人，明知道她關(guān)心他，故意利用她對他的好意欺負(fù)她。而且他還冷酷無情地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想了這個還有那個，不如誰都不想，只有你自己好了才有余力幫別人。像我，心里只有我一個，不用今天擔(dān)心別人忘了我，明天又怕別人恨我?！?/br>
    明芝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禮義仁信，父母愛護(hù)子女，子女孝順父母，兄弟姐妹友愛互助，連對陌生人都要以禮相待，盡可能幫扶一把。

    徐仲九點點她的鼻子，“你信？我不信，我還猜你也不太信?！?/br>
    明芝臉慢慢地紅了，囁嚅了一會，沒說出什么。

    她現(xiàn)在知道徐仲九是壞人了，可有許多話也只有跟這個壞人才能說，她想她天性也是壞的，就是沒資本壞而已。她又不是大美人，能夠傾國傾城指使男人為自己做壞事；她也沒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她那點錢大概夠請個下人打掃衛(wèi)生，殺人放火想都別想。

    明芝沒問徐仲九如何處理掉那個人，上次他沒告訴她槍戰(zhàn)的對頭去哪兒了，這次也不會跟她說。

    “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你好好做你的大小姐。”徐仲九振振有辭，“該讓你知道的我都不會瞞你，你看，我告訴你我不是好人了?！?/br>
    明芝：……

    該多謝他的坦誠嗎。

    “你老呆在這，大表哥同意？”明芝算算，自元旦假期后徐仲九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上海。他是有工作的人，擅離職守不好吧。

    “是縣長有事吩咐我?！毙熘倬趴匆谎勖髦?，“他把他一些不動產(chǎn)轉(zhuǎn)到你名下了，這些事他抽不出空來做，我就自告奮勇跑個腿。季明芝，你現(xiàn)在正經(jīng)是個小富婆，不用擔(dān)心被人揭穿老底。”

    明芝張著嘴，傻乎乎的。

    徐仲九表功道，“上次你救我的事，我一五一十細(xì)細(xì)告訴他，他聽了很喜歡，說你看著文靜，該出手時不含糊，將來一定好好給你個交待。后來他安排你來旁聽讀書，還讓我?guī)兔Π差D?！?/br>
    明芝更呆了，原來大表哥是重口味，不愛淑女愛動刀動槍的？還有，交待是什么意思。

    “太太把你上回說的話也和縣長說了?！毙熘倬乓娝龥]反應(yīng)過來，提醒道，“就算他身有疾，你也會跟他。他自然不會讓你白跟?！?/br>
    明芝這下臉燒得火熱，徐仲九還火上澆油，“我知道你也是說來哄哄別人開心的，但人就是聽得進(jìn)愛聽的，有什么辦法。”

    明芝臉皮再厚，總沒修到徐仲九的程度。她站起來，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氣還好，不知道小月有沒有曬東西。過幾天要回去過年，被子什么的都得曬一曬才好?！贝巴馐且煌舳斓年柟猓焕湟膊慌?，“我不懂這些交易，下回再來請教，今天得早點回去。你不必送我，正好我可以順路去接友芝。”

    徐仲九看著她顧左右而言他后溜之大吉，不覺一笑。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他沉吟著，覺得是時候讓徐家人跟季家親近了，過了年初芝十八，這年齡很該定下親事。雖然和明芝相比，初芝剛正得太過無味，沒有明芝一腦門的暗心思來得好玩，但誰讓她才是季家財產(chǎn)的繼承人。至于友芝，徐仲九知道明芝一直以為友芝是他的目標(biāo)，其實他真的當(dāng)她是meimei，妻子的meimei，情人的meimei，只好是個meimei了。

    初芝畢業(yè)后沒再升學(xué)，在中西女校留校做了一名助教。她既要跟著父親熟悉自家生意的事，又要做好學(xué)校的本職，每日里實在很是忙碌，難得抽空看了本西洋小說，想到往日三妹在家時最喜歡這個，便托經(jīng)常往來兩地的徐仲九給送去。

    季太太心疼長女，借口自己要添置衣物，跟季祖萌說了，等到一日好天便帶著長女往上海去。季祖萌知道近來沈鳳書對明芝改觀很大，趁熱打鐵托了他陪妻女走這趟。

    沈鳳書初到梅城時頗受市民抵制，但有季家聯(lián)合數(shù)家大戶鼎力支持，風(fēng)波漸漸平息，一應(yīng)事宜隨之上了正軌。光看在這點上，他對季祖萌難得的請求也不能不應(yīng)，好在只用一天，朝去夕返，不影響工作。

