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昨日姐妹四人散了后,十娘一直在凝雪院們出過門。且從今日十娘的表現(xiàn)看,那才是最正常的反應??戳?、七娘的樣子,仿佛早就知道有這件事、成竹在胸。 恐怕給七娘出謀劃策的人就是六娘,怪不得只隔了一日,兩人的感情就如此之好。 可六娘為什么這樣恨她?僅僅以為他們都是從外頭回來的?難不成她還怕自己影響了她的地位不成? 這些疑問都在安然腦海中盤旋。 慢著,六娘和七娘都知道的事情……十娘會不知道? 安然思想前后,最后還覺得是六娘和七娘的合謀,至于十娘是否在其中扮演角色,安然可不敢十分肯定。 左不過招拆招便是。 這么想著,安然草草吃了午飯,便約著十娘去了六娘和七娘的院子。 才進門,便見六娘和七娘在臨窗大炕前看圖樣。 “六姐、七姐。”安然和十娘跟二人打過招呼,一齊湊了過去看。 “我問過母親了,約莫是三尺長、一尺寬,比預想的尺寸大了些。”七娘雖然嘴上這么說著,可臉上卻沒辦半分為難之色。“咱們這會兒就先分一分,該怎么做才好?!?/br> 安然又看了一眼六娘手中的圖樣。 只見神色端肅慈悲的觀音大士結跏跌坐在蓮花臺上,手持凈瓶。畫像的人顯然是個高手,衣袂流動的線條飄逸又不輕浮,觀音大士神態(tài)拿捏的極準,端肅卻不生硬,雙目滿是悲憫的俯視眾生。 堪稱上乘之作。 當然相應的,繡的難度更大了。 “七姐且慢?!卑踩怀雎暎骸半m說咱們繡得好壞都是心意,可母親是要拿出去供起來的,若是有什么差錯,到底不美。不若我們拿去給韓師傅瞧瞧,請她幫著定奪。” 韓師傅是教她們姐妹四人的針線師傅,對她們每個人的水準該很了解才是。 見安然打斷她,七娘眼底閃過一抹得意。她笑著望向安然道:“九妹這話就差了,繡觀音像講究的是心誠……怎么能讓外人幫忙?” 安然笑瞇瞇的道:“讓韓師傅幫著瞧瞧,給籌劃籌劃怎么算是心不誠?說到底,繡得還是咱們姐妹。六姐你說呢?” 被點名的六娘先是一愣,而后唇邊綻出笑容?!啊琶谜f的有道理。” 七娘臉色立刻露出不悅來。 本來二人定下攻守同盟,可六娘這樣說顯然是臨陣退縮了。 “六姐?!逼吣餄M含告誡意味的看了六娘一眼,她冷笑一聲道:“早晨在母親跟前,六姐也說了是咱們的心意。還要外人插手?” 六娘有些為難。 七娘脾氣太直了,想怎樣就立刻表現(xiàn)在臉上,自己想要迂回著來卻被她誤會??删拍锏脑捯蔡舨怀鲥e來,若是應攔著不讓問韓師傅,一旦出了差池,或許趙氏不計較七娘,六娘卻逃不掉。 “jiejie們,時候差不多了?!笔锍鰜硇χ鴪A場道:“咱們此時也該去師傅那兒學琴了?!?/br> 學完琴就是針線,今兒好歹得定下來。 七娘一聲冷哼,起身整了整衣裳先走了,十娘歉然的看了安然、九娘一眼,意思是她先過去勸勸七娘。 安然和六娘跟在后面。 春日午后的日光微醺,微風拂面清涼中又有一股暖意?;▓@中扶疏的花草生機盎然,陣陣花朵的馨香、綠芽的清香隨著風送來,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人工湖邊的垂柳隨風擺動,婀娜多姿。 不遠處的涼亭中,十娘正好脾氣的勸著七娘。 六娘和安然遠遠的在湖邊站著。 “六姐是半年前回來的罷?”原本靜靜站在湖邊看著錦鯉的安然開口道:“在這府中是比我久了些。” 六娘笑了笑沒說話,眼底卻掠過一抹戒備。 安然不跟她兜圈子,都是聰明人,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和六姐都是外頭才進府的?!卑踩惠p笑道“七姐和十妹都是家中太太跟前兒養(yǎng)大的,自然更多些寵愛。