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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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喬帶著笑,仍然點頭。 “……”他的臉僵得更加厲害,仿佛走到人生緊要關(guān)頭,滿眼都是解不開的愁和苦,當他完成第四十一個來回后,他問:“我……要有孩子了?” “嗯,如果驗孕棒沒有出錯的話?!?/br> “我……我不知道……”他向前走,重重跌坐在床邊,不知被誰抽走了靈魂,他兩眼發(fā)直,面對著閃爍不停的電視機屏幕陷入沉思。 隔了一陣,余喬已經(jīng)把散落的藥品包裝收拾好,他卻突然沖到浴室門口,再次重復,“你不會是騙我的吧?余喬,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這是……非常非常嚴肅的一件事,你懂吧?你懂的吧?” 余喬已經(jīng)被他的反復糾纏煩得想去隔壁另開一間房。 她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捏著沒來得及丟進垃圾桶的驗孕棒,“陳繼川,我沒你想的那么無聊?!?/br> 而他忽然盯上驗孕棒,盯著上面兩條紫紅色豎杠,猶如盯住今生一道最大的難題。 他不得不承認,他徹底慌了,慌張到不知道該拿出一張怎樣的臉孔面對這道難題、同樣也是他人生最大一份驚喜。 他不由自主地喊她,“喬喬……” 這一刻,她才是他的依靠和支撐。 余喬握住他的手,無奈地說:“放心,八個月之后被推進產(chǎn)房的是我不是你?!?/br> “不是……”他舔了舔嘴唇,似乎終于冷靜下來,然而他伸出雙臂想要擁抱她,卻又害怕往常的力度會傷到她,因而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貼緊,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謝謝,謝謝……” 她發(fā)覺他聲音里藏不住的顫抖,忍不住問:“陳繼川,你哭了?” “沒有?!边B否認的話里都有哭腔,在她問出上一句話之后,他心中酸楚而又滿足的情緒便再也擋不住,似泉眼上涌,再也無法抑制。 他靠在她肩上,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抽抽噎噎反復說著:“謝謝,謝謝你……” 余喬愣愣地伸手輕拍他后背,滿頭霧水地哄著他,“不……不用謝……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陳繼川的剎不住車,仍然在哭,“你放心,我以后絕對不會讓你吃苦,我有錢……保證能掙錢……” 余喬失笑,“我不在乎錢,只要你今后都好好的,我就無所求了?!?/br> “好……” 嗚嗚嗚—— 怎么還沒哭完,余喬已經(jīng)站累了,不得不把重心從左腳移到右腳,耐著性子聽“小媳婦兒”寫保證立戰(zhàn)書,向未來人生種種艱難險阻發(fā)起挑戰(zhàn)。 終于,他嘮叨夠了,突然驚醒,抓住余喬的手臂不停問:“怎么樣?你餓不餓?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我現(xiàn)在去給你買。” 余喬終于把手里的驗孕棒扔了,干干脆脆回答他,“沒有?!?/br> “那……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檢查?” “沒有。” 余喬繞開他,準備坐在前廳木沙發(fā)上。陳繼川卻猛地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端著她兩只手肘往側(cè)邊挪,“你坐床上,那個硬,對身體不好?!?/br> 將她安頓好了又問:“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沒等余喬回答,他一偏頭看見茶幾上酒店免費贈送的礦泉水,搖著腦袋自言自語,“不行不行,瓶裝水太涼了,我給你燒壺熱的?!?