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把濕了一團(tuán)的手帕折好，剛要喝丘明方草他們一起上去領(lǐng)獎，這時候，只聽到有人在場外高聲叫著：“等等，還有一個，還有一個?！?/br>
    那個人緩緩地走過來，李想就這么呆呆看著，居然，居然是……

    趙軍生。

    丘明本來洋溢著輕松笑容的臉也僵硬了一下，手緊緊地捏住，趙軍生，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趙軍生也不是傻瓜啊

    第28章 明月裝飾我的窗（十）

    趙軍生跑著趕過來，身上是一襲整齊的燕尾服，白襯衫，竟然規(guī)規(guī)矩矩，再也不像以前穿著隨意的趙軍生了，這種規(guī)規(guī)矩矩做派的趙軍生，是李想從未見過的，而趙軍生一看到臺上的李想，竟然撫了撫身上筆挺的燕尾服，第一次，笑得有點澀然。

    李想是真沒有想過趙軍生怎么會到比賽現(xiàn)場來，而且他的樣子，也不像是來看比賽的，而似乎……似乎是……參加比賽的？

    丘明瞇了瞇眼睛，推了推眼鏡：“看來我們得等一等再拿獎了?！彼挥X得趙軍生有任何獲獎的可能。

    不過趙軍生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趙軍生嘴角勾著笑，幾乎是半挑釁地擠著丘明走了過去。

    丘明拉過李想，趙軍生也是拉過李想，兩個人都不肯松手，到后來趙軍生強(qiáng)勢地擠開丘明，低下頭來，對李想說：“你想避開我？我不會答應(yīng)的。等著吧……”

    李想臉一熱，后退一步，丘明立刻把李想拖走，坐到了下面。

    一個評委看到趙軍生還站在那里，不禁喊道：“你是哪個啊？怎么人家都比完了才來？”

    趙軍生笑笑：“老師，上次是那個初賽沒去，后來去拜訪您，單獨比賽的那個，老師您是不是忘記了？我好像還是進(jìn)了決賽的。”

    那個評委正好是上次夸獎過李想她們的那個評委，現(xiàn)在則是決賽的評委組組長，趙軍生這么一說，他像是想起來這件事了，組長撓撓腦袋，拿起桌子上的表看了一看，沒有，但是趙軍生說的又是那么回事，別的評委趕緊過來問怎么回事，組長說這個孩子是上次初賽后來比賽的，評委們一起商量了一下，又在組長的保證下，說再讓他上一上吧，反正整個評委組都已經(jīng)覺得大概沒什么能夠超越李想她們的那個暗戀桃花源了的，反正也就最后讓人上去意思意思的，給組長一個面子，人家是器樂界的老專家了。

    趙軍生一個帥氣地鞠躬，伸手握了一下給他機(jī)會的組長一回，帷幕再次給他拉開，上面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架鋼琴，然后扭頭看著李想，露出一個斜斜的笑容。

    李想又有點招架不住，但是還是鼓起掌來，趙軍生的鋼琴，她知道向來是不錯的。

    看到李想給自己鼓掌，趙軍生清了清嗓子：“我今天的參賽曲目，是鋼琴曲《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他剛說完，整個評委組，尤其是組長，全都驚訝了，怎么可能，難道真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整個音樂界，尤其是鋼琴演奏界里，誰知道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簡稱拉三，是世界上最難彈奏的鋼琴曲之一，拉赫瑪尼諾夫本人作為鋼琴獨奏者在紐約首演時，曾把自 己這首協(xié)奏曲戲稱為“大象之作”，比喻其龐大與沉重。一位著名的音樂學(xué)者也曾形容演奏一次“拉三”在體力上的付出等于“鏟十噸煤”，其難度可見一斑；甚至有演奏家因為演奏拉三而精神崩潰，組長推了推黑色大框眼鏡，眼睛里開始熠熠閃光，不錯，不錯，果然是后生可畏，他開始期待，這樣的孩子，居然敢挑戰(zhàn)拉三，如果沒有一定的功底，怎么可能跑到全國大賽電視直播的鏡頭前面來，演奏這樣難度的鋼琴曲？

