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嘴里叼著草莓，在窗外夜色如水的光芒里望著他。

    方起州也跟著吃了一小塊奶油，覺得嘴里索然無味，他和小虎長久地對視，輕聲說：“我想你開心點?！?/br>
    小虎低著頭，像倫勃朗在描繪衣服的褶皺一般，仔仔細(xì)細(xì)地往盤子里的巧克力上堆砌奶油、果醬，和草莓。最后堆成了一座小塔，而他把自己的杰作，端起來給了方叔叔，平鋪直敘地答應(yīng)他：“嗯，我開心點。”

    隨后掀起一個有些別扭的微笑，生硬地牽扯嘴角。

    方起州無奈地接過來，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他不希望小虎受到傷害，并且費盡心思去避免這一點，可有些事總是不可避免的。

    他站起身，“過來，我有禮物給你?！?/br>
    他拉著小虎走到書房，這里正對著摩天輪的正面，方起州低頭看表，隨后蒙住小虎的眼睛。

    手掌留有余隙，小虎眨了眨眼，感覺窗外更明亮了些。

    方起州松了手，從身后攬著他的肩頭，低頭在他頭頂落下親吻，“現(xiàn)在開心點沒有？”

    小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外面，那架巨大的摩天輪，前些年修的時候，號稱是亞洲最大，現(xiàn)在有沒有更大的不清楚，但那龐大的高度，像東京鐵塔一般，是一個城市夜晚的標(biāo)桿。許多人懼怕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但仍是有不少戀人去嘗試一起乘坐它，在最頂端時接吻，希望能永遠(yuǎn)在一起。而現(xiàn)在的摩天輪，沒有人乘坐，只是轉(zhuǎn)輪邊緣的座艙，挨著掛了“祝你生日快樂”這么六個字。

    并且總是轉(zhuǎn)個不停的摩天輪，也罕見地停下休息了。

    方起州指著頂端彩虹弧度的幾個字，“它會這么休息一晚上，等十二點過了，才會繼續(xù)開始轉(zhuǎn)動?！?/br>
    那么幾個巨大的字，鮮明得融不進(jìn)夜色，住在附近的人，只要一開窗就會看到。

    小虎抓著方叔叔的手緊了許多，方起州低頭看他，雙眼明亮，映照著那幾個字的光輝，長睫毛垂下去，小虎側(cè)過頭來，“……叔叔?！?/br>
    “嗯?！?/br>
    “我以后不會不開心了?！?/br>
    方起州頓了一下，很淺地笑了一下，“很好?！?/br>
    他揉了揉小虎的頭發(fā)，兩個人在開燈的屋子里，繼續(xù)解決那個過于龐大的蛋糕。書房外的屏風(fēng)撤開，使得小虎一抬頭就能看到祝福。他胃口全打開了，這一整天的沒精打采的沉默樣子，現(xiàn)在恢復(fù)了回來，大口大口地吃蛋糕，奶油甜，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膩，方起州吃了兩口就放下了，他專注地盯著小虎看，屋里是暖和的，所以他的短褲也一整天沒換，兩條光著的腿，就那么盤著。白天時候，這雙腿還纏在他腿上過，只不過那時的方起州，沒有一點旖旎心思。

    小虎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我也有，禮物……給你?！彼盟葡氲搅四欠?，神色黯淡了下來，方起州看在眼里，問他：“是什么？”

    “我上去拿！”

    小虎就和只穿了內(nèi)褲似得，穿著拖鞋在屋里嗒嗒嗒地跑起來，他飛快地上了樓梯，方起州眼里腦海里全是那雙晃蕩的腿。

    他覺得自己有些熱，分明已經(jīng)是秋天了，雖然禹海的秋天總是熱的，可是一到晚上，那溫度便驟降下來。

    小虎很快就下來了，綠色盒子，掛著松果，方起州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贊嘆道：“好漂亮的表。”他語氣無比真誠，小虎對自己的眼光非常得意，他忘光了那副慘遭不幸的畫，打算重新畫一幅送給方叔叔。