她們又是極聰明的,六姐和我先紛爭起來,豈不正是稱了她們的意?” 言下之意就是,都是后進府的庶女,何必急著自相殘殺呢? 第20章 化解 六娘雙頰微紅,急著想把責任推給七娘,好借此開脫自己。 “九妹是不是誤會什么了?”六娘言語間有些閃躲,她強笑道:“我怎么會跟meimei紛爭起來?七妹的性格你知道,我不過是怕她鬧起來不好收場,這才幫著圓了幾句?!?/br> 安然笑吟吟的望著她,清澈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虛。 “若有什么事,母親怪罪下來,七姐和十妹自然更得庇佑。即便一時我是不好的,可一個巴掌拍不響??峙履赣H也會覺得jiejie不友愛罷?!?/br> 六娘的臉色當即便有些不好看。 安然卻顧不得那么多。她此時在侯府算是處處掣肘了,若是讓七娘和六娘聯(lián)合起來擠兌她、十娘做壁上觀,恐怕她日日都要處于爭斗不休的苦惱中。 她想活得輕松一些。 “六姐該知道,我有弟弟meimei都在外頭,也算是受著轄制罷。自然是一言一行都聽祖母、母親的,哪有自己做主的余地?”安然看在她們處境相似的份上,不單是為了破解六娘和七娘的聯(lián)手,也為了六娘好。“七姐和十妹好歹還有姨娘惦記著,六姐和我又有誰關心呢?” 眼下之意就是,她們沒有任何根基,謹守本分才是她們的生路。 這是她上一世短暫的一生讓她明白的道理。六娘能不能聽進去,只看她的造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六娘的臉色紅了又白,最后安然算是說了句掏心的話,六娘臉色總算好看了些。 “跟六姐透個底兒?!卑踩凰餍蕴拱椎溃骸霸谧婺?、母親派人去接我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南安侯府有關系?!?/br> “京中的繁華氣派雖誘人,我卻還覺得江南氤氳朦朧的煙雨,更相宜?!卑踩婚L長的透了一口氣。 六娘微微挑眉。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七妹和meimei你齟齬罷了?!绷锍烈髌?,才輕聲道:“meimei的好意我心領了,都是自家姐妹,彼此間和和氣氣的,長輩們瞧了也高興?!?/br> 安然微微一笑,眉目舒展。 “誤會解開便好?!彼h遠的望了一眼七娘和十娘,不知十娘說了什么,七娘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時候差不多了,讓師傅久等可就是咱們的不是?!?/br> 六娘點點頭,二人快步追上了七娘和十娘。 到了韓師傅處,雖然她對這么一副觀音繡像要姐妹四個合力完成有些疑惑,還是勉強給四人分配了。 安然只分到了繡像完成后,裝裱邊緣的紋飾。雖然瞧起來密密麻麻、做起來也費工夫,可勝在樣式簡單、多是重復的紋飾。重要的部分俱是分給了六娘、七娘、十妹姐妹三個。 七娘對韓師傅的分派結果有些不滿。 還在十娘及時給她使眼色,七娘到底沒吵嚷起來,很勉強的答應了。 安然松了口氣。 她一個外行都能瞧出來,這繡像實在只適合一個人繡,四個人一起繡簡直是互相搗亂??峙铝锞褪且室庹?,才故意在趙氏跟前這么說的吧!到時候拖慢了進度都是她的責任。 好在韓師傅是原先趙氏的陪嫁丫鬟,七娘不敢造次,再不高興也答應了下來。 等到姐妹四人從太夫人處用過晚飯回來后,在甬路前分開,直到看不到安然和十娘的身影,七娘便急吼吼的興師問罪?!霸陧n師傅處分派了活計,六姐竟半點沒吭聲!莫非六姐忘了當初跟我說過的話?” 六娘無奈的搖了搖頭。 “七妹你細想想,九妹的進度如何,祖母、母親豈會不知道?”