    沈鳳書親自開車，初芝坐在副駕駛位，她近來對社會事務(wù)有了不少新想法，啾啾說個不停，招得季太太好笑起來，“你這個丫頭，在大表哥面前班門弄斧，也不怕惹笑話?！?/br>
    初芝不答應(yīng)，“大表哥又不是外人，就算我鬧了笑話，好過到外人面前出洋相?！?/br>
    沈鳳書倒是喜歡初芝這樣實干的年輕人，并不介意她多問。

    季太太嘆氣，“我拿她當(dāng)兒子養(yǎng)。大女脾氣性格種種都好，只是姻緣未到?！焙闲囊獾纳祥T女婿不好找，季太太為女兒們的婚事犯了愁，“友芝也是，一門心思準(zhǔn)備考大學(xué)做學(xué)問?！鄙洗髮W(xué)也可以啊，先定親敲定和徐仲九的婚事，然后讀書結(jié)婚生子都不誤，多好。偏偏友芝堅持不念好書不訂婚不結(jié)婚，徐仲九過年二十四，還能等多久？

    論起來徐仲九確實比友芝大得多，季太太心里算了算，按年齡初芝也可以，但相差六歲不好，到底要不要冒這個險？

    季太太念叨了兩句突然靜下來，初芝用手蓋著嘴唇把聲音壓到最低對沈鳳書說，“太太又在那里盤算了?！?/br>
    沈鳳書會意，也是莞爾。表妹們各有各的長處，或大方可人，或精靈可愛，根本不愁婚事，不過做母親的總是想幫女兒爭取到最好的生活，所以難免過慮。他想到明芝，這個不哼不哈的二丫頭從小不起眼，老縮在人后，三拳打不出一個聲，沒想到她只所以如此，全因沒到必要的時候。

    季太太越想越煩，就怕越挑越花，還不如明芝一上來就定給沈鳳書，安安穩(wěn)穩(wěn)的好日子在眼前。對沈鳳書的舉動，她有所聽聞，趁這個時候加以勸阻，“明芝是我看著長大的，老實膽小，把心養(yǎng)大了對她反而不好。要是為她好，不如往后慢慢來，你們?nèi)兆娱L得很，不趕在一時。”

    沈鳳書沉默了一會，終是什么都沒說。季太太是他的親姑媽，他就醫(yī)的整個過程季老爺更是陪伴在側(cè)，兩位長輩都知道他身體受損嚴(yán)重，不但有傷子嗣還恐怕不得永年。如果不趁早安排好明芝，將來一旦生變……他順從長輩答應(yīng)了結(jié)親，卻是害了明芝終身，做些賠償也是應(yīng)該。

    沈鳳書不好女色，唯對活潑大膽的女孩子略有好感。誰知家庭做主定下的前后兩位妻子都不是活潑的性子，原配端莊，明芝怯懦，也算是命運弄他。他早已絕了男女之情，對明芝如兄長般，只有淡然的愛護(hù)之心。原先給她買過許多書，卻不見她讀，沈鳳書難免有所不滿，卻沒想到有意外之喜，明芝堪稱有大勇，那點不滿也就放下了。

    母親和大表哥說正事，初芝沒有插嘴。等到了地方，她才在購物的時候勸解季太太，“母親一片苦心，但大表哥何等英雄，怎么會在意身外之物?！?/br>
    提起此事，季太太悻悻道，“便宜了二女，你大表哥把名下的幾塊地寫到她名下了。那些地雖然數(shù)量不多，但位置和咱們家的地相鄰。我早想和你大表哥用鋪子置換，他成天為國為民，不屑于考慮私事，誰知轉(zhuǎn)眼地主換了人?！?/br>
    初芝搖搖母親的手臂以示安慰，季太太回心轉(zhuǎn)意，拍拍女兒的手，“沒事，看中什么了嗎？不用擔(dān)心價錢?！?/br>
    沈鳳書在客廳坐等明芝和友芝回來。這里爐火溫暖，桌上一盆水仙散發(fā)幽幽清香，他靠著沙發(fā)有些眼澀，決定閉上眼睛小休?；杷兴牭郊?xì)細(xì)的腳步聲，來來去去，是丫環(huán)小月在做家事。

    一個家庭的安逸與否，全靠主婦是否能干。沈鳳書暗暗稱贊明芝，兩個年輕姑娘在外，友芝又是不問世事的人，打理的功勞自然在于明芝。也許祖母的想法是對的，有她幫他理家，無論在哪也可以有個舒適可供休息的地方。

    他這一覺直睡到下午，睜開眼便看見桌邊的人。

    鵝蛋臉，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松松梳成兩條辮子垂在胸前，面頰白里透紅，嘴唇是天然飽滿的弓形。