    評委們都激動起來，拉三，這是拉三啊，不要說老鋼琴演奏家，這還是小青年呢，就算是老藝術(shù)家，演奏完拉三都要脫力不能動彈，要表現(xiàn)出拉三整個曲子里面的堅毅，硬朗，不屈，那就更非易事了。

    本來還說什么讓這個孩子上去意思意思，沒想到，竟然真的拋磚引玉，找到一個千年難遇的人才。

    組長手顫抖地又推了一把眼睛，別的一個評委靠了過來，偷偷問道：“組長，您上次初賽的時候，這個小子的實力怎么樣？”

    組長沉吟：“當(dāng)時是真沒看出他的實力有多好，只是差不多中等以上，沒想到，原來是這小子隱藏了實力?！?/br>
    丘明一聽是拉三，也是一個激靈，李想并不知道什么是拉三，只不過看到丘明都嚴(yán)陣以待了，心里大概也知道是不簡單的，她對鋼琴什么的其實真的沒有多大研究，最多聽一聽世界名曲……

    方草就不一樣了，她差點就驚叫起來，拉三，她知道這個，當(dāng)年趙軍生的親生母親，是全國唯一會彈奏拉三的女性，只不過身體太弱，而每次一彈奏下來，就會發(fā)病，所以，并沒有幾個人知道，她也是從她媽嘴里聽說的，她媽老是和她說，趙阿姨當(dāng)年如何美若天仙，如何才華馥比仙，就是身子差，福薄……

    只是她怎么沒想到，趙軍生居然也會拉三。

    趙軍生緩緩坐下，黑色的禮服在他身上無比地帖服，而一抹白色的立領(lǐng)在黑色的鋼琴架后面若隱若現(xiàn)，他的手緩緩地放到了黑白的琴鍵上面，眼睛也閉了起來，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感受著拉赫瑪尼諾夫創(chuàng)作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時的心情，俄羅斯民族的剛強(qiáng)和堅毅。

    雖然是協(xié)奏曲，他并沒有其他伴奏，也就是說他沒有任何的休息時間，必須一口氣彈完，再加上他沒有選段，而是必須全部地，從頭到尾地，彈完。而這，幾乎一種炫技。

    咚，一個音符按了出來，而這之后，則是舒緩地，平順地慢慢地一點點地加快手指的交錯，而在指尖的快速流動中，黑白色的琴鍵不斷地跳動著，蹦跳出一個個的音符，雙手交錯，汗水開始揮灑，趙軍生閉上眼睛，幾乎是完全地投入到了這首琴曲當(dāng)中。

    沒有時間，沒有別人，只有自己，和琴鍵。

    雙手一遍遍沒有時間間隔地交錯，流動，揮舞，而鋼琴的黑白色的跳躍舞動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那種技巧性的，甚至情感性的音樂流動，讓趙軍生完全地忘記了自我，忘記了這個舞臺，甚至手里的鋼琴。

    有多久，沒有彈鋼琴了呢？

    他仿佛又回到了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mama扶著他搖搖晃晃地坐在鋼琴邊上，溫柔地說：“軍軍，mama和你一起彈琴好么？”

    他永遠(yuǎn)記得睡夢里，那種靜謐的，無憂無慮的琴聲。

    他后來才明白他的mama再也不會和他那么溫柔地說那樣的話，因為爸爸說，mama不會回來了。

    他每天看著那架鋼琴，就會像看到mama一樣，直到有一天，他不想看到那架琴了，他也……再也不彈琴。

    這一切終究為了她而打破，他忽然覺得原來鋼琴，也是這么地美好，他仿佛一下子在黑白琴鍵里找回了自己的力量，那力量，就像很久以前母親的樂曲聲，陪著他一直走下去。

    李想靜靜地看著彈著鋼琴的趙軍生，不錯，趙軍生的確為她們的舞臺劇伴過奏，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嚴(yán)謹(jǐn)?shù)?，莊嚴(yán)肅穆地，真正為鋼琴而揮灑汗水。

