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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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這樣,那最好。”陸明修掃了她一眼,不帶任何感情的道:“否則便是你再抬出誰來,都不管用?!?/br> 青萍的心頓時全涼透了,簡直像是被浸泡在混合著冰碴子的冷水中,那徹骨的寒意順著四肢百翰蔓延。 她不敢直視陸明修的眼,仿佛他已經(jīng)看穿了自己的最隱秘的心事。 雖說她知道,她藏得很好,并沒有露出破綻來??墒菍ι夏请p銳利的眼,她就是無端的恐懼。 “奴婢謹(jǐn)記侯爺?shù)慕陶d?!鼻嗥佳赞o間愈發(fā)謹(jǐn)慎起來。 陸明修特意敲打她一番,就是不想她一時糊涂,做出什么錯事來。到時候他倒是不在乎青萍,可他怕念哥兒傷心。畢竟青萍是從他出生后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又是他母親臨終前托孤的人,恐怕她對念哥兒就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 念哥兒是周城唯一的骨血,而周城為國捐軀,他一定會把周念撫養(yǎng)長大、培養(yǎng)成才,有朝一日恢復(fù)了周□□譽,讓周念堂堂正正的繼承自己父親的功勛。 陸明修又恢復(fù)了那個氣度冷峻、神色端肅的平遠(yuǎn)侯,他的聲音不高,卻是一字一句皆是擲地有聲?!澳罡鐑涸摱喔蛉伺囵B(yǎng)感情,這些日子就讓念哥兒留在夫人處?!?/br> 青萍這會兒亂了心神,唯有念哥兒是她立身的根本,侯爺竟要把念哥兒從她身邊的奪走? “侯爺,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您說出來奴婢改正就是了,何必讓奴婢離開念哥兒?”青萍急了,忙膝行了幾步道:“從念哥兒出生起,奴婢便照顧在一旁……” “且念哥兒離了奴婢也不適應(yīng),奴婢知道念哥兒什么神色時冷了餓了,愛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她獻(xiàn)寶似的如數(shù)家珍道:“我們太太臨終前特意交代了我要好生守著念哥兒。” 陸明修既是下定了決心,便不容更改。他挑眉,淡然的道:“念哥兒如今的身份是平遠(yuǎn)侯府的庶長子,如今夫人才進(jìn)門,身邊還無子嗣,卻不把庶子養(yǎng)在身邊,這算是怎么回事?” 青萍一時語塞。 如果不是安九娘嫁入了平遠(yuǎn)侯府,那勢必會找一個人來照顧念哥兒。那么她就很有希望討到一個姨娘的身份,青萍自恃有幾分姿色,日子久了未免不能打動平遠(yuǎn)侯。 可偏生在她們進(jìn)京后,便聽到了平遠(yuǎn)侯府和南安侯府的婚事,還是有皇上親自賜婚。 “秦風(fēng),明日送青萍姑娘出去散散心,她照顧念哥兒有功,我準(zhǔn)她一個月的假?!标懨餍薏坏人幕卮穑瑢η仫L(fēng)道:“明日一早你們便出發(fā)?!?/br> 秦風(fēng)干脆利落的應(yīng)了一聲。 只有把青萍帶走,才能隔絕她對念哥兒的影響。陸明修這幾日見安然情緒不好,為念哥兒的著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如今也只能想出這個法子來。 等到九娘和念哥兒培養(yǎng)好感情,再把青萍放回來不遲。 畢竟青萍是陪著念哥兒從云南一路艱難的跋涉到了京城里,又經(jīng)念哥兒的生母楊氏托付,如果青萍謹(jǐn)守本分,他倒不阻攔青萍留在念哥兒身邊。 端得看她的表現(xiàn)了。 “侯爺——”對上陸明修那雙冰冷的墨色眼眸,青萍還想要再度掙扎,話到了嘴邊,卻都咽了回去。她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卻還是咬了咬牙,答應(yīng)下來?!芭韭爮暮顮?shù)陌才拧!?/br> “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跟念哥兒解釋,這一個月的去向。”陸明修語氣平緩的道。 青萍怔住了,隨即她露出一抹苦笑,道:“奴婢知道。” 陸明修給秦風(fēng)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安排明日把青萍送出去的一應(yīng)事務(wù)。多給她半日的功夫,不過是為了讓念哥兒別起疑,好歹由她出面敷衍過去。 松陽也快步走了進(jìn)來。 “青萍手中有五萬兩銀票,會托付給你代為保管,無論她以任何理由支取,都給她。”