    見他醒來，她杏仁般的大眼睛露出了笑意，和一點怯意，“大表哥。”

    沈鳳書定定看了她一會，確定她肯定是明芝，“二表妹?！?/br>
    雖然女大十八變，但幾個月未見，明芝居然會長成這么一付秀麗的模樣，是在沈鳳書意料之外的。他聽說過明芝生母的事，不由得想到，有那樣的母親，確實女兒也不會差到哪，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明芝和友芝從外面回來，聽說大表哥來了，又睡著了，便決定不打擾他。但友芝可以不聞不問關(guān)上門做她的事，明芝卻不行，對幫她離開家來到這里的沈鳳書，她必須表示出應(yīng)有感謝。

    “我睡了多久？”沈鳳書看著窗外的日頭，那輪金紅的太陽堪堪掛在屋脊上，隨時有可能在不經(jīng)意間溜進(jìn)地平線。“姑媽和初芝呢？”

    明芝站起身，給沈鳳書倒了杯熱茶，“徐仲九送她們回去了。他還幫你在旅館開了間房，說晚上夜路不好走，不如歇一晚明天一早再走?！?/br>
    沈鳳書喝了口茶，暖意緩緩下肚，“怎么不叫醒我？”

    “大表哥難得來，不妨多留點時間?！泵髦オq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五少爺?shù)氖虑楦嬖V沈鳳書，轉(zhuǎn)念又決定不說，免得露出蛛絲馬跡，被他察覺自己和徐仲九來往密切?！巴盹堃鋈コ詥?？這附近有中餐也有西餐?！?/br>
    “你們平常吃什么，我也跟著吃點就行?！鄙蝤P書拿出煙，想了想還是出去到院子里吸。他站在樹下靜靜吸煙，隔著窗能看見明芝和小月在張羅晚飯。她穿著條普通的藍(lán)布棉袍，但身段高挑修長，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澀。

    我是不是錯了。沈鳳書忖道。彼一時，明芝是季家最難嫁的女兒；此一時，秀美青春，天底下不在乎妻子的出身、嫁妝的好青年并不少。

    明芝準(zhǔn)備好了晚飯，其實不過三菜一湯，有小月和福根嫂幫忙，直是小事一樁。但她裝作仍在做事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膽怯于面對沈鳳書。

    我干嗎怕他？！

    明芝在心里大喊一聲，終于勇敢地邁步去院子叫沈鳳書來吃飯。

    也許過于氣昂昂的步伐會影響正常的行走，她被臺階一絆，跌跌撞撞沖向沈鳳書。而后者愕然之下往后退去，導(dǎo)致她在他面前摔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跤。

    唉明芝在心里哀嘆一聲，以飛快的速度骨碌碌爬起來，就像剛才那幕從沒發(fā)生一樣，坦蕩蕩地說，“大表哥，開飯了?！?/br>
    表妹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沈鳳書點了點頭，突然發(fā)現(xiàn)手指上的刺痛是煙頭燒出來的。趕緊熄滅，他才意識到自己是看呆了。

    第二十二章

    有客人在，明芝坐上主婦的位置，殷勤地把最好的菜擺在沈鳳書面前。那是一道八寶鴨，鴨背上淋了蝦仁和青豆勾的汁。明芝用筷子和湯匙扒開鴨背，露出里面的內(nèi)容，筍丁、火腿丁、香菇丁的香味隨著糯米的熱氣一齊飄出來。她拿過小碗，幫沈鳳書舀了大半碗，輕輕送到他面前。

    友芝不愛吃糯米，明芝挾了一條鴨腿給她。食不語，寢不言，三人安安靜靜吃晚飯。

    沈鳳書吃慣大鍋飯，偶然在外面吃飯也是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場合，像這樣的家常便飯很久沒有了。他不由放慢速度，煮飯的米是季家田里自產(chǎn)的新米，軟糯清香，嚼勁很好。

    就著炒青菜沈鳳書連吃兩碗飯，明芝忍不住幫他盛了一大碗湯。春筍和小排、咸rou燉的腌篤鮮，見他愛蔬菜，她特意挾了許多筍尖在碗里。沈鳳書并不推辭，拿過來吃得干干凈凈。

    明芝不敢多看，心里卻暗暗嘀咕，徐仲九也罷了，沈鳳書看著瘦弱，食量可不小。

    吃過飯，明芝給沈鳳書泡了杯茶，她和友芝就喝秋天收的桂花泡的水。夜來天冷，她叮囑小月多點個炭爐來，一邊細(xì)細(xì)收緊了所有窗簾，防止風(fēng)從窗縫里鉆進(jìn)屋。

