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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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開始放慢腳步。 這期間白隱硯也曾被宮中御廚中傷,司膳司幾個主廚賄賂宮人,趁換班之際偷出些許菜肴,研出食譜,試圖向夏邑年進言不可多食。 但話未遞到御前,符柏楠一個翻手,涼鈺遷再一個翻手,宮里十幾人洗過一波,再無人敢多舌生事。 白隱硯深知自己心軟偽善,看在眼里,只沉默,不多言。 六月底夏雪會,會后小聚時,符柏楠與攀附過來的官員打成一片,雪茶多飲了幾杯,隨興致泄出了心中愿循古制立長不立幼,邊角一句,剩下便自不必多言。 七月中,夏邑年頑疾沉疴,神志還算清醒,但已幾乎無法下床。 天猛烈地熱起來。 這日白隱硯備好了夏日的涼點,欲偷閑出宮回白記看看,她前日同符柏楠商量過此事,二人定好他東廠的事一畢,便來接她。 八抬一頂,縱使轎底暗格下埋了冰,仍是悶熱難當。 符柏楠總愛在轎中黏她纏她,白隱硯推不動他,只得把簾子掀了起來,符柏楠掌風一掃,又合上了。 白隱硯看他。 “翳書?!?/br> “……” “太熱了。” 符柏楠懶懶伸手,把雪茶遞與她。 “熱就飲冰?!?/br> 白隱硯無奈地接過來飲了一口,擱下摸了摸枕在她腿上的符柏楠,“你自去坐好,快去。” 符柏楠話都不答,只朝里翻了個個兒,暗紋烏衣簌簌摩擦。 他攬著白隱硯后腰把臉埋在她小腹,夏紗薄,他呼吸潮涼,一進一出,滿腔落進衣料里。 白隱硯后背一陣激冷,恍惚覺得身上盤了條待蛻皮的夏蛇。 她正欲垂首再勸,大轎忽而一震停下,符柏楠緩緩起身道:“怎么了?” 許世修在簾外低報:“主父,有人攔轎?!?/br> 符柏楠譏笑一聲:“這倒是新鮮事兒?!?/br> 他掀簾一望,轎子停在巷口,只通單轎的暗長巷飄帶一根,兩丈遠處系著兩個跪地的人。符柏楠瞇了瞇眼,辨認出其中一人身著六品京官官服。 他理理衣袍,攏著袖彎腰而出,踱過去譏道:“這是哪位大人啊,這么大陣仗?!?/br> 他頭都懶得低,只垂眼俯視,待那人抬頭,符柏楠認出來了。 “喲~林大人?!彼澫卵桓种柑羝鹆謭虻南掳?,左右看了看,“怎么,胡子刮啦?”他刻意夸張道:“刮得這么干凈,咱家險些不認得了?!?/br> 林堯躬著腰仰著頭,賠笑道:“是是,刮干凈了?!?/br> 符柏楠放手直起身子,動動指尖示意他起來,隨口道:“不蓄須嫌天兒熱?。俊?/br> “哎,您這是哪兒的話?!绷謭螯c頭哈腰地湊過去,“這話說得好,老爹您都未蓄須,兒子我豈敢留胡子啊。” “……” “噗?!?/br> 不遠處一聲極小的嗤笑傳來,符柏楠順著聲音望過去,正見白隱硯倚著轎窗,虛掩額,無聲笑得雙肩顫抖。 他看了幾秒,抿了抿嘴角,終于正眼打量了幾眼林堯。 四十冒頂,方臉矮個兒,紗帽扣在頭上跟扣了口鍋似的。 符柏楠慢條斯理道:“罷了吧,本督可沒有林大人這般年紀的兒子,怕折壽?!彼^,“林大人如何得知,本督今日路過此地?” 林堯小心道:“是……是王將軍指點兒子的?!?/br> “……” 符柏楠瞇了下眼,半晌道:“什么事兒啊?!?/br> 林堯連忙將地上另一人拉起來,推過符柏楠面前。 “這是小女。清蓮,快叫人?!?/br> 小姑娘垂著頭,水眸櫻唇,嬌滴滴喚了一聲督公。 符柏楠第一瞬下意識轉頭望向轎子,可轎簾已落。