    他穿球衣?lián)]灑汗水，是青春洋溢的，她知道；他穿著校服跑步，也是熠熠有神，她也知道，可是……可是鋼琴，她真的無法想象，趙軍生和鋼琴搭上界了。

    但是卻有這么和諧。

    她忍不住微笑，看來趙軍生也有最后實力沒有爆發(fā)呢。

    丘明的手握成拳，握得死緊死緊，連他，都不得不承認(rèn)，趙軍生，這一回，做的太出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人默默碼字，沒有掌聲，哈哈=，真的蠻辛苦

    第29章 明月裝飾我的窗（十一）

    趙軍生彈完這一曲，早已經(jīng)汗水濕透了衣衫，還有頭發(fā)，整個人都在不斷喘氣，不過，他緩緩地，堅定地，站起來，朝臺下微微鞠了個躬。

    所有評委都站了起來鼓掌，如果說拉三考驗的是技巧和體力，那么，趙軍生完全是能合格，甚至難能可貴的是，他的琴聲里面有跌宕起伏的感情。

    組長尤其賣力，這就是人才，這就是人才，而電視直播的鏡頭也對準(zhǔn)了滿頭大汗，差點就要虛脫的趙軍生。

    電視主持人也不斷對觀眾補(bǔ)充著所有和拉三有關(guān)的知識……

    李想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么回事。看著趙軍生挺得筆直的背影，走路卻是有些虛浮，不禁感嘆，沒想到最好體力的原來是彈鋼琴啊，以前見那些鋼琴演奏家在上面揮汗如雨，頭發(fā)甩地飄飄欲仙的樣子，還以為他們這般痛苦是為了表現(xiàn)鋼琴音樂里負(fù)復(fù)雜的感情，沒想到這是體力虛脫到一定程度的表現(xiàn)。

    不過，真的不得不否認(rèn)，趙軍生，在這一刻，很帥。

    她一直都覺得趙軍生帥地挺不真實，她也是仰望畫中人一樣地被趙軍生的帥哥皮相所魅惑，不過到了現(xiàn)在，就算他親吻過她，她也基本是飄在云端的，趙軍生雖然最開始的時候有點不好的的癖好，喜歡和社會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所以她下意識地抗拒，把他排在外面，可是他后來收斂了不止一點半點。而現(xiàn)在，他這么辛苦地彈著鋼琴，似乎，真的，有一點點，是為了她？

    他帥氣地轉(zhuǎn)身，又四仰八叉地坐在了椅子上，等待著評委給他打分，李想不禁偷偷笑了出來，剛說他帥，他又那么隨性。

    丘明緊緊地皺眉，他在不斷地計算著，他們這出劇能贏過趙軍生的概率到底有多少，他本來是非常有把握拿到冠軍的，可是現(xiàn)在……

    方草一邊鼓掌，一邊說：“看來我們是沒希望了。”她居然還是微笑的，與有榮焉的，梅麗終于看不下去了，推了她一下，叫她少說有的沒有的，還不會看丘明現(xiàn)在有如死灰的臉色啊。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帶這樣的，再說了，都是大家揮灑汗水，這樣說……

    未免……

    未免，太欠抽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評委們打分。

    本來李想她們的那個劇，已經(jīng)算是技壓全場，驚艷倒了評委組，基本是連有后臺的滑稽戲都差了一截，沒想到，趙軍生的這一出拉三，更叫一個出神入化。

    連組長都不知道怎么辦，整個評委組本來是懷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他上臺的，可是這個小子就是叫他們都吃了一驚，能有什么辦法，可是這么一來，這個小子他不是走的正規(guī)途徑啊，初賽都沒來，他當(dāng)時的確說了聲那就決賽你來試試吧，就是沒想到他能有這么完美的發(fā)揮和實力，結(jié)果……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組長撓了撓他的地中海，整個評委組都亂了。