    沈鳳書喝了幾口茶，和友芝說了一會學(xué)業(yè)上的事才走。

    沈鳳書這一來，如同石子進(jìn)湖在明芝心上泛起點點漣漪，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像從前那么怕他。從前，她一見到他就想到季太太，加上沈鳳書并不是春風(fēng)滿面的人，小小的明芝敬畏之下只好遠(yuǎn)之。

    其實……大表哥跟太太還是不同的。明芝記得沈鳳書在外面讀書那幾年，逢年過節(jié)給表妹們的禮物每份都一樣。有年初芝很喜歡禮物中紙和筆，拿其他東西跟她們換了，沈鳳書知道后特意又寄了一箱子給她們，還是人手一份。

    徐仲九同她講，跟沈鳳書結(jié)婚橫豎她吃不了虧，說的時候他很流氓相地上下打量她。明芝只恨被自己漲得通紅的臉給出賣：她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等他明說下去，她提起腳就走，這不是大姑娘家可以討論的話題，尤其面前這個人還是男子。

    明芝心底有條線，她是對徐仲九動了心，但也僅限于心而已，不能有實質(zhì)上的過線。他倆可以什么都說，唯獨不能講關(guān)于她婚事的。他說也算了，如果她也跟著講，那對沈鳳書實在太過冒犯。沈鳳書對她可算仁至義盡，她不能過分。

    當(dāng)然這在徐仲九看來是自欺欺人，但暫時他還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他津津有味看她掙扎在道德邊緣，時不時往秤盤上加點砝碼，逗得小兔重新開始蹦達(dá)。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福根打開大門嚇了一跳，表少爺站在車邊安安靜靜地抽煙，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福根趕緊放下大竹帚，把表少爺迎進(jìn)去，幸好二小姐起得也早，不然就得手忙腳亂了。

    沈鳳書當(dāng)天有個會要參加，因此不跟明芝客氣，直截了當(dāng)把她叫到窗邊，“我有話問你?！?/br>
    明芝手足無措，嫌疑犯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立到他面前。不知道他要說什么，所以她不敢看他，垂頭盯著自己的鞋，那是家常穿的黑棉鞋，絨布的面，收拾得干干凈凈。

    從沈鳳書的角度，剛好看到她睫毛緊張得一顫一顫，突然不忍心起來。

    她幾乎還是個孩子，他想。

    “明芝，”沈鳳書斟酌著語氣開了口，“你愿意嫁給我嗎？”

    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她和徐仲九的事？！明芝的心猛地向下沉，一路往下掉，無止無盡沒個頭。

    果然。

    明芝的沉默意味著什么，沈鳳書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但按照形式仍然得問?，F(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當(dāng)事人的答復(fù)，他思索了一下，在看到明芝瑟瑟發(fā)抖的雙手時難得地沒有不耐煩，反而產(chǎn)生了一絲憐憫姑父姑媽對她管得太嚴(yán)了，“婚事取消，我送你去國外讀書，姑父那邊我來說?！?/br>
    鬧出如此不名譽的事，明芝絕望地想，徐仲九怎么辦？沈鳳書打算怎么對付他，趕走夠不夠解恨？畢竟她和他沒走得太過，最多有些曖昧。太太會怎么說？會不會把她送到哪個鄉(xiāng)下隨便嫁個人。

    表妹太過膽小，失之大氣。沈鳳書放重了一點語氣，“明芝，抬起頭，看我?！?/br>
    明芝不敢不抬。

    還好，她苦中作樂地想，沈鳳書對她這名義上的表妹很厚道，竟愿意送她去讀書。她要替徐仲九說話，恐怕會有反效果，激得他動了手就不好了。沈鳳書可不是書生，他早年就讀陸軍大學(xué)，做了好幾年職業(yè)軍人，北上打軍閥身先士卒才受的傷，殺的人恐怕不能以個數(shù)來論。

    明芝的雙眼稚嫩而膽怯，沈鳳書盡量放緩表情，“好好讀書。我會讓徐仲九來辦理相應(yīng)手續(xù)。”

    不是那個原因，明芝福至心靈，一顆晃來晃去的心“呯”的著了陸，手不抖了，喉嚨也能出聲了。她叫住轉(zhuǎn)身要走的沈鳳書，“大表哥，我愿意的?！?/br>
    沈鳳書回頭，目光明銳。她心里縮了下，臉上卻絲毫未露，坦蕩蕩回視他，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愿意嫁給你?！?/br>
    沈鳳書靜靜地看著她，“你想好再說?！?/br>
    “我想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