    方起州伸出手，“你幫我戴上吧?！?/br>
    小虎點了下頭，跟他講解道：“這個……這個按鈕是調(diào)時間的，防水的，這里可以調(diào)鬧鈴的！還有，嗯……晚上的時候，手表會發(fā)光的！我……我去關(guān)燈！”他說完，就急急忙忙跑到電燈開關(guān)的墻邊，又去拉上了大半部分的窗簾，他來了勁，一定要讓叔叔看看這會發(fā)光的手表。

    那蝙蝠俠手表果然亮了起來，是微弱的，綠色的夜光。

    小虎借著這微弱的夜光，在黑暗里往方叔叔那里跑。

    方向是準(zhǔn)的，小虎熟悉這家里構(gòu)造，只是會不免被東西絆倒，他蹦蹦跳跳地，站在方起州面前時，摔了。

    那矮幾擺在地面，只有二十公分高，但那上面還有個蛋糕，小虎栽下去，方起州正好接住他，但整個蛋糕都被他的腿那么一推一倒，毀成了泥。

    方起州穩(wěn)住他的上身，接著抱起他，把他放到了沙發(fā)上，問道：“腿磕了？”

    他順著撫摸下去，小虎兩條光著的小腿，沾了不少奶油塊，小虎說，“磕了一下，不疼?！?/br>
    方起州估摸了下位置，抓著他的腳踝，“這里？”

    小虎點了點頭，才意識到方叔叔大概看不見，又說，“我沒事，你快看手表！亮的！”

    方起州舉起了手，“嗯，很漂亮，”他夸道：“我很喜歡，謝謝你。”

    小虎謙虛地垂下頭，“不用……客氣?！?/br>
    方起州心里更開懷了，他的夜視能力倒是出其的好，能在黑暗里看清小虎模糊的五官。

    小虎感覺到腿上有些東西黏著，不適道：“叔叔……我想去洗澡?！?/br>
    “嗯，我也洗?！?/br>
    顧不得清理環(huán)境，方起州攔腰抱起他就上樓。

    小虎腿上遭殃了，方起州則是褲子遭殃，兩人身上一股奶油味。

    浴室里光很足，所以看得很清楚，方起州脫了衣服，將手表放在一旁，什么都沒穿的方叔叔，叫小虎稍微有些不自在了。

    “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方起州目的不純，他怎么也不能放下腦子里的念頭，買這么短的褲子也是這個原因。

    小虎不懂得拒絕，這點總是叫方起州有空可鉆。果然，方叔叔的要求讓他非常為難了，但就是沒法吐出一個“不好”或是“不要”來。要知道他只要這么說，方起州就會退讓。

    猶豫間，方起州已經(jīng)動手幫他脫上衣了，“乖?！?/br>
    整個上衣被帶到頭頂，領(lǐng)口被他的腦袋給攔住了，“我……我自己來?！鄙弦峦嗜ィ』⒌哪樤谶@分明的燈光下被什么點燃了，他垂著眼，捍衛(wèi)自己脫褲子的權(quán)利。

    小虎再怎么扭捏，兩條褲子也不能脫到早晨去。

    方起州怕他突然來一句“我等下洗”，所以在手心里搓了許多泡泡，一股腦撫到他的頭頂上。

    小虎果然又是一句磕巴的“我自己來”。

    方起州低頭看去，小虎比他矮一個頭，最近好像有長高，但依舊徘徊在他的肩膀附近。小虎埋著腦袋在頭頂搓洗，而方起州的視線熾熱得無遮無攔。

    他的手突然攬上小虎的腰，小虎也突然停止了動作，頭頂?shù)呐菖莶涞椒狡鹬莸募绺C和下巴上來，向后站些，那些泡泡就被花灑沖下來的水給趕跑了，只在耳后留下些許。方起州伸手去撥弄他的耳朵，使熱水足以沖凈泡沫，小虎頭頂在他的胸口上方一些，水從他的后頸中轉(zhuǎn)，接著從兩旁繼續(xù)向下流，像兩面瀑布。和著一縷縷發(fā)絲造成的細(xì)小河流，小虎垂著的后頸，儼然是道風(fēng)景了。這顆腦袋在抬起來的時候，是向著陽光挺拔的，垂下來，靠在自己的胸口，方起州覺得他要鉆進(jìn)自己的身體內(nèi)部了，來代替他左邊那顆心臟的跳動。

