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道頷首，“這倒是不難?！?/br>
    趙瑾道：“也不用做得太過，不是有那種什么叫做‘癢癢粉’的藥么，撒些上去就行。邑京的貴人們揮錢如土，衣裳穿過一次就扔，不像咱們，洗得線頭都出來了?！?/br>
    章之道小聲地念叨：“蠶絲布上染了癢癢粉，穿在身上就會不舒服，進而就會對這布生厭。烏桕蠶絲貴重，郭汗辛囤得多了賣不出去，留在手上只會虧損，只會迫不及待地用低價拋出去?！?/br>
    趙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刺史覺得怎么樣？”

    章之道雖然覺得此舉不似君子作為，可為了三州軍士的糧食，只能妥協(xié)說：“是個可用之法，臣盡力相助?！?/br>
    趙瑾從他臉上細微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道：“早幾年的時候，劍西有一次大旱，當時就數(shù)敦庭最為嚴重。那次，郭汗辛當著全城百姓的面許諾會在城內(nèi)施粥一個月，可是糧食在走劍河送來時，不慎遇上了湍流，損失了十之七八。米粥驟然這么一短缺，百姓們便都去郭府相問，場景一度極難控制?！?/br>
    章之道回憶片刻，點頭，“臣記起來了，確有此事?！?/br>
    趙瑾道：“后來，是我做主勻了四大營一個月的糧食撥給敦庭，這才將事情穩(wěn)定了下來，不至于鬧得郭汗辛無法收場。我記得清楚，郭汗辛當時表現(xiàn)得感恩戴德，說日后一定會替敦庭的百姓將糧食如數(shù)歸還。”

    “可是災情緩解后，他轉(zhuǎn)頭就將這話拋在一旁，至今沒有提過半個字，仿佛當時對我許諾的另有他人。既然舍不得這點糧食，那么一開始又何必在人前出這個風頭?！壁w瑾看著章之道說，“這件事我壓了很多年，原本不想這樣斤斤計較地再提，可是現(xiàn)如今，我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br>
    章之道嘆了聲氣，“臣懂得?！?/br>
    趙瑾道：“我打聽過了，他的下一批貨三日后就要走劍河出境。在這之前，刺史還要約他面見一次，先給他提個醒，就說貴人們不喜歡這種料子，已經(jīng)不怎么用了，在這之后，還要拋個愿意收布的人出來。”

    章之道疑惑道：“還得給他提個醒？他會信嗎？”

    趙瑾道：“他自然不信，可等到這些貨真的賣不出去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刺史你了。到時候，他的這些貨，誰也不會與咱們爭。”

    章之道順著她這法子，越想越覺得可行，“侯爺放心，此事就交給臣了?！?/br>
    趙瑾收起方才的玩味，站起身來鄭重地對他一揖，“我劍西三州七萬兒郎的性命，就全托付給刺史了?！?/br>
    章之道趕緊扶她，“侯爺太見外了，臣當年一貶再貶，落到梁州時只是個小小的縣丞，若非有老侯爺搭手，如今指不定被人如何欺辱。況且，臣也是看著侯爺長大的，侯爺是何心性，臣最清楚不過。這區(qū)區(qū)小事，侯爺就不必謝了。臣現(xiàn)在就回去給郭汗辛下帖，侯爺不用送了，就在府上等消息吧。”

    等他走遠了，一直等在墻后面的卲廣才走出來問道：“侯爺這法子雖然不錯，可若是低價收購烏桕蠶絲布，咱們要從哪里拿錢？”

    趙瑾道：“那些變賣莊子的錢不是已經(jīng)到了？先拿這些用吧。對了，你去查過那姓曹的淮安富商了嗎？”

    卲廣道：“查過了，但此人鮮少走出客棧，實在是查不清半點底細?！?/br>
    趙瑾問：“不是說，他是來和郭汗辛做生意的？”

    卲廣道：“劍西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屬下其實想不通，這天下的生意人那么多，他為何偏要來這里與郭汗辛做生意？”

    趙瑾想了想，說道：“此人出身淮安，我猜，或許是因為郭汗辛與柳玄文沾親帶故，所以才來一探究竟?！?/br>
    卲廣倒是不知道這回事，有些驚訝，“柳玄文？是淮州那個富甲一方的柳氏當家人？他與郭汗辛是親戚？”

    趙瑾點頭，“嗯。郭汗辛的母親是柳玄文的姑母，可他母親是柳氏的庶出姑娘，不受家中重視，草草地就許了人家。后來郭汗辛的父親病逝，他母親帶著他在柳家住過幾年，不過聽說這母子倆并不受人待見，沒過多久，他母親也去了，他受不得柳家人的冷眼，就一個人跑了出來?！?/br>
    卲廣了然，“那屬下先盯緊郭汗辛，再順著他去查那姓曹的?！?/br>
    趙瑾道：“暗中盯著就好，這兩個人，現(xiàn)在可都是我的搖錢樹?！?/br>
    卲廣忍不住笑道：“侯爺放心，屬下有數(shù)的?！?/br>
    “侯爺！”韓遙一聲大喊突然傳來，他著急忙慌地從廳外跑來，大口喘了幾聲后說道：“剛、剛才來了羌和的求援，車宛一直徘徊在央吉拉錯南側(cè)，看那模樣，似是在找尋機會再次入襲羌北。”

    趙瑾冷靜地坐著沒有動勢，問他：“疾風營還有可用之人嗎？去探過沒有？”

    韓遙道：“得了消息后就去了，侯爺，咱們要不趕緊回營商討此事？”

    趙瑾捏了捏鼻梁骨，心煩又疲憊道：“我這幾日得留在府里，走不開。”

    章之道那邊還沒有相關(guān)的消息送來，比起車宛的蠢蠢欲動，三州軍士的糧草更為要緊。

    韓遙問：“那咱們先等疾風營的消息？”

    “察柯褚呢？”趙瑾提起一人，“前幾日不是說他從羌和回來了？”

    “是回來了，此次還是他帶頭去往央吉拉錯探查軍情。”

    趙瑾撐著腮想了許久，看向卲廣，“上次車宛在落石口扎營時，距離糧草地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