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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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胳膊的傷處開始作痛,她摸到一手膩滑,想來是傷口出的血。 明芝長長吐出一口氣,要怪就怪這世道吧。 吳嘯雄果然沒死,小金花果然死了。第二天明芝跟往日一樣去送菜,聽廚房的人在議論。昨晚的事從頭到尾五分鐘不到,混亂中誰也沒看清出手的人長什么樣,兩個負責警戒的也許知道,可他倆當場死翹翹。 “我?”明芝斯文地笑笑,“家里有事,我早走,倒是沒趕上熱鬧?!?/br> 采買不信,“是遇上的姑娘不夠好?下回老叔給你介紹個好的?,F(xiàn)下還有一事?!卑倩侵穑直粎菄[雄領著砸了一氣,準備停業(yè)修葺,個把月里大廚房不用開伙,用不著送菜?!暗綍r老叔再找你。” 明芝唯唯諾諾,豎起耳朵聽到他人在議論。 吳嘯雄擱下話,讓百花樓給小金花做一場法事。 采買也聽到,搖頭嘆氣道,“早死早投生,小金花來世看看好,投個好人生?!彼e聊者瞪眼罵道,“你們兩個趕緊閉嘴,小心禍從口出,被拉上山做了土匪。” 明芝在街上轉(zhuǎn)了一會,又去寺里上了把香,見知客堂上果然掛著寫了百花樓的木牌,是七天后替小金花做超度的。雖然不知道吳嘯雄會不會來,但好歹算個指望。 但怎么樣又得七天,明芝心生煩郁,又怕自己落了吳嘯雄的眼,也不敢在外頭逗留,買了些必需品便回去。 她昨晚回去得晚,傷口胡亂包了下,今天又起早送菜,胳膊上又漲又熱,拆開一看果然在發(fā)炎。 繃帶、消炎藥粉是早就準備好的。明芝開了瓶消毒藥水,忍痛仔細沖洗傷口,再倒了層消炎藥粉。這些都還好,到包扎的時候,光用單手就有些不方便。 “我?guī)湍???/br> 明芝抬頭,見徐仲九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估計都看見了。 她默不做聲,伸出胳膊,是同意他動手的意思。 徐仲九手勢輕柔,包扎完他打了個對稱的蝴蝶結(jié)。 明芝舉起來看了看,倒有些好笑。 徐仲九在明芝額頭上一探,她在微微發(fā)熱。他皺眉問道,“吃藥沒?” “吃了?!?/br> “要小心,彈頭有鉛,容易感染?!?/br> “嗯?!?/br> 見徐仲九欲言又止,明芝又有些想笑,“說吧?!?/br>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于是明芝突然覺出,她的手變粗了。 “明芝,我們回去。” “回哪里?”越過徐仲九的頭頂,她看向院子,那里的絲瓜藤見風長,已經(jīng)爬上架,顫悠悠地開出了一朵兩朵的黃瓜。不消有人澆水施肥,有老天爺?shù)挠晁腿展?,它自會長大。 明芝收回視線,清清楚楚地又說一遍,“回哪里?” 徐仲九輕輕捧起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也清清楚楚地說,“回家?!?/br> 明芝嗤笑一聲。 “我送你去上海。我干爹是上海灘能發(fā)話的老頭子。有他護著,沒人敢找你麻煩。季家沈家的人你都不用怕,只管安心在上海住。那里有最好的西餐,最好的百貨公司,你高興的話可以去念書,不念書也有別的好白相,去公園,跳舞,吃茶,看電影。” “他為什么要護著我?” “你是他干兒媳婦,當然要護著你?!?/br> “我們結(jié)婚?” 徐仲九毫不猶豫地一點頭,“當然。” “那你在哪里?” “我回梅城,干爹讓我收那里的地,越多越好?!?/br> “就是為了這個你才來?” “開頭是為這個,現(xiàn)在不止這個?!彼兆∷氖郑槐橛忠槐?,在他的臉上摩挲,“我也想做點事,為國為民的。” 明芝唇角一彎,“跟大表哥學到了。” “明芝,你放心,我不敢動手腳。我怕了你?!?/br> 明芝視線的余光里看到幾只麻雀落在院子里,在地上沒啄到食,又撲拉拉飛到屋檐上。她搖了搖頭,“可我不愿意。” “明芝!”