    方起州一下一下地?fù)崦谋臣?，隨后俯首，去親吻他豎起來的，粉色的耳尖。

    他敢說，十分鐘前，小虎的耳朵還不是紅色的，隨著方起州的吻落得愈加綿密，小虎的耳朵也紅得愈發(fā)艷麗，方起州知道他總是從耳朵開始紅，他猜想，小虎現(xiàn)在的臉恐怕也是紅透了的。為什么會對吻有這種反應(yīng)呢？小虎不懂，他只知道，這是代表方叔叔喜歡自己，也知道，這是越界的喜歡。

    但他根本無法反抗，方起州的吻逐漸蔓延到他的后頸，接著上來，他攬著小虎的肩，從脖子親到臉頰，和熱水一起吻他的閉上的眼簾、眉毛和鼻子。小虎腿有些軟，這致使他只能靠在方叔叔身上站立，不能動彈，主權(quán)移他。

    方起州嘴唇落到他的嘴角，又停下來，注視著小虎眼睫毛顫啊顫的，就是不敢睜眼，他可能是怕水沖他自己的眼睛里，也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

    他猜是后一種，小虎的反應(yīng)，全然出了他的意料，方起州以為自己會被推開，可是并沒有。

    方起州攬著他轉(zhuǎn)了個身，使小虎靠在墻上，那冷冽的溫度使得熱水效應(yīng)減弱，小虎渾身抖了幾下，一句嘆息般的“冷”還未出口，方起州便重重地壓下去，生生把冷壓成了熱。

    第41章

    小虎也顧不得頭發(fā)濕的， 光著身子就急急忙忙沖回了房間，用被子裹住自己。

    剛才發(fā)生的事還在腦子里揮之不去地盤旋， 他胡亂地想了些什么， 最后滿面通紅地鉆進(jìn)了被子里。

    方起州隔了一會兒才出來，推開小虎的門，看到窩在床角瑟瑟發(fā)抖的一整團。方起州以為他哭了， 像拎雞仔一般拎起那團被子，小虎的腦袋破殼而出， 半濕的亂發(fā)，胡亂地貼著鬢角、臉頰， 還有飛到鼻子上去的。

    他捋開貼著小虎臉的亂發(fā)，發(fā)現(xiàn)他眼睛雖紅，眼里有水， 但絕不是哭的跡象。

    方叔叔一碰他，小虎就渾身僵硬起來， 眼神也躲閃著不肯和他對視， 就盯著被子瞧， 仿佛要從上面的云朵印花上看出只鳥來。鉆進(jìn)被子時， 他也沒想到要穿衣服，這么半露不露的， 還有些自己吸的一顆顆斑駁痕跡， 叫方起州剛壓下去的無名火又升了起來。

    “小虎?！狈狡鹬萁辛艘宦?。

    得到的是和蚊子叫一般輕的“嗯”。

    “你抬頭看我?！狈狡鹬萏羝鹚南骂M，小虎眼睛又開始往旁邊瞟，就是不看他。

    方起州伸手去撥弄了一下他的睫毛， 小虎又是一抖，方起州卻是神色如常，“臉怎么這么紅?！?/br>
    方叔叔手指就在他眼瞼附近，小虎無論往哪兒看，始終只能感受他有點涼的手指。他不知道自己臉色如何，但是能感覺到燙，感覺自己好像是發(fā)燒了，結(jié)果方叔叔這么一問，他沒過腦就磕磕巴巴地回答說，“有……有嗎?！?/br>
    他面不改色，“嗯，很燙，你可能發(fā)燒了?！?/br>
    “啊？”小虎傻乎乎地望著他，接著又飛快移開視線，“那……怎么，辦呀?！?/br>
    “降溫?！?/br>
    “噢，降溫?！?/br>
    “你別裹這么嚴(yán)實?！狈狡鹬菡f著要去掀開薄被，“我身上涼快，你抱著我。”

