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如今無話不說，但只用一句“機緣巧合”來陳述，不免讓趙瑾品出了什么。

    她問：“機緣巧合？”

    秦惜珩眼睫一垂，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時候，不太懂事?！?/br>
    趙瑾笑道：“怎么不懂事了？你說給我聽，我難不成還會笑話你？”

    秦惜珩還是不敢抬眼，就說了四個字：“谷家的燈?！?/br>
    趙瑾還真的愣了愣，旋即握住她的手，說道：“我當(dāng)是什么不懂事，這算得了什么？”

    秦惜珩小聲道：“可我現(xiàn)在再想，以前是真的不懂事。”

    趙瑾看她這樣，便岔開這件事不再多問，道：“我看宗政康如今步步為營，倒是井然有序，他這邊咱們暫時可以放心。只是，上次說的文澤瑞通敵舊案，我傳信去邑京后也一直找不到半點頭緒。”

    秦惜珩這才看向她，問道：“夜先生也不清楚？”

    趙瑾道：“這案子太久了，夜先生當(dāng)年也還只是個孩子。”

    “不慌。”秦惜珩反倒安慰她，“此路不通，就再尋他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br>
    第095章 橫禍

    姜眾例行寫著每月要送去邑京的信，王晉在旁看著，有幾分擔(dān)心道：“監(jiān)軍使，咱們這樣能行嗎？”

    “那能怎么著？”姜眾瞥了他一眼，邊寫邊道，“指望孫通帶點有用的東西回來，你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我能怎么辦？難不成每月都說梁州無事？你覺得寧相會信？如今好不容易來了點有用的東西可以報上去，這難道不比什么都沒有要好？”

    王晉一想也是，又問：“這事是不是得鬧大點才行？知道的人越多，那這事情就越發(fā)要報上去，這樣才能顯得咱們不是有意找梁州的茬。到時候即便是公主，也找不到理由為難咱們?！?/br>
    姜眾經(jīng)他這么一說，頓時覺得很有道理，難得贊賞他一回，“那就鬧大了去做?！?/br>
    王晉道：“監(jiān)軍使放心，這后面的事就交給我來辦。”

    章之道不日突然就來了侯府，心神不安地坐在廳中，連茶都沒喝一口，終于等來趙瑾時，他盡量穩(wěn)住聲音道：“侯爺，郭汗辛給咱們用來做軍屯的那幾畝田，原是他侵占了民田才有的！”

    趙瑾腦中一空，聽到自己問：“什么？”

    章之道急得聲音都在打顫，“他今日一早突然來找臣，說這幾畝田都是他當(dāng)年騙來的。這事當(dāng)初鬧出過人命，他那時也是用銀錢草草地堵住了對方的口，只是不知這十多年都過來了，竟然又有人來找他說起這事?！?/br>
    趙瑾沉著臉飛快地想著對策，章之道又說：“臣在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都被他用銀子壓了十多年，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鬧出來？是不是太巧了些？”

    “當(dāng)然不可能這么巧?！壁w瑾問他，“找他的是什么人，刺史查過嗎？”

    章之道搖頭，“壓根就沒找著這人。臣甚至懷疑，這人就是郭汗辛憑空捏造出來的。而且，臣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是又想不到具體是哪里蹊蹺?！?/br>
    趙瑾問：“當(dāng)初被郭汗辛侵占了田地的那一戶人家，刺史可有派人去查？”

    章之道說：“查過了，就是個普通的農(nóng)戶，祖祖輩輩都長在敦庭。當(dāng)年被騙了田地之后，那一家之主氣急之下竟然自斷性命，郭汗辛怕把事情鬧大了無從收場，便給了那家不少銀錢?！?/br>
    趙瑾愈發(fā)覺得蹊蹺。

    私田變作軍屯，趙瑾與章之道都逃不脫關(guān)系，如今這私田是強占民田而來，若要追究，他們二人也難辭其咎。

    自打烏桕蠶絲一事后，郭汗辛與他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他拼命想法子靠著這兩根頂梁柱，求的就是一個安心，絕不可能自掘墳?zāi)箶嗔饲俺獭?/br>
    趙瑾想到這里，又問：“為什么有人突然找上他？”

    章之道搖頭，“他說對方也沒說緣由，只說要帶他去見官。如今這件事已經(jīng)在敦庭傳開了，就連街頭的叫花子都知道他十多年前坑蒙拐騙地侵占了民田。”

    趙瑾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問道：“這是郭汗辛對你說的原話？”

    章之道肯定道：“他就是這么對臣說的?！?/br>
    “他在撒謊?！壁w瑾幾乎能夠篤定，“若是對方真的要與他對簿公堂，哪兒會提前告予他，給他留下應(yīng)對的時間？”

    章之道豁然明朗，終于也想明白了是哪里蹊蹺，“是了。尋常人若是要報官，直接就去縣衙了，哪兒會這么迂回地專程去說出來？”

    他說完又是不解，“可這樣一來，他豈不是賊喊捉賊？郭汗辛這是圖什么？”

    趙瑾雖然能看出這其中的異況，但是也想不通郭汗辛此舉究竟是為何。

    “我去見見他?！壁w瑾思忖著，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

    郭汗辛一整日茶飯不思，將自己反鎖在書房不愿出門。

    “爹！”郭其駿在外敲門，“您怎么了？開開門啊爹！”

    郭汗辛透過窗紙，可以看到敲門人的身形輪廓，他無聲地苦笑兩聲，慢慢地將目光移到頭頂?shù)倪@根橫梁上。

    若是他死了，是不是就能死無對證？是不是就能保住郭家現(xiàn)在的一切？

    郭其駿還在外面敲門喊著，郭汗辛恍若未聞，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不無道理。

    他脫下外裳，將衣料撕成一條條的布，打過結(jié)后連在一起，成了一根能夠繞過橫梁的長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