徐仲九不知不覺加大手上的力,握得明芝微覺痛楚。他立馬察覺到,把她的雙手合在掌心中輕輕揉搓,“你想要什么?” “自由。”明芝輕輕一笑,“我不能離開家里那個籠子,又進你的。我現(xiàn)在做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她從他的手掌中伸出手,拍拍他的臉,親親熱熱地說,“與其被你關起來,不如我關著你?!?/br> 徐仲九急道,“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沒了!” 明芝站起來,邊收拾東西邊說,“沒了就沒了,反正人人都會死,重要的是要活得好。” 徐仲九想說他可不這么想,也不愿意陪著她這么過。但是,他終究沒說。 明芝想起一件事,“你說離開梅城別人會追殺你,那人是你干爹?” 徐仲九沒精打采地說,“又不是我自己想離開,他怎么會殺我?!?/br> 明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他要殺的人是我?壞了他的好事。” 徐仲九滿不高興,“有我在,他怎么會殺你?!?/br> 明芝愣了愣,原想說“在他殺我之前我先殺了他”,想想又收回去,“那多謝你?!彼臼切那槌林兀托熘倬耪f了一席話又有些高興,不管天不管地只管胡思亂想:我殺人放火,哪怕現(xiàn)在就死也賠不過來,怎么算都是死有余辜,所以死了沒什么可惜。 這樣一想,她越是輕松,忍不住去逗悶悶不樂的徐仲九,“大表哥整天想鏟除惡霸地主,你收那么多地,不是跟他作對?” “收的地又不在我名下,跟我何干。” “你干爹知道不?你一邊幫他做事,一邊又做沈縣長的小弟?” 徐仲九抱膝背轉(zhuǎn)身不理她。 明芝更是好笑,到午飯時盛了滿滿一碗飯菜遞給他,“不用理我,這是陌生女人給的,不必領情?!?/br> 徐仲九接過碗,聽她取笑自己不由也是一笑。他想他真是糊涂了,難道嘴上便能爭出個高低,反正到時如何做還不是看誰說了算。 第四十八章 寺里替小金花做超度的那天,大雨傾盆。一大早閃電就沒停過,張牙舞爪劃過小半個天空,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小金花又不是紅人,百花樓懼怕吳嘯雄才出資替她做法事。天氣這樣差,眾人料定吳嘯雄不會下山,一個小時后大多找到借口溜之大吉,剩下幾個真心和小金花好的,仍在法師們的指揮下轉(zhuǎn)圈叩拜。明芝跟她們說自己來進香,發(fā)現(xiàn)雨太大走不成,想留下見識佛教的儀式。 百花樓的過氣女人們,難得跟女學生打交道,一致地露出友善及好奇。她們聽說大城市的同行喜歡做女學生打扮,所以也想學兩下子帶動內(nèi)地的新風潮。 明芝齊眉劉海,戴著一付黑框眼鏡,兩條辮子垂在兩側(cè),藍布簡易旗袍,白襪、黑鞋。她說話時低著頭,輕聲細氣,女人們對女學生的裝束很快失去興趣,在休息的時候聚在一起抽煙聊天。一旦有法師過來勸阻,她們便齊聲跟他開起玩笑,鬧得法師們只好離得遠遠的,免得她們說出不該說的,自己聽到不該聽的。 明芝不聲不響混在其中,法事既慢且長,到后面連女人們都忘記她是外來者,到又該叩拜上香時會主動叫她一起。 中午休息兩小時,寺院供應一頓齋飯,基本豆腐家族做主,不是豆腐衣做的素雞素鴨,就是芹菜炒香干、辣椒炒香干、黑木耳炒香干。吃得女人們到黃昏時一個個有氣無力,趴在蒲團上不肯挪窩。其中有兩個溜到寺門外吃了碗餛飩,仍是豆腐做的素餡。 明芝真心誠意替小金花念經(jīng),說起來小金花是死在自己槍下,不要說做這些,再多些她也愿意。但小金花活了二十八歲,從小被拐賣,可以說孤身來孤身走,來去無牽掛。 按女人們的說法,小金花死了也好。前陣子不知誰想到拿她去要脅吳嘯雄,送回來時不像人樣,養(yǎng)了幾天好不容易能爬起來,卻又死在槍子下。她們都覺得小金花是被吳嘯雄推出擋子彈了,“正面打得稀巴爛,她聽到槍聲不會逃,怎么可能正面迎上去?” “吳嘯雄以前叫吳阿狗,出生在百花樓,十幾歲時小金花給了他十個銀圓讓他去闖世界。他上山當了土匪,混得像人了下山做小金花的恩客?!?