/br> 說完就去浴室清洗電熱水壺,再把瓶裝水倒進去燒開,等余喬喝上溫開水已經(jīng)是一個鐘頭之后。 他被陳繼川伺候得脫了鞋,換了睡衣,跟電視里古代女人坐月子一樣蓋著客房服務(wù)送上來的厚被子,腰上背上還墊著兩個枕頭,面對她緊張過頭的丈夫,沒忍住不斷上竄的火氣,咬牙切齒地說:“陳繼川,我只是剛懷孕,還沒到要生的時候,你別神經(jīng)兮兮的行不行?” “不行,一切事情都要防患于未然,我得照顧好你,我下了保證的。” “那你聽我的?!?/br> 他皺著眉毛猶豫,“那也不能都聽你的?!?/br> “你是不是故意氣我?二十幾度蓋什么大棉被,喝什么熱開水!氣得我肚子痛!” “什么?你肚子痛?”他一下蹦起來,差點躥到屋頂,“快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你停下!”余喬喝了口水,吼得喉嚨疼,“你再這樣我打電話找你媽告狀了,讓她領(lǐng)你回去,別在這煩我?!?/br> “別……我就是頭一次,特別緊張?!标惱^川坐回她身邊,眼睛還紅紅的,看起來比誰都委屈,“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br> 余喬這才滿意,把被子掀開露出兩只細長勻稱的腿,用腳勾了勾床邊的他,“過來?!?/br> 他乖乖聽話,往前挪了挪屁股,湊到她近處。 余喬伸手勾住他后頸,將他帶下來,在咫尺之間與她鼻息交纏。 她用食指輕輕點他鼻尖,“傻瓜……” 他兩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嘴唇上,“我是開心,開心到不知道該怎么表達?!?/br> “我知道?!彼踝∷哪槪岷诘难劬锲沃宄旱男σ?,“川川小可憐,只有在我面前才這么傻?!?/br> “別嫌棄我。” “不嫌棄?!彼銎鹉樜撬?,這個吻輕輕柔柔、淺嘗輒止,似她與他之間彌足珍貴的美好時光。 陳繼川看著余喬,鄭重地說:“謝謝你,沒有你,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亂飄。” “也謝謝你。”余喬說,“沒有你,我一生都在孤獨里掙扎,不知道愛人和有人愛是什么樣,不知道時時刻刻有人陪是多幸福。” “我以后都陪著你,天天都陪著你。” “嗯,說話算話?!彼斐鲂∧粗福c他拉鉤。 他笑了,這一刻陳繼川似乎又回到學生時代,在他的初戀與摯愛面前,仍是個羞澀的大男孩,也伸出手勾住她,和她一起做最幼稚又最可愛的事情。 余喬滿足地搖了搖手指,“拉過勾了,一百年都不可以變。” 他說:“好,我愛你,一百年都不變。” 余喬微怔,漸漸的,眼底有水光集聚,淚涌出來,嘴角卻上揚,她說:“好,我也不變,一輩子、下輩子都不會變。” 他低下頭親吻她微涼的唇,在她嘴角嘗到淚水咸澀的滋味,回味卻是甘美。 她環(huán)住他后背,擁抱他,將彈指一揮定格成永恒。 世界那么糟糕,無數(shù)苦難在前路等你摔倒。 世界又是那么美好,愛令我們無懼無憂。 就請時光停一停腳,就請上帝側(cè)一側(cè)目,就請命運為他們多留一絲憐憫。 讓他與她,在愛中沉湎。 凌晨的硬座車車廂,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睡得東倒西歪。 余家寶頂著一張臟兮兮的小臉,從座位下面爬出來,偷偷拿走了小桌上喝得還剩一半的礦泉水,躲到列車接口處咕咚咕咚猛灌,但肚子還是餓得難受,他瞄到垃圾桶頂端躺著半塊面包,便立刻撿起來塞進嘴里,盡情享受著食物下肚的滿足感。 但他還沒把面包咽下去就發(fā)現(xiàn)前方又來了一名乘務(wù)員,他怕自己逃票被抓,更怕被警察交還給福利院,因而轉(zhuǎn)過身就走,趁著周圍都乘客都已經(jīng)入睡,再度藏到座椅下面。 座椅下留給他的空間非常小,他只能盡量蜷縮起來,他的綠色小棉衣已經(jīng)沾滿了灰塵,臉上也滿是污垢,但他眼神清亮,內(nèi)心堅定,一定要為枉死的爸爸報仇。 鵬城。 一早,余喬就在對著手機發(fā)愁,到底該怎么和母親黃慶玲解釋昨天的事,假設(shè)她一開口就是,“媽,我昨天登記注冊,還驗出已經(jīng)懷孕,對象就是你最恨的陳繼川?!?/br> 只怕她媽要被氣得當場心臟病發(fā)送醫(yī)急救不可。 