六娘安撫她道:“把最難的部分留給她,這不是擺明了咱們合起伙來欺負九妹?她必然不能完成,母親也不好怪罪她?!?/br> 七娘還是沉著臉,不發(fā)一言。 “可若是把最簡單的分派給她就不一樣了?!绷镉X得心累,甚至有些后悔找了七娘,可她又不能跟七娘翻臉?!叭羰窃蹅兊睦C像都繡妥當了,只差九娘最容易的部分沒完成,祖母和母親會怎么想?” 這會兒七娘才稍稍緩和了臉色。 “六姐說的有道理?!逼吣镂⑽㈩h首,似乎沒有再追究的意思。 不過還沒等六娘松一口氣,七娘卻突然轉身,平素一雙愛憎分明的眼中卻透出一抹告誡的意味。 “人吶,可不能貪心。若是想做那墻頭馬上草,怕是兩頭都落不是!” 六娘愕然,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 七娘不等她回話,回身先一步邁進了門檻,進了自己的屋子。原本和她并肩而行的六娘腳步凝滯,晚了幾步的功夫才回了院子。 方才七娘對她僅僅是生氣下的告誡嗎?還是她其實遠沒看上去那樣單純? 她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六娘想起了安然在湖邊說的話。 她原先是有些噗之以鼻的,既然回了侯府,誰不想爭一爭,搏一把? 或許……安然說的有道理? ****** 既然繡活已經分下來了,安然向韓師傅請教了幾種紋飾的繡法,拿繡繃子練到韓師傅點頭以后,安然便開始埋頭苦干。 最后六娘三人合力完成的繡像要裝裱到此時安然所繡紋飾的絹布上,所以三人總是在一處做活,反而是安然自己在屋中擺上繡架子,仔仔細細的繡了起來。 勤能補拙。雖然她繡得慢,可她肯花的時間多,照目前的進度應該不會拖六娘三人的后腿。 “姑娘,您早些歇著罷?!鼻嗝芬娨堰^了亥時初刻,自家姑娘還在燈下做繡活,她不由有些心疼的道:“您小心再把眼睛熬眍了,總不差這一會兒的功夫?!?/br> 安然聽罷,抬頭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針,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明兒汐姐兒和澤哥兒跟著吳mama的兒媳婦進府來,太夫人已經許她們來看我了?!卑踩幻佳蹚潖澋男Φ溃骸拔业每煨┌衙鲀旱倪M度趕出來,好跟他們兩個多待一會兒。” 青梅聞言更有了勸安然的理由。“姑娘,您再不休息去啊,明兒的臉色可就不好了!桃枝,你說是不是?咱們姑娘這幾日瞧起來越發(fā)有些憔悴了。哥兒和姐兒看到豈有不心疼的?” 桃枝也在一旁忍笑點頭。 青梅的話倒真把安然唬住了。 若是她真的臉色不好,兩個孩子瞧了一定擔心。 想到這兒安然把針放到一邊,忙讓桃枝拿過靶鏡來,對著鏡子仔細的瞧了又瞧。一張白凈細膩如同上好白瓷的臉,吹彈可破,沒有半分瑕疵……倒不是沒有,安然往前湊了湊,果然發(fā)現(xiàn)眼底的些許烏青。 這些日子她沒少點燈熬油的做繡活,還要練字、讀書,自然睡眠便不足了。 “姑娘,早些歇著罷。”三人正在一處說著,忽然簾子一動,錦屏自己撩起簾子走了進來?!懊鲀菏媚锼齻円辉缇统鲩T,您總不好跟十姑娘她們分兩回去給太夫人、夫人請安。您明兒不出門,也得跟著早起呢?!?/br> 安然挎下了臉。 明日六娘三個跟著她們五姐一同去城外的妙音寺上香、吃齋飯。同去的還有幾個南安侯府的通家之好,稱得上是一次幾家聯(lián)絡感情的踏青春游了。 原本安然也是要一起去的,可沒過多久太夫人那兒派人來告訴她,安澤、安汐明日跟著吳mama的兒媳婦進府,太夫人允許他們過來看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