陸明修囑咐道:“只是若為面額大的銀票,你暗中讓人跟著她,弄清楚去向?!?/br> 松陽都一一的答應(yīng)下來。 ****** 碧蘿突然把念哥兒抱了過來,讓安然有些驚訝。 “是侯爺?shù)囊馑?,說是讓哥兒同夫人多親近些?!北烫}小聲的對安然道。 想到今日二人才出門買回了許多小玩意兒,安然倒也沒有起疑。笑盈盈的把念哥兒抱到臨窗大炕上坐下,一面招呼翠屏給念哥兒端上他喜歡的點心,一面讓錦屏把今日帶回來的小玩具拿出來給念哥兒。 念哥兒這些日子性子變得有些古怪,說是抵觸安然罷,卻又在她身邊也能自己不哭不鬧的玩,說是親近安然罷,卻也時常一個人發(fā)呆,不肯多跟安然說話。 安然把今日從珍寶閣買回來的獅子滾繡球的擺件拿了出來,放在大炕的小幾上,給念哥兒看。 “念哥兒,你看這個漂亮嗎?”小獅子雕得活靈活現(xiàn),神氣十足。前爪還踏著一個繡球,雕工十分精致。 念哥兒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不懂得什么材質(zhì)、雕工,只知道看起來很漂亮,很好看。他點了點頭,聲音軟綿綿的道:“很漂亮?!?/br> 安然把這個擺件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這個是你父親送給你的,等會兒他來了。記得說謝謝呀。” 珍寶閣是陸侯爺結(jié)賬,雖說這個擺件確實是她挑的。想著念哥兒仿佛有些怕陸明修似的,安然便想著緩和些二人的關(guān)系。雖說看起來似乎自己跟念哥兒的關(guān)系最僵……安然無奈的笑了笑,起碼不要兩個人都跟孩子不近。 念哥兒歪過頭,眨著大眼睛看著她。他乖巧的點了點頭,說了聲喜歡。 安然松了口氣。 “今日出門,還幫你買回了許多新玩具。”見念哥兒的態(tài)度有所回轉(zhuǎn),安然趁機(jī)道:“我讓她們拿過來,教你玩好不好……” 誰知新玩具卻絲毫沒引起念哥兒的興趣,他搖了搖頭。 安然頓時有些挫敗感。 難道她要和念哥兒緩和關(guān)系,真的這么難嗎? “我要玩翻花繩?!蓖蝗荒罡鐑耗搪暷虤獾拈_口,他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安然。 已經(jīng)算是長足的進(jìn)步了!安然不由苦笑,起碼念哥兒在自己這兒肯提要求了,不再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可是……她今日從外頭幫念哥兒買了不少玩具,竟還比不上隨手截的一段繩子有意思? 安然百思不得其解。 一時間翠屏端了一碟子棗泥糕上來,安然又讓她兌了一小碗蜜水來。她先用帕子托著半塊棗泥糕,喂念哥兒吃了,又讓他喝了半小碗蜜水,才道:“一會兒再吃好不好?” 她怕念哥兒積食,一直都是少量多次的給念哥兒喂點心。 念哥兒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 錦屏已經(jīng)把那些玩具都抱了過來,雖說念哥兒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和渴望,卻還是要玩翻花繩。 安然奇怪,起初她還有些難過。難道念哥兒覺得這些玩具是她買的,所以便是喜歡,也說是不喜歡?盡管如此,她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來,仍是笑盈盈的對待念哥兒。 她讓錦屏把念哥兒常玩的那兩根繩子拿過來。 “我不會了。”念哥兒看著安然仍舊溫柔的神色,突然開口道。 安然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她微微笑道:“沒關(guān)系,咱們再重新練好了。” 念哥兒見她答應(yīng),便乖乖的拿起一根繩子,自發(fā)的坐到安然身前,好像是坐到了安然懷中一樣。他伸出小手,把繩子套在手上,等著安然開始教他。 頭兩次念哥兒不會,安然便是把他抱在懷中,手把手的教他該如何練。誰知念哥兒竟然記住了。 見他似乎不抵觸自己抱著他,安然稍稍松了口氣,伸出手來,半抱著的念哥兒,聲音越發(fā)柔和,耐心十足的手把手教他那幾種最簡單的花樣。 念哥兒乖乖的靠在安然懷中。 他才不會說出來,他就是貪戀她懷中的溫暖和她跟自己說話時的溫柔,才要求玩翻花繩的。這些花樣他都牢牢的記著,一個人在宜蘭院沒意思時,便悄悄的拿出一段繩子來玩。 畢竟萍姨沒工夫陪他玩兒,卻又不許他玩兒這些。 雖說他年紀(jì)小,可并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懂。 萍姨說仙子jiejie只是做樣子,在他父親面前討好賣人情,并不是真的喜歡他??墒敲髅魉惶徇^一次,指著門前的石獅子說,喜歡獅子,仙子jiejie就給他買回了獅子的擺件。 