    都不知道怎么辦，那電視還在直播呢。

    這就真是亂了套了，這是整個大賽舉辦史上從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主要是這個暗戀桃花源和拉三實在是難分上下，畢竟他自己雖然是器樂的專家，但是現(xiàn)場的評委也有話劇界演藝界的專家呢，他對暗戀桃花源的評價也很高，這兩出，實在是不分伯仲。

    丘明抿緊了嘴唇，看著評委們的激烈討論，心里更加沒有底了。

    不行，趙軍生不能拿第一，否則，否則……

    他不是輸不起，但是，看著李想，他就覺得不安。

    是啊，他早就決定默默陪著李想度過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可是如果趙軍生插手，他忽然覺得，他未必有很大的勝算。

    這個趙軍生，實力可怕。

    光是算上他早認(rèn)識李想，并且他們兩家交情還不錯這些的話，他就已經(jīng)處在劣勢了。

    丘明屏息等待著，腦子里計算出來的概率，卻都是……接近的。

    怎么辦，怎么辦……

    趙軍生用白毛巾擦了擦汗，解開了那襯衫的兩顆扣子，露出了一抹曬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嘴角勾著斜斜的笑容，和丘明對視一眼。

    他有點志在必得的心思。

    所以，就算打擊了李想的積極性，他也得把丘明這頭白眼狼趕跑。

    不過……

    他止住笑容，收回和丘明對視的眼光，整了整衣衫，走向嘈雜一團(tuán)的評委組那邊去了。

    丘明一愣，趙軍生，他要干什么？

    捏成拳頭的手掌，握地更緊了。

    評委組和趙軍生說了幾句，組長又去和大賽舉辦方代表人說了一會，那個舉辦方點了點頭似乎答應(yīng)了什么，組長又很不確定地問了趙軍生一遍，得到了丘明肯定的答復(fù)，然后大賽評委都一致點了點頭，趙軍生又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朝呆呆看著他的李想飛了個眼神過去。

    李想一口口水差點就噎在了喉嚨里。

    這個，這個趙軍生，沒學(xué)好的。

    這種嫵媚銷 魂的眼神，她可受不來。

    主持人終于眉開眼笑，宣布第一名是李想，丘明他們這一組的話劇，暗戀桃花源。

    而趙軍生卻是連名次都沒看見。

    方草雖然拿了獎，高興也高興，就是覺得不公平，下了臺之后跑去質(zhì)問斜靠在墻角上看著李想拿獎的趙軍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軍生神秘笑笑，也不說話，丘明卻走過來：“趙軍生你是不是和評委組說了不想拿獎？”

    趙軍生點點頭，好心地似真似假地解釋：“本來我的準(zhǔn)備也不充足，我只是看你們每次搞活動都拉下我，我心里不大好受罷了。不過我和評委組說了，如果他們覺得過意不去，可以給我一個小小的特別獎啊，要是覺得不行，就隨便給我一個機(jī)會，和你們一起旅行就行，我說我認(rèn)識你們，就是覺得你們不拉上我不夠義氣……那個組長也太熱情了，非要等結(jié)束了叫我去他家里一趟……”

    說著扭過頭去，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李想：“你說呢，我該不該去？”李想紅了臉，老天，她剛剛還在yy他衣領(lǐng)處瀉開的丘明的眼鏡閃過一道冷光：“你是說，你要和我們一起旅行？”

    趙軍生的手痞痞地搭上丘明的肩膀，笑得格外開心：“本來就是個團(tuán)體項目，你難道，還想一個人去嗎？”他可是話中有話，讓丘明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丘明終于，松懈了緊繃的表情，笑了出來，猶如雨后烏云中泄露出來的一縷陽光：“那么，就一起吧?！?/br>
    他應(yīng)該認(rèn)輸?shù)?，因為，他確實小看了趙軍生，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該放在心上了。

    他要的，不是一時，是李想的一生。所以不管趙軍生有多早認(rèn)識李想，他也不會放棄。他做人要說優(yōu)點也沒有，就是認(rèn)準(zhǔn)了不撒手。

    一起旅游，也好啊。