他抿起薄唇,又攏住袖子,后退半步瞇起眼,“林大人欲羞辱本督?” 林堯觍著臉笑道:“豈敢豈敢!只是小女素來仰慕干爹您,兒子只想促成一門美事,親上加親……?!?/br> 符柏楠諷道:“是么,若是本督真收下了,那日后是該你管本督叫爹,還是該本督管你叫爹???” 不等林堯接話,他又道:“林大人,這云鬢嬌娘雖好,卻還是比不得那黃白之物啊。本督不巧,承不得這般盛情?!?/br> 他刻意展開寬袖,露出腰帶緊束,平坦坦空無一物的小腹,慣常譏笑一聲道:“林大人若真想盡孝心,我看這兒女親家就可免了,不若在政事上多上上心,周折些,也好在秋實節(jié)報貢時拿得出手?!?/br> 誰都知道要進宮的東西必先過他的手,這話近乎赤/裸裸,就差直接伸手進林堯褲兜里掏銀子了。 林堯連連稱是,拉著女兒納頭便拜,可那姑娘卻似真有幾分情在,下拜時三折上來的眸子含著淚,直盯著符柏楠。 符柏楠眼風都不卻,轉身正欲拂袖,那姑娘忽而掙脫林堯前搶了一步,拉住他衣袂,半跪著道:“督公!清蓮不圖名分,清蓮什么都不要,情愿為奴為婢,侍候督公!” 符柏楠猛甩開袖子,面色極肅。 “林大人,”他嗓音陰冷:“令嬡有些乏了吧。” 林堯口中稱是,忙趕上來將女兒連拖帶拽拉到一旁,符柏楠迅速轉身回到轎中,開道官一聲起,鞭子一甩,轎子又穩(wěn)穩(wěn)向前行去。 轎內白隱硯靠坐左側,攬著壺低頭看書,見他回來只微點了點頭,符柏楠動作一頓,默默坐回右側。 一片無聲靜默。 半晌,符柏楠忍不住輕咳一聲。 “阿硯?!?/br> 白隱硯抬了下眼。 他有些結巴:“你……你莫在意,那不過是攀權附利的法子,并非……” “并非甚么。” 白隱硯合上書,面上似笑非笑。 “并非真愿與你為奴為婢?” “……” 符柏楠聽不出她話中真意,吞咽一下,蹙眉道:“這類角色也是稀罕,認親者眾,攀親者倒并不多,他不過是……我并未……并無……”他目光落在靴尖,言語一時顛三倒四不得章法,最后一聲嘖舌。 “你若不樂,我即日命人取她性命,斷手截舌?!?/br> 他聽得白隱硯低低地哎了一聲。 “督公可是要殺人滅口啊?!?/br> 話帶三分笑,哪有絲毫怨怪。 符柏楠目光提上去,見白隱硯勾唇望著他,旋即才反應過來被她耍了。他愣一愣,焦躁颯颯凋落了一半,微出了口氣,他撐頭后倚在轎廂中,搖頭自嘲地嗤笑一聲。 白隱硯道:“姑娘對你有情?。俊?/br> “……” 符柏楠閉目不答。 白隱硯挑眉笑道:“她有能耐,來我這搶啊?!?/br> 符柏楠猛地睜開雙眸。 他目光直望著她,心底余下的一半焦灼也凋落土中,紛紛繁繁,靜了個踏實。 她總是這般的。 他探身湊過去,想要攬她,白隱硯伸手擋住他。 “熱?!?/br> “熱便飲冰。” “……” 白隱硯又被他纏上,無奈道:“怎么繞來繞去又說回去了,翳書,你真的該坐好?!?/br> 符柏楠不理會,只抵著她的額她的鬢,緩慢地廝磨。 白隱硯拂拂他后頸的發(fā)際,淡淡道:“翳書?!?/br> 符柏楠嗯了一聲。 “朝堂之事的確沒法子,我懂的,可平日里總這樣,會招災的。” “……” “翳書,情不犯法,你也不要為了這些犯殺,好么?!?/br> “……” 白隱硯拍拍他的背。 “嗯?” “……” 符柏楠摟著她,良久低應了一聲。 “好?!?/br> ☆、第四十五章 宮中歲月短,七月提提神,沒頭就溜沒了。 八月,夏歷入秋,夏邑年也步入秋了。她再吃不下什么,只用參湯鹿茸吊著,時睡時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