    小虎叫了一聲，“我沒穿衣服！”

    “不用穿?！?/br>
    “怎么能……”小虎舌頭都纏到一起了，“……怎么能不穿?！?/br>
    方起州湊近他說：“我喜歡你不穿?！?/br>
    “那也不能，這樣啊。”小虎找不到反駁的詞了，腦袋又埋了下去。

    方起州低頭，只能看到有些濕潤的發(fā)頂，和兩只紅透的耳朵，“你是不是害羞了。”

    小虎沒說話，方起州咬了下他的耳尖，用溫?zé)岬淖齑胶亩?，低聲說：“晚上我抱著你睡，給你降溫好不好？”

    小虎伸手去招呼耳朵上的異樣，方叔叔怎么往耳朵里吹氣呢，他覺得癢極了，又不能給推開，擺了擺頭：“我吃藥，不降溫好不好？”

    “你想一個人睡？”

    小虎點了點頭。

    “我想抱你怎么辦？”

    “那、那……”小虎又為難了起來，“那”了半天，最后愁眉苦臉道：“那我不吃藥好了?！毙睦飬s想著，方叔叔身上也燙得像火爐一般，怎么給自己降溫呢。

    方起州彎了下嘴角，對他的妥協(xié)很滿意，張開手臂：“那你別躲在被子里了，乖了，我抱?！?/br>
    小虎反應(yīng)滿了半拍，又提了起來：“可是……我沒穿衣服呀?！?/br>
    方起州有理有據(jù)：“給你吹完頭再穿?！?/br>
    小虎愣愣地點頭，猶豫了一下，終于肯掀開在身上裹得緊緊的薄被了。

    方起州彎下腰，再次用抱孩子的抱法，把他整個人托舉起來，小虎為了保持平衡，只能不情愿地抱住方叔叔的脖子，兩腿勾在他的腰上，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抱自己，他可以走路的。方起州自己也不明白，兩三步的距離，他非得要抱過去，但他覺得懷里太空，一抱著小虎，就覺得很滿足了。

    方起州給他吹干了頭發(fā)，小虎被熱風(fēng)吹得來了睡意，方叔叔又不肯放開他，他只好把方叔叔的胸膛當(dāng)做枕頭了。

    方起州關(guān)了燈，小虎眼睛疲憊地眨了眨。方起州手臂穿過他的腰，腿也夾著他的腿，他體溫似火，小虎體溫也異于平常的高，睡意襲來的小虎，無意識地在方叔叔胸口蹭了蹭，方起州的手也在他背上滑了下去。小虎嘴里囈語般地嘟噥說：“可不可以……不要，摸我的…小弟弟?！?/br>
    方起州愣了兩秒，旋即有些想笑：“嗯，”他輕輕地應(yīng)道：“今天不摸了?！?/br>
    小虎還沒意識到他的文字游戲，有些松口氣地閉上了眼，又有些羞赧地說：“叔叔你不知道……你一摸那里，我就想尿尿了?！?/br>
    “那是你水喝多了?！狈狡鹬菡f。

    “噢，原來是……水喝多了啊。”小虎恍然大悟，在腦海里回想起在浴室里，方叔叔將腦袋埋在他腿中間，吃他的小弟弟。心里想著他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來，那里，那里怎么可以吃呢！又不免想到那股怪異的尿意，想著想著，他又有些想尿尿了。

    聽見他的話，方起州無聲地笑，帶起胸腔振動的共鳴音，問道：“那樣尿尿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