/br> “所以死了也好,真的有心,怎么不幫她贖了身養(yǎng)起來?!?/br> 女人們說到吳嘯雄和小金花的前因后果,又相信起佛法無邊,這回是認真找法師說法,看前世做的孽今生還盡,來生應該否極泰來,出生好人家,養(yǎng)到十七八嫁個好人家做少奶奶,養(yǎng)幾個孩子,將來孩子們?nèi)⒌娜⒓薜募?,她們安安逸逸做祖輩?/br> 也有個把女人心頭清明,“唉呀你們這幫傻瓜,來生還做什么女人,我們怎么也要修個男身,家有萬貫財產(chǎn),身邊嬌妻美妾。” 正在你一言我一句,法師一敲小鼓,咚咚的一聲聲敲在心上一般,所有人各到其位,最后一輪叩拜開始了。 有三人緩緩步入,明芝只看到他們穿的黑褲黑鞋,是認真參禮的架勢。就是來得晚了,儀式已近尾聲。 也沒見他們說什么,其中兩人悄無聲息退了出去。當先的一人要拜,立馬有人讓出中間的蒲團給他,剛巧在明芝前面五米處。 明芝閉上眼,跟著法師喃喃頌經(jīng),“……更能每日念菩薩名千遍,至于千日,是人當?shù)闷兴_遣所在土地鬼神,終身衛(wèi)護,現(xiàn)世衣食豐益,無諸疾苦,乃至橫事不入其門,何況及身?!?/br> 頌經(jīng)畢便是依次上香。 法師過去問了那人的意思,他搖搖頭,示意不去。于是女施主們由法師領著,各自手執(zhí)三柱清香,依次而上。 明芝插好香,雙手合什,閉目默頌片刻。 佛堂外劃過一道閃電,她咻地轉(zhuǎn)身,拔槍朝跪在那里的男人扣動扳機。 他應聲而倒。 外頭打下一個驚天動地的雷,燭火齊齊搖動。 明芝往前踏出一步,往他心口又是一槍。 血霧呯地騰起。 她并不停下,快步轉(zhuǎn)過佛像。 此時,眾人大驚失色,尖厲的叫聲打破寺院的清靜。 明芝在街頭叫了輛洋車,她出佛堂時隨手拿了把黃布傘。雖然沉重,倒是很牢靠,護得她上身未沾點雨。 大風大雨中她看見一人,但等洋車被她叫停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 明芝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大雨又持續(xù)了半夜,第二天明芝第一件事便是出門買了兩張車票,是后天的。她想離開這里,越快越好。中間人答應幫她把大洋都換成金條,以便隨身攜帶,只是辦起來總需要一兩天時間。也是沒辦法的事,幸好前面付的定金明芝已換成美金,她想無論去哪總是美金方便些。 和前次煙館老板暴斃不同,這回土匪們?nèi)铝松?,三三兩兩在街頭查看可疑人員。 沒辦法待了,明芝想,得趕緊走。 不過只過一天街頭就恢復正常,據(jù)說上頭來人,是很強硬的人物,見不得官不官、匪不匪。哪怕死的是土匪頭子,也有警察捉拿行兇者,一切都得按國家法律來走流程,不允許濫用私刑。 到了后天,明芝扶著徐仲九,提著箱子上了火車。她像上次一樣定了個包廂,舒舒服服的不必擔心被人打擾。徐仲九從藥物作用中完全清醒時,列車已經(jīng)過了衡陽。 他揉了揉眼睛,放任自己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有吃的沒有?” 明芝準備了醬鴨和面包。面包是那家不怎么樣的西餐館做的,雖然味道很不怎么樣,但材料尚算新鮮,尤其里面的奶油,不惜成本地加得快滿出來。 徐仲九嘴沒怎么動,吃得卻很快,完了喝了滿滿一杯熱茶,周身舒坦,也有心思打量明芝了。 她頭發(fā)仍然剪得短短的,臉雖然秀美,但因為掩不住的英氣勃勃,也可以說是個漂亮的小男孩。徐仲九暗自笑了笑,心想分明是殺氣騰騰,明芝最大的變化無過于在她的眼睛和神態(tài)。離開梅城時她還帶著幾分彷徨,到了現(xiàn)在全沒了,換成了一派警覺。 她不愛吃辣,也不想吃結(jié)結(jié)實實的面包,在那里慢騰騰地啃一只梨。間或突然停下來,眼神便是一凝,立馬散發(fā)出冷意。而外面的聲音一遠,她又開始啃那只梨。 徐仲九拿起毛巾,替她擦了擦臉。她對他笑了笑當?shù)乐x,眼睛彎彎的很是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