她正想找陳繼川問意見,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穿得體體面面的,像是要出門面試。 “要出去?” “嗯?!标惱^川站在穿衣鏡前,把襯衫扣子扣到最頂那一顆,“是有點事,見個人,午飯之前回來。” “這么早?” “沒辦法,人家是領(lǐng)導?!?/br> 他拿上錢包,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一下,“乖一點,等我回來,下午領(lǐng)你去醫(yī)院?!?/br> “好吧,這么神秘?!?/br> 他揮揮手,帶上門,四十分鐘后抵達約定地點——余喬的家。 他進門,禮貌地叫了聲“阿姨”,已經(jīng)做好準備迎接狂風驟雨。 誰都沒有料到,黃慶玲會突然跪在他面前,“算我求你,季先生,你放過我們喬喬吧?!?/br> ☆、第66章 慈母 第六十五章慈母 陳繼川原本以為這次來見黃慶玲,會在適當時候下跪認錯的人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黃慶玲根本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一見面就震得他腿軟。 黃慶玲跪著,他就不能站。 他伸手拉她,又不敢用力,干脆也陪著她跪,“阿姨,您真沒必要這樣,我不會害了余喬的?!?/br> “怎么不會?”黃慶玲眼底布滿血絲,很顯然這幾天都沒能睡個好覺,“她之前的抑郁癥是怎么來的?她好好的為什么會吞安眠藥?到現(xiàn)在,工作也沒了,像喪家犬一樣被人趕來趕去,門口的大字報你看見沒有?整個小區(qū)都要聯(lián)合起來把你們趕出去,要不是你,她早就結(jié)婚了,搞不好現(xiàn)在連孩子都已經(jīng)生出來,安安穩(wěn)穩(wěn)的,比跟著你好一萬倍。” 陳繼川聽完,佩服的五體投地,從前他只覺得王蕓女士特別不講道理,爭執(zhí)起來歪理一套接一套,黑的能說白,白的能說成黑,但比起眼前這位,王蕓女士還差了那么點氣勢,理直氣壯得讓他都忍不住開始反思,是不是這一切真是由他而起,因他而廢。 “阿姨,這次的事情查清了,是高江與人合謀,故意出錢散播謠言?!?/br> 黃慶玲一愣,“怎么可能?” “昨天已經(jīng)被帶進警局,兩個人都已經(jīng)坦白?!?/br> “那……還不是你們打的!小高那么好的人,干什么跟你過不去,搞不好就是你找不到真兇隨便抓的,反正你們警察屈打成招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了,上個月不還有個案子嗎?” 陳繼川越聽越覺得頭大,琢磨著估計自己這輩子都搞不定丈母娘了,“阿姨,高江是同性戀你知不知道?” “胡說八道!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伙子,你憑什么空口白牙就說人是同性戀?!?/br> “阿姨,您先站起來,我們到沙發(fā)上說,我給您看個照片您就明白?!?/br> 他也沒給她看別的,僅僅只是溫思崇留在高江辦公室的印刷海報,上面印有酒店門外高江與溫思崇的親密照。 黃慶玲看完,兩眼外凸,堪比白日撞鬼。 在她心里,同性戀就像鬼神傳說,應(yīng)當永遠只存在于電視電影或網(wǎng)絡(luò)評論,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且離她如此之近,差一點點她就要把寶貝女兒嫁給骯臟又惡心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對手將她的錯誤攤在眼前,讓她不得不面對。 這場景難堪極了,黃慶玲站起來,緩口氣之后繼續(xù)抬起炮口,“這個事情先不說,前天你當著我的面承認過,兩件事情你都干了,你……你怎么還有臉待在喬喬身邊?你就不怕害死她嗎?” 不怕,他又沒有逼余喬去當同妻。但這些話他不敢說,怕把面頰發(fā)紅的黃慶玲氣出個好歹。 “昨天事情太多,忘了跟您報備,我和余喬昨天去扯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