他可從來都沒跟父親提過,而且他有些怕父親。 而且仙子jiejie總是這樣的溫柔,聲音里永遠(yuǎn)帶著淺淺的笑意。 這樣的人,怎么會害死他娘? 等到陸明修回到正院時,便看到念哥兒乖乖的靠在安然懷中,白嫩嫩的小手上套著繩子,似乎安然在教他翻花繩。 念哥兒已經(jīng)錯了好幾次了。 他是故意的,他還想聽她抱著自己輕聲細(xì)語的說話,像是有種被人疼愛的感覺。除了他娘,還沒有人能這樣溫柔的對他…… 可見到陸明修進(jìn)來,就不一樣了。他急于在父親面前表現(xiàn),便連續(xù)把安然教的都做對了,甚至一個有些難度的,安然還沒來得及教他的花樣,也給解了出來。 “念哥兒真聰明!”安然毫不吝嗇的夸贊道:“這樣難的都能解開,我尚且還要想一會兒呢?!?/br> 念哥兒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又往安然懷中靠了靠,仿佛有些難為情似的。 陸明修見到二人似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親密,便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只是他還沒說,來了也只是在一旁坐著。 他是家中的獨子,兄弟姐妹全無,長年在外征戰(zhàn)或是為皇上辦事,缺少跟小孩子相處經(jīng)驗。故此他雖然想補償念哥兒,想對念哥兒好些,卻不知道要從何處下手。 甚至他都不會哄小孩子玩兒。 安然放下了手中的繩子,在念哥兒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念哥兒點了點頭,似乎答應(yīng)了什么。 陸明修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 念哥兒從安然懷中剛起身,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對陸明修作揖道:“謝謝父親,送我的禮物。” 陸明修聞言,不由看了安然一眼。 安然給他使了個眼色,陸明修的目光便落在那個獅子滾繡球的擺件上。 原來小妻子竟把這個功勞記在了自己的頭上,陸明修不由心中一暖。只聽念哥兒軟綿綿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很喜歡獅子。” 陸明修清了清嗓子,見安然和念哥兒睜著兩雙一樣的大眼睛,期待的看著他,陸明修頓時生出幾分手足錯來。他不想兩個人失望,卻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妥當(dāng)。 故此他上前,摸了摸念哥兒的頭,把他抱了起來?!澳阆矚g就好。” 成年男子寬闊的胸膛確實給念哥兒父親的感覺,念哥兒乖乖的趴在他肩頭,卻是回過頭來,眼睛還在找安然。 安然適時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念哥兒面上露出連個深深的酒窩,卻還是羞澀的模樣。 難得今日下午閑來無事,夫妻兩個便陪著念哥兒玩。主力仍舊是安然,多數(shù)時候陸明修只是在一旁看著。念哥兒一會兒看看陸明修,一會兒看看安然,頓時生出幾分滿足之感。 陸明修看著坐在臨窗大炕上的兩個人,心中也是被填的滿滿的。 這就是他曾經(jīng)期待過的家,如今竟比他想象的還要圓滿。即便他傾盡全力,也會守護(hù)住這一份靜謐溫馨,不會讓外頭的風(fēng)雨吹打進(jìn)來。 一直用過了晚飯,念哥兒才被送回了宜蘭院。 夫妻兩個對坐著說話。 “我覺得還是先帶念哥兒一段時間更妥當(dāng)?!标懨餍薜溃骸澳憧唇袢?,念哥兒還是跟你很親近的。這只是時候長短的問題,念哥兒心里還是喜歡你的。” 安然點了點頭,道:“念哥兒這孩子就是太內(nèi)向了?!?/br> “我讓青萍先出府一段時日,把念哥兒接過來?!标懨餍藿^口不提那些糟心事,輕描淡寫的道:“這樣念哥兒更容易跟你親近些?!?/br> 安然倒是不反對親自帶念哥兒,只是覺得讓他身邊最熟悉的人離開,對念哥兒會不會有些殘忍了。 “念哥兒不能總是跟著她,鈺哥兒的年紀(jì)同他差不多,可是規(guī)矩可比念哥兒強多了?!标懨餍揶D(zhuǎn)移安然的注意力,一本正經(jīng)的道:“放在你身邊教養(yǎng),也好教教他規(guī)矩?!?/br> 安然被說動了。 無論是往后念哥兒以平遠(yuǎn)侯府庶長子的身份長大,還是以周念的身份長大,把他培養(yǎng)成才,才不辜負(fù)他的親生父母。 “那就依侯爺說的。”安然點頭,只是她想起恐怕念哥兒要傷心了,不由嘆道:“不知道念哥兒能不能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